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出狱
半年时间过得很快,那是对于高墙外的人,但是宋老二和三弟孟尝君没有一刻不想着早日出去。经常看着二哥在放风的时候望向天空,他知道,因为他和他一样,渴望自由,二哥说要是能像只鸟一样该多好,什么监狱铁丝网也拦不住,三弟说好是好,吃了上顿没有下一顿,天天光合计着果腹,想必也很无聊,于是两个人开始聊起当鸟会不会无聊的事情,打发着时间。
真等到像鸟儿一样可以出墙这一天,二哥倒有点难以名状的感觉,就像希望突然达成后的空虚,这空虚是短暂的,可能他想要的是争破束缚的那一刻,而不是顺理成章得到的这一切,别人给的和自己拿的终究是不一样,他有些丧气,突然觉得没有骨气,半年牢就把自己给坐垮了,实在没有出息,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以为自己会满不在乎的大摇大摆走出来,现在,他不想那样做了。只是出狱前的半个月开始,三弟就兴奋的睡不着觉,所以宋老二觉得自己老了,经不起打击。
两个月前他跟高德胜说想见一下自己老婆,高德胜替他办了,他其实更想见儿子,可是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劳改犯,高德胜当然知道,特意带孩子去镇里拍了张照片,这张照片从此就没有离开过宋老二的体温。这些事情就跟电影胶片一样一格一格的在宋老二脑子里过,放映了一遍又一遍。
一夜无眠之后,东方既白。
春风来和高德胜提前一天就到了。
第二天很冷,但是没有风,监狱大门足有三米多高,深灰色的铁门严丝合缝的关着,其中一扇开了一个小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
兄弟四人站在监狱门口,各自心情复杂。
看着两个兄弟剃着短发,高德胜瞅了一下春风来,示意他把提前准备好的帽子拿出来。
宋老二接过来,心里明白,看着高德胜,先开口歉意道:“老大,听说你花了不少钱,还不如省下来,挣个钱不容易。”
孟尝君也戴上帽子,朝大哥嘿嘿一笑,又伸手问春风来要东西,春风来睁着大眼睛问:“还想要啥了老三?”
“老三?没大没小的,最近我不在家都没有人收拾你了是吧?”
春风来一看孟尝君还是个好人一样,能说能道,心里也就放下心来,说:“你不在家都没人跟我吵架了,你不在真清净啊,现在好了,又开始烦我。”
“滚蛋吧你,快,有烟么?”孟尝君有些着急。
“咋了,都学会抽烟了?监狱里不学好?”话音刚落,春风来觉得不应该再提那两个字,有点羞愧自己的过失,看看几个人也没有在意。
“哎,你懂个啥,在里头闲的很呐。”
高德胜赶紧拿出准备好的两包烟,递给他们俩,转头接着宋老二的话茬:“花钱买个没事,这大老远的,也没个熟人。”
“俺老表来过两回,也给疏通过,他说的。”
高德胜:“只要人没事就行。”
春风来从自行车上卸下手提包,拿出两件衣裳说道:“除除晦气,旧衣裳不要了,二哥,给。”
孟尝君一看,高兴的忙把衣服脱了,从春风来手里抢过来赶紧穿上说:“你别说,还真合适啊,就是这个扣子啊,不太好系。”
“老三,你咋这么多话啊?穿新衣裳还唠唠叨叨,嫌三弃四的。”
“再叫老三,牙我给你掰了。”孟尝君恶狠狠头也不抬的说。
“嘿嘿,好,三哥消消气,回去我再给你买两盒大前门中不中。”
“咋,一说掰你的牙你倒叫哥了,光给老三买,不给我买是吧?”宋老二一边扣扣子一边吐着烟含糊的说道。
“二哥,我买了烟先给你,你愿意给他我不管。”
孟尝君一听老四这是糊弄人呢:“老四,半年没见,滑头了不少啊?”
几个人嘿嘿直笑,春风来抓住话柄急忙反击:“老三,你可真没良心啊,我上回没来看你啊?哪有半年?”
“哎呀,老四,我给忘了,光记着半年时间,现在一提时间,这个脑子里就先蹦出半年。”
“老规矩,走,弄几斤肉,喝二两。”
酒桌上宋老二一直压低声音道歉,承认自己做事不仔细,考虑不周全,孟尝君和春风来自然不会说二哥的不是,只有高德胜,沉默不语了一会,说了句没事,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路还长着呢。宋老二松了一口气,知道高德胜没有跟他算账的意思。
高德胜知道老三最喜欢吃鹅肝,他不喜欢喝酒,一直抽烟,高德胜说慢慢得戒,心里知道是在里面太孤独了,他知道那滋味。
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年轻的时候跟邻居因为院墙的问题吵架,邻居仗着人多,越吵越凶,很快就打了起来,高德胜一个人对邻居爷儿仨,血一封眼就啥也不顾了,铁锹、钉耙哪个趁手用哪个,就怕没有杀伤力,男人不要了命,女人们吓破了胆,邻居家那个小儿子吓得不敢上前,手里拿着一个钢叉直哆嗦,高德胜赢了,浑身是血,因为伤人蹲了三年大狱,一直到现在,他还习惯睡觉必须背靠墙,否者不踏实,总感觉迷迷糊糊像是站在旷野中,四面一片雾气,永远不知道哪个方向会来一闷棍,那感觉让人害怕,甚至于恐惧到能把人的神经都拉断掉。后背贴墙让他有安全感,就好像站在墙角,不用担心两旁,只要攥紧拳头面对前方就行,至少不那么不安。
从监狱出来后,村里人再也没有敢惹他的,打架后的第二年,邻居就弃了那老院子,搬走了。都说他是一个不要命的人,自此以后他也很少跟村里人打交道,至少不深交,所以朋友都是外村的,这些年他总是感到邻里都想避着他,他们只看到过去,只看到伤疤,就好像高德胜脸上有刺字:善斗。
所以现在的高德胜犹豫不决,他带的队伍已经犯了一次错,他们三个还很年轻,以后这条路是否还要走,这颗子他举棋不定。
酒桌上他不能提这个事儿,只是让大家休整一段时间,等通知。
02
这一拖就到了第二年,真到开了春,高德胜还是没有动静,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安分的是春风来,憋了这么长时间,到头来还不能施展拳脚,手头花销拮据,眼看着兜里见底,不好意思去找哥哥们借用,也侍弄不了庄稼,整天钓鱼瞎逛,待的实在无聊要命,非要出去撒欢儿。于是没有跟高德胜答道,偷偷就出去了。
他决定要去外面看看,正儿八经买票坐车。
春风来决意先去北京,看一看天安门,广播里听来的和自己的想象跟实际是否一样,他要验证一下,又想了解北京城的人都干什么,以及去北京的都是什么人,上一次匆忙逃出去的时候比较落魄,需要东躲西藏,虽然跑到了河北,北京当然不敢去,就怕别人查身份.
现在不用了,他就大胆起来,像是一个经常走南闯北的人,年轻的江湖人。
火车上天南地北的人都有,方言能说明你的来处,所以他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就要从不说家乡话开始,刚上车他一言不发,只听,别人怎么说他也照着学,口中默念,刚开始不敢直接跟人交流,只能自己嘴里念叨,大概过了半天功夫,觉得自己练习的差不多了,才敢壮着胆子问列车员:“同志,麻烦问一下,下一站哪里?”
“任丘,晚上八点半。”列车员语气也很生硬,谁让人家是吃公家饭的呢。
如果第一句说的顺利了,春风来还敢接着说“好的,谢谢,”几个字。不过他年轻学的很快,大概掌握了要领,普通话夹杂着家乡话,也能跟人多讲几句,说不明白的地方,加上手势比划,总也能达到传达意思的目的,这让他有了信心,因为慢慢的,好几个人问他家乡是哪里,他达到了目的。
另外,他想要了解的信息也基本掌握了,去北京有公办的、走亲戚、旅游的,虽然没有到假期,竟然也有几个学生模样的,真是天南地北人多庞杂。
火车晃悠了一天,终于在凌晨抵达北京,天气寒冷,春风来早就听过广播说天安门升旗跟太阳是一起的,虽然很想直接去,但是不认识路,只能就近找了一个招待所住下。
第一个招待所问他要介绍信,他搞不清楚,直说没有,那人怕他来路不正,既没有穿工作服,也没有夹公文包,不敢留宿他。春风来讪讪的走出了大门,赶巧门口就有人说不要介绍信就可以住宿的,只不过条件不太好,位置就在隔壁,春风来觉得不用远走,住在国营招待所旁边也是安全的,于是跟那人走了过去。
这显然是一栋民居,没有醒目的大门,墙上的灯泡照着“招待所”三个字,看上去像是长期做生意的,走进去,看到六七辆自行车摆在影壁一侧,说明有宿客,春风来胆子大,敢跟着眼前这个矮个子中年男人走到底,那人走着喘着,春风来想即使开黑店也得配几个打手不是,这男人显然不是个儿,想必也不是靠打架吃饭的人,即使真打起来,他连追春风来的份儿都没有,心里想着就到了房间里,倒也可以,卫生还算凑合,只是有点异味,不过考虑到不用各种“盘问审查”,价钱上也都差不多,只是要住一个多人间,里面已经有一男子,是一个瘦瘦的带眼镜的人,眼镜儿就放在床头,这屋里的灯有些昏黄,想必晚上根本就不关,那人听到有动静,翻身找眼镜,等他戴上的时候,老板已经出去了,他也不好意思盯着春风来看,于是翻身又睡去了。
因为已经凌晨了的缘故,老板特意少收了两角钱,并且说现在住客少,他可以睡到下午,春风来也正是困觉,于是打消了看升国旗的念头,想着先睡饱了再说,付过钱,选一个床位便和衣躺下,不出几分钟就睡着了。
练武的人睡觉也轻,早上有动静被吵醒,正好还憋着一泡尿,发现眼镜男子早已不在,看来昨夜也有点累了,掏了掏兜里,什么都没有少,这已经成了习惯。
春风来迷迷糊糊的去洗手间撒尿,路过招待台的时候瞥见一个女子正在交钱,春风来眼睛尖,虽然没睡醒,也看到了女子有意躲避,让柜子挡住老板视线,但是碰巧被春风来看到一沓钱里面100元的票子不止一张。这不由得引起春风来多看一眼,随身带这么多钱的人绝对很少,何况还是一个姑娘,只见她个头一米五十几,穿着格子外套,黑色裤子,穿胶鞋,绑辫子,圆脸细眉,一副长鼻梁,薄嘴唇,想必是刚从外面进来,带着凉气,脸颊红扑扑,看年纪约莫十七八岁,按说应该是个高中生,但是脸上少了一点学生气,多了几分沉着镇静,春风来经过时的无意多瞅两眼,被女子警觉发现,但不慌不乱的左手一翻,把钱捂住了,扭过头来看着春风来,丝毫没有怯气,更多的倒像是一个成年人的警告。
春风来记住了那张脸,一张跟年纪不符的脸。
再一次见到这张脸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在一趟开往山西的火车上,隆隆声穿过三晋大地,这辆钢铁巨兽吐着黑烟从傍晚穿过黑夜,缓缓地在沟壑和平原中交替爬行,似乎也在打瞌睡,发出均匀的“咣当,咣当”声。
列车员经过最后一次例行巡视,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春风来排队上厕所,站在车厢交接的地方靠墙倚着,无意中抬头看到迎面走来的姑娘有点眼熟,嗯?立刻想了起来,这不是招待所里那个“有钱”的姑娘吗?有大把的钱竟然不去卧铺车厢,来硬座车厢做什么?没等多想,姑娘也看到了春风来盯着她看。她看到春风来,停顿了一下,一脸意外。两人对视之际,她除了诧异,并没有之前“警告”般的眼神,春风来觉得真是太巧,旅途碰到“熟人”一般,看来世界真的很小,春风来下意识的略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他不期望姑娘能有多么积极的回应,反正也无所谓,她一直那么表情冷。
没想到她假装没有看见,低头借过,朝下一节车厢走去。春风来觉得可能是自己点头的时候没有微笑,显得太严肃,容易被当成坏人,心里这样一想,倒也无所谓了。可是他又不甘心,忍不住的回头看去,这一扭头,却看到她已经站在身后了,春风来非常惊讶,她走路太轻,自己竟然没有发觉,正好又撞了一个四目相对。
春风来假装随意扭头,不想内心惊起一丝波澜,木木的站在原地,看着前面还有三个人在排队,他又不好意思走开,要放在平时坐车,他铁定让女士排在前头了,今天这个风度他有些犹豫,因为他不想再吃闭门羹,如果她不领情,自己就真的太没有面子了。所以他站在那里,仍是木木的。
“哎,你去哪里了?”身后传来声音,小的像悄悄话。
“嗯?我?”春风来转过身去,看着她“额,哪里都行。”说完他感觉这样说没有意义,哪有坐火车不知道目的地的,于是他急忙补了一句“我出来跑的,在哪里都可以,想先去太原,下一站还没定,可能是西安。”
春风来断断续续的分几次才说完,难掩紧张的心情,但是还没有语无伦次。姑娘都被逗笑了:“哈,好吧,原来你是出来旅游的。”
这是春风来第一次见她笑,原来她还有一个酒窝,另一个不明显。
这算是“一笑泯恩仇”,最起码对春风来说是这样的,敌对状态解除,开启互相了解。
“要不你上前头来吧,”春风来指了指前面排队的“我也不太着急。”
“不用,我不上厕所,”姑娘说话简洁明了,也传达了一个信号。
“你呢,去哪里?”春风来问。
“我也是去玩儿,太原去过几次。”她用手捋了捋斜跨布包,还是那件格子外衣,只不过加了一副线手套。
“自己?”春风来问。
“嗯,你也是一个人吧?”姑娘也问。
春风来点了点说道:“那你没有坐卧铺?硬座时间长了,太累。”其实春风来想说的是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出行,卧铺要安全一些,硬座这边拥挤人杂,你还带着那么多钱,更加危险。
“卧铺太贵,出来玩儿要省着点儿用。”她这样一说,春风来看了看她的眼睛,又想起来她在北京招待所里面付款时候手里拿得一沓钱,这加重了那个印象。
春风来不想把话题扯到钱上,因为提钱容易让陌生人产生防备心理,春风来虽然也“蹬轮儿”,但是从来不对旅客下手。
“太原有什么好玩儿的?”春风来急忙换个话题。
“没啥特别的,去了买张地图看看就知道了,”姑娘回答。
“嗯,”春风来本来准备的话题没有继续展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因为我是瞎逛,也分不清景点好坏,感觉都差不多。”她可能意识到自己回答的过于简单,不像一个常来太原的人,或者近乎冰冷,于是解释道。
“哦,是啊,人都是这样,既然来了一个地方,见到景点总要进去看看的,否者觉得浪费了往返的成本。”
”吃的东西不少,太原丸子汤挺好的,记得要吃。”她忽然来了这样一句。
“好的,我肯定尝尝。”
火车低吼着前行,窗外漆黑一片,连墨色的山峦也没有了起伏,在这车厢橙黄色的灯火下,玻璃倒像一面镜子,在这人来人往的过道里,他们两个,就那样伫立着,想必今夜没有月色吧。
忽然一个短暂的刹车,搞得人猛然前倾,春风来反应快,立马抓住了门框,可是那姑娘就直接撞了上来,脸一红,低头不语,站定后,左手也去扶门框,右手无处安放,只好抓住斜挎包的袋子,比刹车还要短暂的两厢沉默之后,春风来急忙说道:“上次在北京……。”
“去找朋友玩儿。”没等他说完,她就像早已准备好腹稿一样。
“哦。”
春风来听出来她没有想继续谈在北京的意思,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火车走到哪里了?”
“过了娘子关,”姑娘确定的说。
“嗯,还是你熟。”
排队的名次又进了一名,眼看就到了春风来了,姑娘急忙问:“去了太原住哪里?”
春风来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姑娘什么意思,因为这句话没有主语,是“你”,还是“我们。”所以他楞在那里一时语塞。
姑娘继续说道,更像是交代:“如果你还没有确定的地方,我知道有个……”,她踮起脚尖儿,好像要告诉他一个秘密,他赶忙低头把耳朵凑过去,她说了几个关键词,他感觉到她的呼吸,还有刘海,很温暖,这个时候春风来也感觉到自己胸膛里还有一颗心脏。
“咬耳朵”之后,姑娘转身要走,忽然又回来问他在哪一节车厢,春风来指了指大概位置,她便走开了,好像刚才只是路过。看着她走去,春风来随即进了洗手间,嘴里唠叨着刚才她说的几个词,死死的记在心里,还在狂跳的心里。
刚才的对话仿佛还没有结束,春风来坐在座位上脑子里不断的重复,都怪自己不会聊天,连个名字都没有问出来,不过刚才私语的话,就像是接头暗号。
火车里有凉意袭来,想必是经过了山谷,有风,车厢的灯也关了一部分,只留下几盏,勉强照个亮,乘客大部分都开始睡觉,以各种方式,有大哥直接弄了几张报纸就躺在了地板上。迷迷糊糊,春风来也随着车辆的摇晃放空了大脑。
春风来感觉有东西轻轻压在腿上,习武的他立即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到那姑娘把斜挎包放了过来,春风来正要站起,姑娘示意他不用,然后指了指车厢那一头,微笑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朝洗手间走去,过程进展的很短暂,姑娘走路的声音都听不到,周围还有呼噜声,没人注意到这一切。
这一下春风来更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现在几点,约莫应是凌晨了,因为困意实在猛烈,车厢里人也都已经进入梦乡。
原本以为之前只是忘记问了姑娘姓名,现在脑子里又多了几个疑惑,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啊。春风来设想了好多种可能:离家出走?跑生意的?甚至连逃婚这两个字他都预想了。
现在拿着她的挎包,他有一种责任在心头,这是一份信任,春风来所有的疑虑都被好奇遮盖了,他也想知道,这算不算老天安排的一段奇遇。
等了半个多小时,仍然不见人回来,春风来探头朝车厢那头观望了好几次,列车员过来报站,马上要到阳泉了,车辆已经开始减速。
直到火车启动离开了阳泉车站仍不见姑娘回来,心想难道她已经下车了?可是她的包还在自己手里,他劝自己不要慌张,可能是那姑娘被列车员锁进厕所了,等车开起来就会“得救”,因为他以前也有这样的“经历”,可是姑娘一直没有出现,这一切发生有点出乎意料,让春风来睡意全无。
太原。
春风来在出站口看到整列车的人都出来之后,才确定的知道,他跟姑娘已经早就失联了,火车上这段际遇太过恍惚,好像之前在北京招待所里面的匆匆一撇,巧的是再次相逢,但这次不一样,想到这里,机敏的春风来疾步走开。
他拿着自己的行李连同那包走出车站,年轻的春风来像一个学生,绕过那些拉客住宿的阿姨,找个人不多的拐角处停下来,打开包伸手进去摸了摸,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左右看了看,觉得不对,看“自己”的包,干嘛还要避着别人,可能是害怕那姑娘猛然出现在眼前,大喝一声“哎,你干嘛偷看我的包。”
虽然她消失的时候有点像飘忽不定的幽灵,但春风来环视一圈确认“幽灵”没有出现,他才仔细的摸起来,先是衣服,一件外套,叠的整整齐齐,继续往下探,他觉得脸一阵发热,想必是摸到了内衣,倒像是他做了坏事一样,于是又抬起头看了看,还好“幽灵”不在,被内衣“烫手”之后,春风来忽然觉得做贼心虚,虽然以前“蹬轮儿”的时候他从来不发虚。
那就大胆的继续一探究竟吧,然后抓到一个盒子,大概一扎长,半扎宽高,中间有根绳子勒住,绳子上有一个蝴蝶(形状像蝴蝶或者蜜蜂),是一根头绳。这盒子想必是“幽灵”用来装小物件的。
然后又是一个笔记本,摸上去软软的塑料封皮,春风来见过类似的笔记本,封皮是青青的底,上面画一副景色:远处是靛蓝的山峦,有山必须还要有水,水中有小洲,也许还有几只水鸟在悠闲的散步,岸边有两艘小船,其中一只已然漂离了另一只,自有“野渡无人舟自横”的闲散,再看岸上,有一塔高高耸立,通常为六角宝塔,近处或亭台或楼榭,墨绿的瓦、黄色的脊,四角的挑檐上挂铜铃,屋后长满了花草,用夺眼的朱红点缀花丛,前面有形状怪异的石头,像一个站起来的老者,旁边长着垂柳,树干已经伸到水上。在整幅画的底部,写着四个金字“祖国风光”。也许“幽灵”上面同样印着北京天安门或者杭州西湖,或者祖国的哪一个著名景点
思绪飞的太远,赶紧回到现实。春风来加宽速度,摸到几枚硬币,他忽然又想起来那一沓钞票,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上面所有的这一切,他都没有拿出来看,春风来觉得这不能算作无礼,充其量只能叫“知己知彼”,虽然几乎没有得到什么重要信息。
“信息,”他心里想,突然这念头闪过大脑,昨天晚上她凑过来说的是一个地方:XX路,XX巷子,光明商店对面招待所,便宜又干净。
春风来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