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阁,莫忆安和顾敬之正面对在窗户下坐着品茶,茶香醇厚让人的心情也好了几分。窗外,秦夕正在练剑一袭黑衣凛然难犯,地上的桃花随着剑身灵力的涌动而起,在半空中聚集化成剑的模样,秦夕看向窗内的顾敬之和莫忆安,一勾唇角旋身将桃花剑打向窗户。
窗内的两人临危不乱,静静喝茶,桃花剑在窗外悬空停下与结界相持不下,秦夕疾风掠过想助剑一把,但视线被一玄色身影给挡住了,向上看去却是顾敬之。
顾敬之蒙着眼睛,道:“我与你过过招,检查一下你这十五天的成果。”
秦夕道:“师兄蒙着眼睛是……”
话未说完,秦夕便向顾敬之左侧刺去,顾敬之从容不迫的躲过,笑道:“你跟着叶修在沧溟待了那么久,看人家使剑也要学点的,怎么学了偷袭。”
秦夕道:“师兄今日不吝赐教,我定会谨记在心。”
顾敬之没再说话,迎击而上,两人原话的意思是过招比试,但眼下每次出击都直逼对方命门,秦夕只练了十五天剑,如何与练了十五年剑的顾敬之比,能保住不受伤之余加以反击已是厉害。虽然顾敬之蒙着眼,但他的听力敏感,两人实力悬殊,就在他的剑刺向秦夕喉咙时,窗户那边传来动静,剑破结界,花瓣散落在窗外。
趁着顾敬之出神之际,秦夕将他手里的剑打偏,一场比试下来两人都无受伤。
秦夕道:“虽是偷袭,但只要关键时刻可以保命,便也是正道。”
顾敬之看着秦夕耳边的细发贴在脸上,笑道:“如此,领教了。”
秦夕回道:“师兄剑法凛然,秦夕领教了。”
顾敬之闻言皱眉,不满道:“锦歌!”
秦夕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向屋内。自那日威胁后,顾敬之就一直唤她锦歌,她不知锦歌是谁便不应,她不应他就一直叫,被吵的烦了她会怒声问他想干什么,而他在得到回应后只是笑笑摇摇头。
她没空想锦歌和顾敬之的关系,自己在谷里停留了近一个月,实在担心叶修的身体,却苦于没有金铃铛指路,根本不知道迷阵在哪,又如何出去。想起顾敬之说的“一个月后,醉崆山弑灵大会,叶修会受重伤,沦为众矢之的。”她就头疼。
她虽知道顾敬之算不出这样的卦,但重点是他所说的内容。顾敬之不至于骗她,他所说的将会变成现实,对于这是谁安排的她现下有两种猜测,一是顾敬之得到消息,别人想害叶修,二是顾敬之要对叶修下手。对于第二种猜测,她也想过可能是师父下的命令,但这个想法很快就破灭了,因为师父想杀叶修不必大费周章,在她把人带回谷时就可以下手,若还留有所用可以下蛊,等人无用时杀死母蛊就好,可叶修身上没有任何蛊虫活动的气息。她现在想不明白的是,如果真是第二种可能,那么顾敬之为何要害叶修,他们两人明明连面都没见过。
秦夕背靠在房门上,昏昏欲睡,这十五日中她基本都在练剑,在她答应留下时,师父便给了她一本剑谱,她所持的剑名唤雾雨是叶修母亲的佩剑,那本剑谱写的都是雾雨自己的剑招,她不知叶修母亲师承于谁,师父也没说想是要让她自己琢磨,如此只有等到弑灵大会上看看各家招法判断了。
雾雨没有朝华认主,师父说她当年拿到时,因为雾雨不顺从就把剑灵封印了,直到交给自己的前几天才解封。秦夕心想,被封了几十年这剑灵的脾气估计也该被压没了,她练剑法时不见它有灵力显现但在以剑破界和跟顾敬之过招时,它周身灵力涌动的很强烈,想来还是有点脾气的。
为此有时她总想和雾雨吵起来,她觉得,这剑灵睡了几十年还没睡够懒懒散散的,一些剑谱上需要持剑者向剑身运送灵力的招式,它都不配合无论她运多少它都能吸收了没一点反应的再给她输送回来。但她又不能一本正经的和一柄剑讲道理,这家伙不认主万一把它吵烦了,它自己封剑是小,去找别的主人就是大了。她还得靠它在弑灵大会上救叶修呢,可没时间再找一柄剑融合。
七星阁中,莫忆安难得看到沉着脸的顾敬之,想着可以再刺激一下,慵懒道:“夕丫头又惹到你了?”
果然,顾敬之皱眉,沉声道:“是锦歌。”
莫忆安将落了桃花瓣的茶杯向顾敬之面前推了推,反问道:“是锦歌吗?”
顾敬之看了眼茶杯里的花瓣,没有什么反应,起身要走,回道:“怎么不是。”
莫忆安笑道:“怎么会是?她不是夕丫头,更不会是顾锦歌。”看着要离开的顾敬之,又道:“我没想到她可以冲破结界,也没想到她会甘愿留下,弑灵大会的文书是在她回谷第五日发出去的,如今天数已过半,你与其苦恼这个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顾敬之转身,道:“若我偏要一意孤行的在悬崖边建一个房子,你能奈我何?”
莫忆安嗤笑道:“我劝了你这么多年,终归是徒劳。”
顾敬之看着莫忆安愠怒的样子,道:“我不会动瑶族,只是弑灵大会上需要他们露下脸而已。”看眼落有花瓣的茶杯,道:“我想做的,一直都是那一件事而已。”话落,转身离开。
阁中只留下扶额的莫忆安和被吓的呆滞的奉茶妖灵。
沧溟,画室
画室四方皆有窗,无论正值哪个季节只要你开窗,入眼的便是心中所想季节的美景。
叶修在一扇窗户下作画,窗外春溪清,岸柳碧,桃花开,正是三月美景。
“师兄,叶修,叶公子,阿修……”几个人影疾风掠过,纷纷呼喊着,活像几天没见过人一样。
叶修听见声音淡然的收笔停画,拂袖进入窗内。在那一群白花花的弟子进来后,只看到书案上留下的一幅半成画,众人又纷纷叹息。
一众弟子中领头的名唤容臻,是长空的堂哥,修为虽不及叶修但却比叶修刻苦百倍,是沧溟弟子的楷模,是闺中女子芳心暗许的郎君。
今日,族中长老让容臻带几名弟子去找叶修商谈弑灵大会之事,好巧不巧的叶修近日心情不好,不想听那群老头念经便躲着他,追了半个时辰连人影都没见到。如今追到画室他们中已有人深感惭愧,从前他们觉得叶修身份特殊暗地里都猜测他是族长的私生子,现在看来却非池中之物,连沧溟也束缚不住他。
容臻无奈只能带着一众弟子回去受训。
叶修在他们走后便从窗内出来,身后还跟着低头绞着手指的长空。叶修在书案前坐下,继续作画,长空站在叶修面前久久不言语。
终是等叶修停笔抬头看他,才急忙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说话间身体站的端正,言语决绝,眼底更是一片赤诚。
叶修不语,纤白如玉的右手微微动了动,示意他上前,长空忍下心底的不安,小步挪动的向前去,叶修看着他又是勾唇一笑,看的长空不自觉的抖了抖,这样的叶修太诡异了。
“好师兄,你看我扫地扫的这么可怜,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想着又加了点筹码,道:“我给你买一个月的酒,两个月的也成。”看着还不行,想了想忽然捶手,贼笑道:“我可以教你做奶酥!她不是喜欢吃奶酥嘛,你亲手做给她吃,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叶修闻言,挑眉轻笑。长空以为这事成了,心下正要开心,却听叶修突然道:“我为何要让她开心?”
长空被问住了,一时怔怔不知如何作答,看着叶修危险的眸子,感觉深受打击,心道:“你心里不愉快,干嘛要祸害我啊。”
长空觉得这件事还可以再挽回一下,讲道理的说:“师兄啊,当日我们被族长问话时我可是竭尽全力的保住了你,自己落得个清扫一个月画室的下场,刚刚不过是因为扫的太累了,才躲进去休息的,不是有意偷懒的。看在我这么重情重义的份上,就当没来过行吗?”
叶修一脸淡然道:“我出入画室,刚刚来的弟子都能作证。”
长空是真没辙了,两步向前趴在书案上撒娇,道:“师兄,求你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没看见我行吗?”
叶修义正言辞道:“不行。”
长空闻言,委屈道:“我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苦命孩子,上有族长打压,下有师兄无视,一生光明磊落怎么就在中间当受气包啊。”
叶修被他吵的心烦,信手一挥把人给扔进窗内,顺便下了结界,任他呼天喊地的也没人听见。
未时,叶修将画好的三幅图收好,将结界里的人放出来,带着去见长老了。长空一路安生的跟着,不是不想吭声,而是嗓子喊哑了干涩的疼,无法再反抗了。
长亭阁内,燕绥和一位长老正在商谈事情。燕绥看到叶修来时脸上并无表情,但在注意到他身后的长空时却面色一沉,厉声道:“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燕绥向来是觉得他不思进取的,原以为会是个旷世奇才,事实却是个让人火大的顽劣之徒。
长空低着头正要迈步上前,却被叶修抓住手腕护在身后道:“我带他来不是想让你训他的,长空自小如何长大你比我更清楚,你如今对他这般苛刻又有何用?”
叶修向来不喜燕绥厉声对人,何况这人还是与他一起长大的长空。叶修护短,燕绥是知道的,放在以往也就罢,但眼下还有旁人在此,在旁人面前被一个弟子训斥总归面上挂不住。
那名长老看燕绥尴尬,解围道:“长空现已长大,我们做长辈的就不必太忧心了,他们的路还很长,是好是坏还说不定呢。”
看着燕绥脸色缓和了几分,才对叶修道:“今日叫你来,是想商谈关于弑灵大会的事。这次弑灵大会轮到长羽族族长举行,这位族长在继位的两年中从不参加外族举办的大小宴会,听闻就连本族人士也很少能见到他,如今弑灵大会在醉崆山举行,实在让我感到匪夷所思,按惯例历代弑灵大会都是在本族举行的,他选了醉崆山,要说醉崆山是沧溟和井苍的分界处,无人管辖,举办在那里也并非不可。”
叶修闻言细想一番后,道:“两年不露面,醉崆山,弑灵,修士,暗杀,沧溟。”
一系列词语,让人暂且无暇思索,但在说到最后的沧溟时,阁中人的脸色皆是一惊,除了事先了解情况的叶修和长空,燕绥和那名长老都是眉头紧皱。
燕绥道:“和沧溟有关?”
叶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刚站在他旁边的长空,长空明白哑着嗓子把那两件事告诉了他们,只说重点,不提秦夕。叶修满意的点了点头。
燕绥闻言刚缓和的面色又沉了下来,肃然道:“在醉崆山和井苍暗杀,这两个地方或多或少的都跟沧溟有联系,而被暗杀的人恐怕也跟沧溟或者那背后的人有关。”
叶修和长空也想到了这一点,若他们要暗杀的人真是秦夕这件事就不简单了。长空只见过秦夕一面,所知道的也都是叶修告诉他的,对其不了解,但叶修与她相处了一年两人又关系匪浅应该知道许多才对,可长空看着叶修皱眉,明白秦夕并未和他说过自己的身世。
燕绥也注意到叶修的不对劲,以为是因事情复杂而苦恼,便安慰道:“这两件事先放一放,我自会暗中调查。眼下距离弑灵大会不过半月,叶修和长空你们两个就静心准备,不要再想其他的事了。”
在叶修和长空离开后,燕绥道:“我觉得这两件事是冲着叶修去的。”
那名长老笑道:“也并不全是坏事,叶修和长空都应当多历练历练的,特别是叶修那孩子,他的心性过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