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军州城万籁俱寂,一点声音也没有,忽然一声鸡鸣打破了这番宁静,陆陆续续地街上一些早餐店拆下门板,挂出灯笼,开始张罗营业了。
城中西北角有一座寺庙,名叫广元寺,寺内矗立着一座四层佛塔,不对要说阁楼更准确一些,阁楼的顶层是一见茶室,段召与方丈一妙禅师在这里秉烛夜谈,一妙俗家名无人知晓,只是有传言说他出家前与段召是结拜兄弟,此次段召兵败,心里好生苦恼,这才来找一妙谈心解惑。
茶室呈圆形,造型倒也奇怪,段召一进茶室,就发现沿着圆形湛蓝色墙壁摆满了蜡烛,漆黑的房间在烛火的映照下,瞬间变得如白昼般明亮,只见一妙禅师站在茶室正中间,一身青灰色僧袍,手拿串珠,一脸笑眯眯地等待自己。
段召一进到里面就发现里面有一股奇异的味道,他用力一闻满屋都散发着香气,但不是熏香,而是装饰在屋内的兰花的花香,兰花被装饰在墙壁与墙壁的接缝处,也有些插在天花板吊下来的精美的花瓶之中,花径,花叶一同垂落下来,花朵不大,娇小的兰花互相簇拥,五彩缤纷,争相斗艳,花香迎面扑来。
“这里有寒兰、春兰、紫兰、凤兰、虾脊兰、石斛、雨蝶兰……大师,你既然收集了四季所有的兰花,你是怎么做到的”段召讶异道。
“呵呵,小道而已,将军请坐”一妙禅师笑道。
段召第一次看到这种结构的茶室,他不由好奇地四处打量,深黑色的地板,湛蓝色的墙壁和圆形天花板,都有一根由金粉描绘成的硕大神话图腾联接起来,高高的天花板上被凿成了一个圆形的天窗,抬头向上仰望可以看到许多闪烁的星星,一旁蜡烛燃烧释放的烟雾,都顺着天窗缓缓地飘到天窗外面。
“大师,你这里说是摘星楼也不为过吧!”段召一边抬头看着满天星辰,一边啧啧称奇。
“只是稍加改动,倒让将军见笑了”一妙禅师波澜不惊,也许是因为任何一个来到此处的客人都有这种反应,待得段召坐下之后,他也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为段召沏茶。
一妙禅师把茶壶里的水倒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茶杯,桌上摆着一个翡翠色青瓷风炉,一看炉声绝对是精品,风炉上的茶釜中发出一阵阵开水沸腾的声音,不一会儿一妙禅师沏好了茶,把茶杯递给段召。
“将军可是有烦心之事”一妙禅师说道。
“何以见得?”段召似乎有所怀疑。
“平时若是没事,将军又怎么回来找我?发生了什么?”一妙禅师说道。
“唉,我打了败仗!”段召一声叹息。
“是昨日在城外的那场会战吗!”一妙禅师说道。
“你怎么知道?”段召奇怪,就一天连城中吃斋念佛的和尚都知道他吃了败仗。
“今日寺里的沙弥回来告诉我,说街上都在传,大将军被一股妖风击败,军州要沦陷了!”
“我也不瞒你,什么妖风,那是红蚂蚁,我一时不防备,中了韦孝宽的奸计,致令大军损失惨重”段召说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也不必挂在心上”一妙禅师劝慰道。
“你不懂,当今陛下本来就对我有意见,因为我这些年谨慎小心他才没有抓住我的把柄,现在我白白折了这么多兵马,他岂肯放过我”段召一脸沮丧地说道。
“将军是先皇的侄子,他就算真要对你动手,应该也不会做的太过,顶多让你脱了这一身戎装,回家养老罢了”一妙禅师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了解我的,你要我老死在家中,这还不如杀了我”段召说道。
“呵,其实这样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伴君如伴虎,而且还是头猛虎,有时候急流勇退才是明智之选,你不如学学陶朱公范蠡”一妙禅师笑道。
“呵呵,你这是要我学范蠡娶个美娇娘泛舟西湖啊”段召笑道。
“有何不可呢”一妙禅师说道。
“哈,算了,真要有那一天,我倒是愿意来这广元寺,青灯古佛,了却残生”段召笑道。
“哈哈”两人相视而笑。
军州城内,一大队人骑着马在大将军府门前停了下来,众人一齐下马,为首的人一身铠甲,风尘仆仆,正是刚刚回城郭副将。
“快带我去见大将军”郭副将开口对门口的守卫说道。
“大人,大将军刚刚出去不再府内”守卫回答道。
“不在府内,他去哪儿了”郭副将脸色一变,不是很高兴。
“大将军说自己心烦意乱,要去广元寺找一妙禅师谈心”守卫回答道。
“唉,大将军也真是的,现在敌人在城外虎视眈眈,军州危如累卵,他却还到处乱跑,找什么和尚谈心”郭副将脸色不好看,显然是不同意段召的做法。
“所以人上马,我们即刻赶往广元寺”郭副将一声命令。
小半个时辰以后,郭副将带人来到了广元寺,向寺里人打听打听清楚段召和一妙禅师正在佛塔顶层品茶,就快步急行直奔佛塔而去。
等他们到达那里,郭将军看到塔下有两个小沙弥在门口扫着落叶。
“小师傅,我是大将军副将,快带我去见大将军,有紧急军情”郭副将一丝废话也没有,直接告诉小和尚来意。
“这位将军里边清”一位小和尚说道,说完他把扫把靠在一边的墙壁上,随后引领郭副将等人进入佛塔。
郭副将乘着攀爬佛塔这会儿,就开口问小和尚:“刚刚一眼看向佛塔,佛塔墙壁墙壁白得出奇,分外明亮,这是什么缘故啊!”
小和尚笑道:“这位将军有所不知,这佛塔墙壁粉刷的石灰中,没有掺杂任何的杂质,更为了增添效果,工匠们还特意制造出一种白纸,粉刷墙壁是将其掺杂在石灰水中,还不止这些,佛塔所有的瓦片均是选用两个指头厚的黑瓦,光这塔顶就可经得起四五百年的风霜。”
郭副将赞叹道:“如此坚固精美,想来佛塔也造价不菲吧!”
小和尚笑道:“师傅说了,佛塔建造不易,既然决定要造,那就要造一座几百年都稳如泰山的佛塔,否则一遇灾害就垮塌,到头来又有什么用呢,再说佛塔是供百姓礼佛参拜的,如果造的太差,那不是对佛祖的不敬吗!”
“说的也是”郭副将笑道。
“至于造价,我家师傅与大将军是八拜之交,大将军一听师傅要造佛塔,特意拨了大笔款子下来”小和尚说道这里一脸地得意。
“哦,这我倒不知”郭将军也是第一次听说一妙禅师是段召的结拜兄弟。
“到了,大将军和师傅就在顶楼茶室里,大人请”小和尚说道。
“谢小师傅”郭副将双手合掌,向小和尚行了一个佛理,之后便一步跨上佛塔四层,来到茶室外面。
“大将军,末将有紧急军情禀报”郭副将站在门口说道。
“哦,郭副将来了,来进来”段召请郭副将进茶室。
郭副将一进来就闻到一股不一样的味道,肯定不是麝香的味道,好像是一种甜甜的一种让人眩晕的香气。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段召说道。
郭副将看了一眼一妙禅师,没有答话,一妙禅师见此,就识趣地向段召告退。
“将军,我先下去了”一妙禅师向段召做了一个佛礼,之后便走向外面。
“嗯”段召也点了点头。
郭将军看到一妙禅师经过自己的时候,就注定双手合掌,向他行了个佛礼,一妙禅师也理解性的回了一个。
待郭将军看一妙禅师走出去之后,对段召说道:“将军,探马来报,斛律光军队忽然消失不见了。”
“什么,消失不见!”段召惊讶道。
“正是,方圆百里,一个人影都没了”郭将军说道。
“可能他们看攻不进来,就撤回去了吧”段召想了一会儿回答道。
“这就不得而知”郭将军说道。
“还有,六爷传信说他们已经救出陛下,正在赶来军州,要大将军做好接应”郭副将从手里逃出一封信递给了段召。
段召接过信,看了一会儿后一拍:“太好了,陛下没事,毒也解了,只是还在昏迷,信上说六爷他们第二天就会到达军州,也就是今天,郭副将你立刻率领三千军士随我一齐到城外迎接陛下和六爷。”
“是”郭副将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