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远处的山峦倚靠阿巴拉契亚山脉,遮住了部分太阳的光辉,湖面波光粼粼,野鸭和天鹅的叫声此起彼伏,时不时钻入湖中,湖面泛起涟漪。
小云端着茶,坐在阳台的竹编制的座椅上,感受着清爽的晨风和柔和的日光,她大大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清凉中带有水汽,又掺杂着茉莉花淡淡的幽香。
一个小时过后,一个加长路虎车出现在视野里,它沿着陡坡缓缓上来,停在大厅前20米处。大概因为排气量大的原因,他发出的引擎声仿佛食肉动物的低吼。而后引擎停止,山谷重归寂静。
来迎接的仍是方先生,车子曲曲折折穿过街道,路面逐渐平坦,行人也多起来,大概开到离市中心相近的位置了。眼下仍是旅行旺季,中国面孔很多,也夹杂着韩国、日本的人。
车驶进一条宽敞干净的道路,在道旁停下。一行人顺着草地上的石子路向那个维多利亚时代建筑走去,类似的建筑在家乡也很多,但家乡的建筑在欧式的基础上又融入了中国文化元素。一个高大的钟塔格外显眼,后来听说是为纪念学校创始人而建,一共110米高,是全世界最高的独立式钟塔。不远处行道旁种这一排樱花树,树上的花虽是稀稀落落的,但在雾蓝色天空的映衬下别有一番情趣。
“樱花开了。”教授,“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光秃秃的。”
“对的。”方先生说,“英国的樱花很好,每年三月中旬到四月中旬开的最好,如果您那个时候来,会看到大片大片的樱花,很漂亮。”
“是啊。有时间一定会来。”教授说到,“英国的樱花和日本的很不一样。日本的花期长,但是花瓣又小又薄,相比,还是英国的更让我喜欢。”
方先生笑笑说,“这里的樱花品种比较多,很多是重瓣樱花,非常饱满。到了四月底,还有苹果树花也会开,到时候就像花的盛宴一样,美不胜收。到时候请务必来赏光。”
“一定一定。”
交谈之间,穿过一个个门楼,最终来到了楼内,小云和振宇跟在后面新奇的望着一切。
“一会要是能不跟教授他们走就好了,真想自己逛逛啊。”振宇俯身小声对她说。
“别闹,咱们毕竟是客人。”小云说。
他小声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说“真想冒冒险啊。”
小云斜撇一眼振宇,快步跟上研究生,振宇急忙跟上。
楼内结构很端正,并无十分抢眼的地方,他们是徒步上的楼,不算高,到达第二层后,穿过拱廊,左拐,正中间一个敞开的暗红色大门,明亮的光线照进狭窄的走廊。门内,地上铺着像福克纳教授家里类似的波斯地毯,但显然更豪华一些,地毯上是黑漆橡木会议桌子,厚度足以达十厘米,还有与之配套的椅子,墙上挂的大约是名人的头像,落地窗采光很好,和开灯无异。
福克纳教授起身,大步走向教授向他握手寒暄,同时起身的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两个白人男孩和一个亚洲人女孩,年龄和小云振宇差不多,大概是学生。
“这几位,是拉尔堡大学艺术学院的学生。”经过方先生对于双方的介绍后,断定就是学生,他们互相握手致意,并在临近的凳子上坐下来。
他们聊起绘画,讲到东方画和西方画。
“东方画以中国画为中心,我很欣赏的是你们线条的挥洒自如,还有对主观感受的重视。但诚然,我和学生们还有很多对于国画不理解的地方,还要向你们请教请教。”福克纳教授用他洪亮的声音,演讲一般地说。
教授靠在椅背上,扶了扶眼镜,慢慢说道,“当然可以。中国画是历史比较悠久的一个文化,土生土长的西方人难理解也比较正常,但差别是地域上的,本源总是相同的,总归可以互相理解的。很乐意回答,而且,我带来的这几位同学可以一起帮忙的。”
中国画的透视法是“散点透视”,利用散点透视,画者从多个角度入手,将画中所有人物、内容平铺开来,将内容以主观形式诗意的展开,画者可以尽可能地直抒胸臆。
谈论进展很顺利,他们讨论了中国画与西方画的区别,并将各自的作品拿出来互相观赏评论,提出问题,大多是学生来回答。小云对面坐的亚洲女孩很可爱,频频向她递去和善而又俏皮的目光,单看长相,小巧玲弄,皮肤白嫩,十分像南方人或者日本人,但听口音又点像泰国人。
场内气氛渐渐热闹,偶尔开起无伤大雅的玩笑,过了中午十二点时,方先生说道,“在我们中国的习俗里,民以食为天,现在是12.30分,我看不如咱们移步到餐厅里边吃边聊好吧。”
福克纳先生没有说话,微笑着点点头,好像习惯于接受方先生的主持一般,大家都同意,于是在方先生带领下到餐厅用餐。
餐厅离这里不远,顺着来时的樱花路返回,两三分钟就到了。带他们来的是普通的学生餐厅,并没有带他们来类似于中国人请客吃饭的那种地方。
振宇向小云望了一眼,吐了吐舌头。
“人家不拘小节而已,只是一顿饭嘛。”
菜肴已然备齐,一件件端上来。先是上了一盘肉饼,然后是一份土豆烩羊肉和一些煎蛋,再然后是一大盘色拉,接下来还有牛尾汤和烤鸡填栗子馅。口味普遍较淡,大概料加的少,保留了食物原汁原味的口感,但对于中国人,一开始还是有些吃不惯的。
“人们常说,吃英国菜要用心,而不是用舌头去品尝味道,的确是这样。”教授说。
“英国菜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Simple”(简单)。其制作方式无非两种:放入烤箱烤,或者放入锅里煮,做菜时什么调味品都不放,吃的时候再依个人的爱好放些盐、胡椒或芥茉、辣酱油之类。说起来是尊重各人的好恶,却也难免有偷工减料之嫌。我倒觉得还是中国菜肴美味可口一些。”福克纳教授说到。
“哪里哪里。英国菜也好,中国菜也罢,营养都很丰富,各有各的不同罢了。”教授往盘子里夹了块肉饼,“但是,说到中国菜,最大的一个问题——容易把人吃胖了。”
大家都笑起来。
亚洲女孩坐在小云旁边,会用筷子,于是小云帮她夹了一块羊肉,她深深点头致意。她说她叫“松下泉”。
“姓松树的松吗?”
“不是,姓松下。”
“日本人?”
“是的。”
“我叫初小云。中国。”
“一定姓初。”
“是的。”
“你画的画很有韵味,我很喜欢中国画。”
“哪里。你的画更好,像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松下可爱的笑起来,脸上浮现不太对称的酒窝,但却更显的俏皮。她的头发是黑色的自然卷,到肩部以上位置,发尾微微翘起。
“按照惯例,待会儿学生们可以一起逛逛校园。”
“是吗,那太好了。”
“一定要带你们去看看我们的花园。”
“好呀。”小云又笑了笑,“我对面的这个男生,一定会高兴坏了。”她指的是振宇。
午餐用罢,福特纳教授带领大家简单参观了校园,果然,福特纳、方先生、张教授、研究生一起去喝茶、商量学校以及专业上的一些事情。令学生们自由观览学校和交流。
虽然已是大学生,有老师在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拘束,现在便可轻松一些了,他们漫步到花园中喝茶。花园内很多叫不上名字来的稀奇植物,一条蜿蜒的小河斜穿过。
两位白人男孩都是英国人,一个人叫做威廉,另一个叫做沃尔斯。他们继续讨论着绘画,然后男孩子们带着振宇去了花园深处,泉和小云则继续喝茶,她们离的很近,说着一些有关花园的事情。
“一位中国商人把这里捐赠给了学校的。”泉说。
“中国商人?”小云问。
“是的。她并不把身份告知大众,但是通过一些小道消息,得知是一位中国人,中国女人,姓名叫做杜纨。”
“杜纨。”小云重复道。
“是的,就在去年捐赠的,花园历史很久了,听说曾经作为植物配种培育基地的,后来废弃不用,便改为花园,植物品种也少了很多。”
“即使这样,很多植物我都叫不上来名字呢。”
“后来听说有位商人将其收购,可是过不久,就捐给了学校。”
“怎么会这样呢。”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我们学生,知道的人几乎也没有。”
“很好奇,这是怎样的一位女士啊,又为什么会这么做呢。”这使他想起昨晚和研究生一起谈论的那个女商人,她们似乎有些相同之处。
午后时光迅速流逝,黄昏早早降临,天空早早暗了下来,乌鸦在花园上空欢叫着归巢。研究生的消息发来,叫他们一刻钟后在门口见面,振宇还没有回来。
他的电话不知为何打不通,泉给另两人打电话,好在有一人接了,于是三人返回。孩子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随时在不通文化之中长大,但都是同龄人,想谈也很融洽,日后可以成为国际上的朋友,这样的机会每个人都不想放过。
“那么,就再见了。”他们告辞离去。
仍是那辆路虎车载着一车人离去。
车外下起了零零星星的小雨,车窗落上的水花因车速变成银针的形状,不久结成了一片柳絮,疏疏朗朗的顺着车窗流下,望去,本以雾蒙蒙的伯明翰更加朦胧。
“刚才去哪了,电话打不通。”
“刚才我和那两个男生去了花园里面,一个洞里。”振宇说。
“什么洞?”
“一个对游客也开放的洞,洞内还算宽敞,稍微弓一弓腰遍能进去。其中一个好像有幽闭恐惧症,没有进去,但我和另一个进去了,威廉。”
“里面有什么?”
“黑乎乎的,我还拍了照片。”
振宇说着,拿出手机,照片上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这能看出什么来?”
“好吧,是看不出来,但是,里面很神奇,晚上吃完饭,给你看看我录的几个视频,再跟你细细讲。”
“晚上?”她突然想起和研究生的约定,今晚,还要去和那位女士面见,感觉像在谈生意,但她从未接触过类似的活动,不禁感到些紧张,深深吐出一口气,小声说道,“晚上,我要和研究生一起去见个一位,回来时再跟你说吧。”
“什么朋友,和他一起?”
“晚上跟你说吧,现在不太方便。”她指指教授。
“和他一起。”振宇嘟囔道,转头看向窗外。
路面又逐渐颠簸,车子偶尔激起水花。不一会儿,雨停了,雨很短,像是家乡夏季的骤雨,玻璃上的雨水顺着一条条开辟的小水路流淌下来,外面逐渐清晰,鸟儿成群结队,叽叽喳喳的抢着雨后的虫子吃。天上仍是乌云密布,太阳从缝隙中探出来,照着玻璃上经营的水珠。车内很安静,大概都陶醉于此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