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兄弟四人都如约来在飞虎堂了。那邓牧便将事情说了出来。原来是这城东和城北的交接处新建了一个码头,想问问大家的意见。
其实,大家的意思邓牧肯定是早就猜到了,只是要将这件事说给大家听。大家一听,其实都心知肚明,那码头建好了肯定是要抢的,便都说道:
“拿了它。”
惠虎也想知道城里究竟有多少人对这码头有意思,便问道:
“这码头,有多少人想拿?”
其他人不知道,邓牧肯定是知道的,说道:
“虎哥放心,我都打听好了。就那城北的惊石帮比咱们早知道,他们也想拿,就派人守着那码头了,连干活的人都是惊石帮。”
惠虎细细想了一下,又问道:
“咱们和惊石帮好像没有什么生意往来吧?”
三个人都说道:
“没有。”
说完,四个人都没说话。那三人没说话是等惠虎的决定,那惠虎自然是在想要不要去抢那码头。惠虎沉思了一会,便说道:
“那惊石帮没什么了不起的,人都没几个,怕什么,拿了。”
三人都答应,惠虎还吩咐:
“咱们此一去可不能吃亏,你们多叫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拿上点家伙,今晚在这里等我。”
漫长的一天过去了,惠虎晚上吃完了饭,便要出门了,杨凡和望卿不知道他去那里,可言琪自然是知道的,给他拿了件黑色的衣服,一边给他穿,一边嘱咐他:在外面不要拼命,实在不行就服个软。惠虎总是嫌她婆婆妈妈的,急匆匆地穿好衣服出门了。
来到飞虎堂,兄弟们都穿着深色的衣物,手里拿着家伙,站在那里等着了。惠虎拿眼扫视了一下这些人,便开口说道:
“兄弟们,你们跟着我混就是看得起我,今天晚上我就出门带你们去做生意。咱们的生意不好做,弄不好要出人命,要是谁怂了,现在站出来,不丢人,我也不怪你。要是到地方怂了,那就丢人了,让兄弟们没了面子。咱们出来混的没了面子,那还混什么?”
那王勇便喊道:
“有没有怂了的,趁早站出来。”
众人自然是不动,惠虎便又说道:
“好,兄弟们,咱们走。”
于是一干人等便趁着夜色,悄悄摸摸地去了那个新建的码头。码头上干活的工人早就回去了,剩下一些人是惊石帮派来守着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个个手上也是有家伙的。
那时候黑帮之间有规矩,抢码头是不用枪的。一来是怕伤到在码头干活的工人,毕竟人家在码头上只为混口饭吃,谁的码头对他们来说是无所谓的;二来是怕招来警察,万一有兄弟抓进去了,还得拿钱赎人,对双方来说都麻烦,于是便留下个不成文的规矩,抢码头是不用枪的。
惠虎的人和那码头上的人拿得家伙都是刀、斧之类的东西。那码头上的人个个手里拎着家伙,寒光一闪一闪的,让人看着就害怕。惠虎却叫人拿布将刀斧包好,不要让人看见刀斧的寒光,便于隐藏。那些人轮流看着码头,好像都不敢松懈。于是惠虎就等到了半夜,看那些人好像都有困意了,这才要动手,只听他暗暗地说了一声:
“上。”
手下的人蹑手蹑脚地往码头上走,生怕弄出一点声音。一群人上去见人便砍,要是遇到要叫的,自然就拿刀斧抹他的脖子。不一会儿,在码头上看守的人被砍得就剩十来个人,惠虎叫人围住了他们,拿了他们的家伙,将他们起来绑,堵着嘴,留着他们。
派几个兄弟去四处搜搜,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确认安全了,便叫人守住码头四处,又叫人把码头打扫干净,将死人放进麻袋里,在麻袋里装上大石头,将麻袋一个一个沉到河里去,这麻袋沉下去,除非有人特意去打捞,否则是见不了天了。那码头上的血迹又拿河水冲掉。待一切安排好了,随便在那些人里面找两个人,要他们去报信。自己便坐在码头上等着惊石帮来人。
不一会儿,惊石帮的大哥——许通急匆匆的举着火把来了,看见自己的人就剩下这么十来个被绑着那里,一动都不能动。惠虎悠闲地坐在码头上,看见来人了,便高声问道:
“贵帮哪位到?”
那人便高声回道:
“惊石帮许通。”
惠虎也不站起来,说道:
“许老板,久闻其名,未曾谋面,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那许通也知道出事了,便急忙走到码头上,和惠虎坐在一起,说道:
“飞虎堂和惊石帮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在城东安安稳稳地做生意,我们在城北也是规规矩矩的,怎么来拿我的码头?”
惠虎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说道:
“你的码头?这不是我城东界内的吗?”
许通知道这个码头是城东和城北的边界,自然是两边都可以算,便说道:
“就算是你的城东码头,那又何必这么大动干戈呢?”
惠虎却不以为意的说道:
“大动干戈?我是带着兄弟们来码头钓鱼的,鱼没钓到,人却差点被你们惊石帮的杀了。”
那王勇便应和的喊道:
“兄弟们还钓鱼吗?”
那邓牧也应和道:
“钓鱼?再钓码头都没了。”
手下的兄弟便一齐喊了起来。惠虎也不管他们,由着他们喊,自己却冲着许通说道:
“其实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码头是你的,还是我的,有什么差别呢?反正都是天津的码头。可我的兄弟们都指着这码头赚钱过日子,没了这码头,我这帮兄弟只能天天钓鱼,钓到了鱼就卖钱过日子,钓不到鱼那就麻烦了。”
许通自然知道惠虎一心想要这码头的意思,就也不藏着掖着了,想也不想便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那你说怎么办?”
惠虎指了指那些绑着的人,说道:
“码头归我,这些人归你。”
那些兄弟都是惊石帮的人,既然跟着许通混,许通也不想让他们为了码头就像刚刚那些人一样白白的送了命,被惠虎一股脑地全扔进了河里。
许通好像心有不甘,可自己的兄弟在人家的手上,不把码头让出去,自己这些兄弟肯定要死,便咬咬牙,将码头让给了惠虎,对其说道:
“行,码头归你,这些人归我。”
惠虎点点头,又摆了摆手,便有人将他们松了绑,惠虎对着那些人说道:
“记着你们许老板的好吧。今天他不把码头给我,你们早喂鱼了。”
许通好像没听见一般,带着这些人回去了。
惠虎虽然和许通不认识,但料想这个许通吃了亏,应该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便吩咐多派人夜夜守着,叫那王勇、邓牧、谢春三个人,一人一夜带人来轮着守,挣着的钱也让他们三人分,自己却不要。
大家趁着天没亮,赶紧回飞虎堂,将家伙放好,身上带血的衣物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给受伤的兄弟上药,死了的兄弟自然已经被扔河里了。夜晚总是安静,安静得仿佛这一夜根本没发生什么事一样。等天一亮,黑帮之间也就不会杀人了,因为白天杀人总是会被警察盯上。
大家在飞虎堂等到了天亮,大家便又去码头,在码头上招收工人,接着做起自己的生意。惠虎知道事情摆定了,于是也不回码头了,自己回家去了。王勇、邓牧、谢春自然也会去码头盯着,惠虎自然也是放心的。
惠虎回家,正赶上望卿出门上班。两人打了个照面,望卿便匆匆去上班了。
望卿刚到报社,就看见报社门口围着一群人,报社里面好像有人在抓人,他想进去,却被一个人拉到了一边。两个人转到人群后面,望卿这才看见他是周庆吉的儿子,当初小周结婚的时候认识了一下。
望卿便问他: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小周自然将事情和他说了:
“昨天的报纸出事了,上面有一篇文章是写咱们的国民政府贪污腐败,也不知道被谁看见了,昨天晚上警察就来我家把我父亲捉去了,今天早上我去交了不少钱才放出来。他们还说这报馆也要被封,报馆的同事也不少被抓了,你别进去了,进去了也要被抓,赶紧走吧。”
说完,望卿愣在那里了。看见他们把报馆的门关上了,贴了封条,手刚伸出去,想要指给小周看,小周却一把将手拉下来了,两个人赶紧就往回走。
小周看周围没人了,便告辞了,一个人急匆匆地跑回家了。望卿也没地方可去,又溜溜达达地往回走。
惠虎出去一晚上,虽然没受伤流血,也出了一生汗,身上不太爽快,就在院子放了一个大木桶,烧了几锅热水,自己坐里面泡着澡。惠虎在大木桶里看见望卿从外面呆呆地回来了,便问道:
“今天不用上班?”
望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半晌才说道:
“报社被封了。”
惠虎明白了,便对他说道:
“被封了就被封了呗,天天在那个小报社写文章,累死人。这回好了,你也结了婚在家里也能好好陪陪秀兰。”
望卿点了点头,回屋了。那秀兰看见他回来就问他怎么了。他也将实话说给秀兰听了,秀兰也没有说什么,那惠虎却在院子里喊道:
“刚好今天一家人都在,晚上热闹热闹,叫个戏班子怎么样?。”
惠虎说完,其他人都没有回应,只有杨凡一个人喊道:
“好啊!”
接着就听到杨凡的娘——言琪的声音:
“你的钱多得用不完,是吧?”
惠虎却回道:
“我挣的钱早就用不完了!”
说完,也不等他们说话,便赶紧叫人去请戏班子。自然马上就有戏班子来,惠虎便吩咐家里的伙计将后面的大院子打扫干净,挂上灯,以便晚上演戏。又叫人去请邓牧、王勇、谢春,叫他们晚上一齐来看戏。
惠虎还特意吩咐将晚饭提早一点,晚上能多看出戏。众人刚吃完饭,戏班子老板便把戏单子送来了,让惠虎选戏。但毕竟时间有限,这一晚上只能唱三出戏,所以只能让他们选三出戏。
惠虎让那三兄弟选戏,那三兄弟却摆摆手,说道:
“我们也就看个热闹,哪里懂戏?还是你自己选吧。”
惠虎让杨凡选了一出,自己又选了一出,让望卿再选一出。望卿想了半天,却选了一出《文昭关》。
大概望卿觉得自己特别像那个困在文昭关的伍子胥。可现在那“东皋公”的报馆都被封了,那么“伍子胥”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