一个手筋被挑断的人，能干什么活？
孙幺药在李建白裹着纱布的手腕上扫了一眼，目光十分冷酷。
李建白突然觉得被挑了手筋的自己真是罪大恶极。
吃完早饭，李建白走完孙家的早课流程，正准备去饼干作坊干活，被孙幺药喊住了。
换药，又做了次手部穴位按摩。
李建白目不转睛盯着孙幺药的手。孙医生的手可真漂亮，十指修长有力——就是太有力了，好疼好疼！
最后，李建白疼的受不住，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一把抓住孙幺药用力按压他伤口的手，抓住就不撒手了。
孙幺药似笑非笑看着李建白。呵呵，还真以为你不怕疼呢，早这样多好！
李建白猛地撒手起身钻进作坊，门一关，耳朵刷一下就红了。他，他，他摸到孙医生的手了！没挨揍！
孙幺药摇摇头。怕疼就怕疼，有什么好害臊的，当初他被放血的时候可没少掉金豆子！
汪汪汪，小白在客厅里被道童们追得满地乱串。孙幺药实在受不了，给小白脖子上套篮子，篮子里夹着钱和纸条：“一个鸡腿，一把芹菜。”鸡腿是给小白的跑腿费，芹菜是包饺子用的。
小白欢快地跑去小卖部买菜买鸡腿。
孙幺药去后院温室里割韭菜、摘黄瓜、摘茄子。距离午饭时间还早，凭他的手速，应该能包出很多很多。
葛元在厨房挥舞着两把菜刀，剁肉馅。
陶西城撸起袖子在努力揉面。
孙妙应看着厨房里瞬间一字排开的好几个盆子，默默叹了一口气。
小白回来的时候篮子里有一把芹菜，还有一袋老板娘自己做的油炒面，没有鸡腿。
孙幺药盯着小白，说：“张嘴！”
肥狗死不开口。
孙幺药一戳狗脑袋：“老板娘又多给你鸡腿吃了是吧？馋狗！”
肥狗歪着脑袋理直气壮。小白吃他们家个鸡腿又怎么了，他们家幼崽还揪小白的毛了，小白下回叼只兔子还回去不就行了！对，没错，小白下次就拿兔子去买鸡腿！
孙幺药忙着包饺子，没空搭理那只动不动就犯倔脾气的肥狗，就吩咐李建白：“揍它！”
李建白沉默一会儿，说：“它都不是我弟了，怎么揍！”那只肥狗不是改姓孙了吗！改姓孙的是他狗弟弟又不是他弟弟！
孙幺药：“……”这种被人堵得说不出话的感觉好糟糕。
脚下不停，踢了一脚肥狗，道，“去带娃！”
小白很伤心。现在的哥让曾经的哥揍小白，曾经的哥明确表示不要再做小白的哥了，小白没有家人爱了！
伤心的肥狗泪奔而去，奔出院子，奔入山林。寄人篱下没前途，小白要去山里抓兔子买鸡腿自己养自己！
包着饺子，葛元看着在一旁帮忙的李建白，问：“今天小年，你不回家过年没问题吗？”
李建白脸色一沉。那个家，还有人在乎有他没他吗？
孙幺药连忙插话说：“既然不回去，那就尽快把手养好。今年还没买鱼呢，村里鱼塘干了，想买鱼就得去镇上了。”跑太远买鱼可不方便，天太冷，没一会儿就冻死了，死鱼哪儿有活鱼好吃啊！
中午的时候，孙家煮着饺子，肥狗小白叼着一大块十分丰富的肉骨头回来了。
孙幺药眼睛有些发直。这只馋狗又跑去谁家丢他老孙家的人了啊！妈的，他长这么大都没去别人家要过嘴。现在倒好，半辈子的脸面都被这只肥狗丢光了！
小白叼着肉骨头围着孙幺药绕了一圈，才放进狗盆子里慢慢吃起来，得意极了。看，小白赚到好吃的肉骨头了，只要两只傻兔子！
孙幺药提起肥狗就要开揍，就听见家门口的喇叭声。门口停着一辆比孙幺药的小箱货要大上一圈的箱货。然后，车上下来一个熟人。
孙幺药辨认许久，说：“余谨的助理……”
助理二双手插在袖筒中吸着鼻子说：“我来替大少爷送年礼。”
孙幺药呆了。以前只见过寄邮包送年礼的，开这么大车的还真第一次见。这就是不差钱和逗比不差钱的区别吗？
助理二和司机两人忙着搬大大小小的箱子。
大过年的不好让人空手，孙幺药就一人给送了一坛药酒，还给余辉捎了一罐子咸鸭蛋。
两人收了，路上看过手写说明书，同时把药酒给严严实实藏了起来。男人喝的养身酒，哦呵呵呵……
箱子太多。客厅了的道童们疯了，一个一个拆封，一样一样分类，最后彻底没语言了。光大花蘑菇就有整整五十包，一包两斤，貌似小孙医生就只赞过一句好吃。余辉那个逗比！这可是干货！
李建白默默看着。他们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可也做不到这样财大气粗，还说后面还有一车海鲜在路上。他终于知道孙家两父子那“军人免费”的家规是怎样贯彻下来的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果真不是传说。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只要碰上一个就能过上好久了。
孙幺药带着葛元挑拣了一些给村里交好的几家送了过去。走在村里，心里有几分黯然。往年的这个时节，村里有好多人家都开始杀年猪了，一边吃杀猪菜一边卖猪肉，整个村子都热热闹闹的。而今年却始终安安静静的，养猪的人家舍不得自己杀都直接卖活猪了，然后只少少买一点肉留着过年招待客人吃。
孙幺药给村长打了个招呼，让帮忙买几只家养肉鸡，宰杀好的按猪肉价，活鸡按生猪价。
孙幺药给的价格不低，村长很快就给买到十几只。
孙幺药原本以为今年不好买家养肉鸡的，因为肉鸡吃得太多，今年年成又不好，村里养鸡的人家很少。只是养鸡的人家少，听到价格，舍得自家吃掉的就更少了。
孙幺药提了肉鸡回家没多久，又有人送鸡上门了，还带了两只鸭子。孙妙应沉默着全都收下了。他不差那几个钱，家里人口又多，虽说打眼了些，也罢了。村里人过年都舍不得吃肉了，他还能如何！
后面几天再有人送鸡鸭过来，孙妙应也都收下了，还专门在后院围了一块地方养了起来。有钱买，有粮喂，养着吧，到时也有肉吃。
二十八晚上，孙家后院进贼了。
孙幺药开门的时候，看见李建白，低声说：“出去看看。”
不知几时，小白无声无息跟在他们身后。孙妙应也跟了上来。
孙妙应甚至不用看，就知道进来的肯定不是附近村子里那几个二流子。那几个人，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进孙家门。
几个小贼连下了药的鸡腿都准备好了，谁知道进来许久都没见到那条大狗，就都有些失望。那只狗可是他们的目标，有人开价五万，这么香的活儿，怎么也不能白白错过。他们还指着卖狗的钱当回家路费呢！
一共有五个人，进来了四个，外面还有一个负责放风接应的。
孙幺药伸手开了院子里的灯，四盏百瓦电灯泡齐亮，整个后院瞬间亮如白昼。
四人一狗站在后门口，静静地看着院子里顷刻间慌作一团的四个小贼，孙幺药手上还随意抛着几只刚从旁边桌上抓过来的冻饺子。
“小白，上！”孙幺药手一挥，小白猛地窜了出去，几步跃上羊圈翻过墙头把外面放风那人扑倒在地。
外面一声惨叫惊醒了院子里面被吓得有些发呆的几个，几人撒腿就跑，才跑出几步，齐齐扑地。
李建白默默地看着滚在地上的几个饺子，略有些心疼。那可是孙医生亲手包的，就这么浪费了，可恨！
接下来审贼。
几个小贼招得可痛快了。
孙幺药用力戳小白脑门：“你个没出息的，一个鸡腿就差点把自己卖了，五万块，才五万块，你可真够便宜的！”妈的，知道把那只死狗救回来花了他多少银子吗，才出五万块，连狗毛都不止了！
贼是抓了，可怎么处理就有些麻烦了。大过年的，真把人打一顿吧，鼻青脸肿的也不好看。放了吧，又实在憋屈。
报警吧，不知道偷狗能不能立案，再说了一进院子就被逮了，顶多罚款，恐怕连拘留都不用，派出所也要放假过年啊。
至于罚款，几个外地小工，在砖厂打了一年工，年底领工资，扣完在砖厂小卖部赊的烟酒肉钱还倒欠几百块。别说置办新衣年货光鲜回家过年了，路费都借不出来——干了一年都不够自己吃花的，谁敢借给他们！
再一问，前面村里被偷那次也是他们干的，还有两个负责领路踩点的当地人。
这下好了，有地方送了。
天一亮，孙幺药就把几个小贼给村长送了过去。至于几个小贼是被打还是被抓，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