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博廷深知自己的身体,这一次,他恐怕真的不行了,可若是死也没能拿到洛婉儿的骨灰,他就是死都不会甘心瞑目,相比许繁星提出的条件仿佛也没什么了。
片刻后,卫博廷眼中的不甘退去,让他的人全部停手,随后,在许繁星质问的目光下,咬牙道:“他母亲的骨灰,就放在婉儿最大的那张画像背后的墙壁中,敲开就能看到。”
他的话,让卫修远失去了理智,怔怔的看着卫博廷,片刻后才暴怒道:“你这个混蛋,你让我母亲,死后都一直伤心下去,看着你每天如何对待别的女人的画像,你根本不配当一个丈夫,更不配当一个父亲!”
他怒吼着,卫博廷却毫不避讳的看向了他,肆虐的笑了起来,“可那又怎样,十年了,她就一直被放在那,而你,也叫了二十多年的父亲。”
“可恶,畜生,你就是个畜生!”卫修远双眼猩红,举起了拳头。
许繁星见状挡在了卫博廷的面前,“卫修远,你理智一点,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她的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卫修远却渐渐恢复了清醒,他看懂了,他知道,许繁星不想让他做出后悔一生的事,哪怕卫博廷死了,也不该让他来背负杀父的骂名,若是这一拳下去,哪怕将来卫家彻彻底底属于卫修远,那么从此以后,他过着的,将会是比从前还要痛苦万分的生活。
卫修远放下了拳头,颓然的跪在地上,想到母亲死后,还要受到那样的折磨,他就痛苦不堪。
心中的恨,却不能发泄半分。
卫博转过了头看向许繁星,“现在,能把婉儿还给我了么,我爱她,胜过我自己的命。”
他的眼中,有些祈求,许繁星心里不是滋味,这样的一个人,在死前,唯一惦记的事情,是她母亲的骨灰,一个掌握着不知道多少人的生死大权的黑手党头目,在这一刻,却是如此的卑微。
许繁星抿了抿唇,将骨灰放下,卫博廷见状,疯狂的将骨灰揽入了自己的怀中,捂着伤口的手一松,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他却一点也不在乎。
他将脸,枕在骨灰盒上,如梦呓一般,喃喃道:“婉儿,我接你回来了,我终于把你接回来了,我们一起,回家。”
纵使心中再讨厌眼前的人,许繁星却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卫博廷对她母亲的感情不是爱。
或许,他们曾经真的相爱过,只是,时间久了,发现对方想要的,和自己想要的大相径庭,于是,再也走不下去。
卫博廷的选择,是死抓着不放手,哪怕到死,哪怕没结果,也要纠缠,而她母亲的选择,却是离开。
这些,也是在她看到金片中,母亲回的信后想明白的,她想了想,还是将蹲下来,将那金片以及回信,还给了卫博廷。
“这些,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现在,还给你。”
卫博廷看着那张纸,却不敢打开,他想到傅子修之前说的话,他怕,怕这一刻的欣喜,会立刻被取代。
直到口中又吐出一口鲜血,卫博廷才知道,若是再不看,他就真的没机会了,他颤抖着手,将那纸拿起来。
眸子扫过上面的几句话,绝望的神情,渐渐有了光亮,“婉儿原谅我了,原来,她真的原谅我了,她是爱过我的……”
随后,卫博廷如同癫狂一般的大笑,“哈哈哈哈,婉儿是爱过我的,她是爱的,她是……”
话没说完,卫博廷再也说不出来,面色痛苦,手却依旧死死地抱住骨灰盒,下一秒,他闭上了眼睛。
许繁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她扭过头,看向了别处,终于,战争结束了,卫家的人,在看到卫博廷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没有人痛苦,也没有人哭泣,而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这一刻,许繁星想,卫博廷他这一生,过的日子,是自己想要的么?
卫修远怔怔的看着卫博廷闭上眼睛,许久后,才找回了自己,他双眼猩红,这一刻,他好像等了很久。
从小,他就盼着,盼着卫博廷可以去死,盼着母亲的骨灰可以找到,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却发现,痛苦大过开心。
“卫少,我们就先走一步了。”傅子修搂这许繁星,和卫修远说话,可卫修远此刻,却什么都不想说。
见状,傅子修没说什么,带着许繁星转身离开,人群,浩浩荡荡的撤离了卫家。
一瞬间,院子里空了一大片,也少了之前打斗的声音,卫博廷安静的躺在地上,此时,却显得寂静无比。
卫修远低着头,对卫博廷喃喃道:“你可曾,对我母亲有过愧疚,哪怕一丝一毫,哪怕一秒钟。”
地上的人,没有给他回答,卫修远紧紧攥住的拳头,缓缓松开,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探到了卫博廷的鼻尖。
这时,一个老者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个大箱子,走到卫修远的面前,他不卑不亢的叫了一声,“卫少爷。”
卫修远知道,这是卫博廷身边的心腹,成叔,他抬眸,不解的看着成叔。
成叔说:“老爷吩咐过我,若是有一天他死了,卫家的一切,都交于卫少爷您,而我,也将继续为您工作,这些,是老爷从前对重要部下所有的记录和资料,还有卫家一系列事项,也都是他让我等到这一天,交给您的。”
怔怔的看着这一大箱子的东西,每一个册子,都很厚,他不敢相信,这些,会是卫博廷准备的。
卫修远没说什么,思绪却飘到了很远,记忆中,卫博廷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冷血动物,他从不觉得,卫博廷把他当成过自己的儿子来看待。
可眼前,这所有为自己皮准备的,还有他的心腹,却都不是假的。卫修远突然在这一刻释怀了,这多年的恨,或许早就该释怀,只是,因为母亲,却一直痛苦的活在恨中。
见卫修远不说话,成叔又叫了一声道:“卫少爷,您在听吗?”
闻言,卫修远回过神来,目光放在了那大箱子上,他语气淡淡道:“收起来吧,他还没死,快点找来医生,或许还能捡回来一条命。”
说完,卫修远缓缓起身,向里面走去,身后,成叔那些人,早已经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