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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深锁春光一院愁

春华殿外的梨花,已经开了好些了。她伸手去折了一枝,拿在手中把玩。许是才下过雨的缘故,青石铺的小路有些滑溜溜的,若梨走路又不稳,一个不小心,脚下便打了滑。

完了,母后新给做的衣衫,定是要弄脏了。

若梨心中懊恼地想。

却还来不及惊呼,便倒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便是一阵清爽的青草味道,夹杂着人体的温度,传进她的鼻中。

若梨抬眼,便有一张脸,黝黑,眉目如钢,正冷然地盯着她。心中忽地一动,脸上便如六月的烈日一般灼热起来。

“公主!”阿元惊呼着冲上来,一把推开男子,将若梨扶好,“你是什么人,竟敢轻薄公主,不要命了不成!”要是太后知道公主被陌生的男子抱了,非打死她不可!她可不想年纪轻轻的,便死于非命。

男子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们,微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目光却愈发的凛冽。她是公主,便是民间传说的那个极得宠爱的公主,大玥朝唯一的一名公主吗?

是她的女儿吗?

那她长得,是不是和眼前的女子很像?

“为什么不说话?”阿元见他沉默,以为是怕了,便越发的趾高气扬起来。她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宫中的人,便是吴总管,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没规矩的奴才,不知是哪个带进的宫……”

“阿元!”若梨气恼地,脸上的红晕却不知道是羞还是气的,跺脚道,“你嚷嚷个什么?”转而对男子,脸上的红又漾开了几分。

奇怪,为什么她的心会跳得这样快呢?为什么身子,竟然想发烫了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她小心地,故作漫不经心。

他不答,只是挑眉,深深地看着她。那探寻的光芒,几乎要将若梨融化了。

“公主问你话呢,怎么不答?”阿元见若梨的样子,以为她是动了怒,顿时气焰低了不少。

“罢了……”被他看得心慌,若梨拉了阿元的手,回身边走,“他不说便罢了,我又不是很想知道。”却暗咬了银牙,有些微的发恼。

“林佑礼。”他在身后,平静地,“定远侯之子,林佑礼。”

林佑礼……

若梨转身,扬起一个好看的笑。

便记下了这个名字,林佑礼;便记下了这名男子,眉目如钢的男子,林佑礼。

三月初七,是去玉岚山斋戒的日子。

按宫中规矩,斋戒都是在正月里便要做的,只是华清体制敏感,畏寒怕热,连锦年心疼,便下了旨,将日子挪到三月,连续几年下来,倒也成了惯例。

此时,山脚下的皇城已经是一片春暖花开,莺柳袅袅了。山脚下遍地开满了红艳艳的杜鹃花,青绿的草儿茂盛,依依不舍地抓着行人的脚。

斋戒本是由宫中女眷亲去便好,只是华清意在借这个机会,合家出游踏春,连锦年一向是由着她的,亦恨不得日日陪在她身边,自然无异议。皇帝仁孝,自然也不敢拂逆母后的意思。

上山的队伍,沿着山路蜿蜒数里,最前头自然是连锦年与华清的轿子,随后是皇帝连宸祈,随后是南王连煜华,最后才是云阳公主。

画扇随着队伍,混在南王的侍女从中,一众侍女皆是用纱绢遮了脸的,倒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绝色容貌。

云若如……

她没有来。

画扇心中飘过一丝幽怨。

听南王给她带来的消息,这几个月,皇上去中宫的次数日益地少了,见了皇后亦是越发地冷淡,反而是叶贵妃,倒愈发地得宠。宫中好事者们私底下嚼舌根,都说皇后荣宠过甚,待人却是刻薄狠毒,怕是福尽了。

若如的失宠,按理来说该是高兴的事,她却笑不出来。连宸祈,你是发现了什么吗?终是发现你枕边的女子,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一个吗?

唇边是若有似无的笑,眉目间却多了几分凛然。

不经意间,却触及连煜华从轿子中探出的眼神,如鬼似魅,仿若在提醒她,云画扇,你要打起精神,接下来,可是有很漫长的仗要打。

连宸祈懒懒地半卧在轿子中,轻纱曼舞,外面是一片旖旎的春光,有侍女们小声的唧唧喳喳,伴着枝头黄鹂清脆的歌声,声声入耳却不进心。

一对好看的眉,紧紧地皱着。手中反复把玩着的,是一把短剑。剑柄上是交错镂空的花纹,一颗血红色的玛瑙,在柄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这把短剑,是大婚那日,他送与她的。

在大兴国时,他听说大兴国的习俗,新婚之夜新郎要送与新娘一柄短剑,以示自己将永远爱护妻子,若有二心,新娘便可以此剑赐死新郎。自派了使臣去求亲,他亲去了内务府,在数以千记的贡品短剑中,要寻一把举世无双的。终是没有收获,丧气之时,母后便给了他这把短剑。

“是你外祖父在世之时,北国一名部落首领进贡的。我瞧着珍贵,便要了来。一直藏在夜清宫里,倒忘记了。这几日听悠儿说起你在寻,才想起来。”母后说这话时,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不安,似乎这短剑还有什么别的故事。

只是当时亦没有多想,捧了宝剑在手里,如获至宝。正是他想要的模样,那精致的镂刻雕花,那珍贵的红宝石,刀刃锋利无比,闪着瑟瑟寒光。

这把短剑,亦是那日,若如口口声声说是那个小侍女要杀她,用的那柄短剑。

他苦笑。皇后怕是慌极了,竟忘了这柄剑他是认得的。这剑和那帕子,都是她贴身的东西。那女子看起来不过是一个粗使丫头,连正殿亦是不好进的,又如何能偷得她的短剑和帕子?

可她,到底是为什么要陷害一个低贱的丫头呢?

越想越发觉得头疼。

他想了一个月,还是想不明白。

她,怎么和那夜不一样。和他心中所想的不一样。他想的,她应该是一个温婉如水的女子,一低头,眉间的轻易柔顺,如清风抚过。

能吟出那样美的诗句的女子,怎会是心狠手辣之人?

可,大兴皇帝膝下虽有六女,可五公主亦早在两年前嫁于了大兴丞相,何况“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讲得明明就是她云若如啊!

自那日,若梨跟他说了在皇后宫外看到的事,他嘴上逞强不信,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他是天子,思虑本就要比常人多几分。

便暗暗地吩咐贴身的侍女悠儿,派了人暗中监视皇后的所作所为,心中亦是抱了希冀的,只是得到的消息,却是比若梨讲的更加让他震惊。

这些天来,他细细地回想了与皇后相处的片段,尤其是新婚那个夜晚。

当众人褪去,偌大的房中只剩下他与她。千回百转,心中是不能掩饰的喜悦。等了这几个月,日日都是度日如年,终于是盼到她来了。

握着喜秤的手,忍不住地微微颤抖。他何其幸哉,能娶得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后。这是历代多少帝王心中所想,却不能得的。

温柔地挑开她的盖头,那张化了红妆的脸,竟让他微微有些发愣。

虽容貌与他记忆里的相差无几,为何眼眸中的光芒却是这样的不同?见到他,她的眼中有好奇,有羞涩……有所有新娘子都该有的神态。

却,独独没有熟悉。

只是一瞬间,他便安慰自己。许是太久没见,有些生疏了。

“若如……”他轻轻喊了她的名字。大兴国有位美丽的公主云若如,为大兴皇帝的掌上明珠,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那夜,他由此,才判断出是她。

新娘的身子有微微的颤动,抬起头,温顺地看着他。

“我终是娶到你了。”他轻轻吐出这一句,温柔地将她拥入在怀,似是永远不要再分开。若如只是笑着,却不说话。

他自然是以为她是羞了,亦没有在意。待喝下交杯酒,春宵一刻值千金,千言万语,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相诉离别之情。

只是,从那日之后,一直国务繁忙,虽每个月有大半个月是歇在中宫的,亦不过是走个过场,没讲几句话便歇息了,一直也没什么机会提起从前相遇的情景。

后来,亦慢慢地淡了。

那些过去又有什么要紧,如今他们二人相守在宫中,便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又何必再去提那些事情呢?

如今想来,难道……他是娶错了?想到这里,一张俊美的脸不禁沉了下来。许是连锦年都不会想到,那个和他一样,平素总是淡淡含笑的儿子,亦有和他一样阴冷的一面,或许说,比之更甚。

若云若如真的是假冒的皇后,他定然是不会轻饶的。他会要一切参与其中的人都知道什么叫做欺君犯上,什么叫做天威不敢犯。

瞬间又是嘲笑自己,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娶错,这未免太荒唐。连宸祈,该不是你悔了,才硬是想出这样的借口来安慰自己?

后头忽地传来若梨的声音:“咦,原来你也跟了来!”连宸祈皱眉,这丫头又赖上什么人陪她玩了!不禁皱了眉伸出头去,只见是一名男子,不过十六五岁的样子,皮肤略黑,一双剑眉星目,远远地看着,似有些刚硬。

这是什么人?他疑惑地看向一边亦步亦趋的吴意子。

吴意子会意,急忙上前禀报:“皇上,那便是定远侯在北疆收下的义子,林佑礼。”闻言,连宸祈若有所思。

竟没想到是这样一名男子,可他怎么也跟来了。还有,若梨似乎对他兴趣不小。

面对若梨灿烂如春阳的笑靥,林佑礼依然是板着一张脸,口气生硬却不失恭顺:“回公主的话,属下奉命随行护驾。”

“你也是林家军里的人?”林远收下有一支千人精锐,人称林家军,其中个个是精英,上场杀敌都是所向披靡。此次林远带了来护驾的,便是这支林家军。

林佑礼点点头,算作是回答。

若梨不禁觉得烦闷。这个家伙简直是个木鱼脑袋,连笑都不会的吗?自小看惯了父皇和皇兄脸上总是有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又看多了内侍侍女们奉承的笑脸,咋一看这板着脸的,心里还真别扭。

“你笑啊!”她气呼呼地,好看的眉眼都皱成了一块,“难道你不会笑吗?还是说和本宫说话让你不开心了?”

林佑礼闻言勉强扯了扯嘴唇,却比哭还难看,

若梨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气得拉上帘子不再说话。这家伙,真是讨厌!那一日,她摔倒在他怀里的时候,竟然还会觉得他……

呸呸呸!

她不高兴地。

及到了山顶庵堂,已经是日落时分,早已有先到了的内侍打点好了。连锦年与连宸祈,连煜华三人虽为男子,因了身份特殊,主持通融许其住在庵内,其余一干侍卫,由林远带了,在庵外扎营。

林远原已是定远侯,这种随行护驾的事情,自然是不需要劳动他的。只是他心中始终念着华清,要交由他人,总是觉得不够放心,便跟了来。

他知道,清儿心中对他,是有愧疚的。

当年父亲叛变,连锦年下旨斩杀了林家九族,阖族上下,如今只余他一个人。虽是父亲叛变在先,可见他孤单一人,清儿心中怕是过意不去。所以不到一年年,便热情地开始帮他张罗着相亲。可她又如何知道,他对她的情意,并不少于连锦年。

只是不愿见她伤神,随便便应了一个,中书省主书录事潘全的女儿,潘珞。

成亲的那日,他见清儿眉目之间都是喜悦,心中竟不由自主地,稍稍地开心起来,唇边亦漾开许久不见的笑。

他做这一件事,竟能让她如此开心。

只是从今后,便又多了一个深闺怨妇。

一道寒光闪过,反射阳光刺眼。林远蓦地回过神来,才看见是林佑礼在一边擦拭他的佩剑。不由心中咯噔一声。略微一思索,终道:“收起来罢。这儿并不需要用到这东西。”

林佑礼闻言,却没有立即收起剑来,依然是不紧不慢地擦拭完毕,才缓缓地插入剑鞘,起身恭敬道:“孩儿谨遵父命。”只是那刚硬的下颌弧度绷紧,透露出些许的敌意。

林远心中微叹。

真不知道带了他回来,是对还是错。

帐外有吴意子的声音响起:“侯爷,皇上有旨,请你去庵堂内一同用斋。”

及进庵堂,他便见大雄宝殿之前,有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亭亭而里,双手合十字在祈祷着什么。他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只是心中不知为何一动,竟走上前去。

女子的脸用纱布遮了。

因从皇宫到玉岚山要经过一个不甚热闹的集市,便有了规定,随从的侍女皆要用纱绢遮脸的。只是她怎么到现在都未取下?

“姑娘有心事?”他在一侧站定,声音似是漫不经心。

那女子被他吓了一跳,慌忙回过头来,见是他,便款款地行了个礼,道:“奴婢参见定远侯。”一瞬间,慌张已被平静取代,眼眸中淡淡含了笑,虽看不见容貌,却定是个美人。林远心中不禁一震。

这女子神态收放自若,定有怪异。正待要开口问些什么,吴意子却在一边催道:“侯爷还是快些吧,莫让皇上久等了。”

那侍女闻言,略略地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去。

余留一阵沁心的芬芳入鼻。林远微微有些发怔,心中隐隐地觉得,怕是这后宫又要不安宁了。便想起当年清儿在宫中的争斗中挣扎之苦,只叹了一口气。

罢了,如今这后宫之事,他是再也不管的了。

转过长廊,画扇靠了在淡黄色的墙上。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气,叹息间,神色更加寂然。不远处渺渺地传来欢声笑语,是他和家人欢聚吧?她愣了许久,终嘴角还是扬起一个绝美凄厉的笑。

让一切,都开始吧,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待散了席,天已经大黑了。若梨缠着林远,要去瞧一瞧林家军的威风,林远拗不过,只能带着她去了。

这小公主,和当年的清儿真的好像。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任性。

他又怎么能拒绝。

“皇帝今日怎么了,倒有些无精打采的。”连锦年接过绿萝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淡然道。华清亦关心地:“就是,用膳的时候,就看你心不在焉,是不是朝中有什么烦心的?”

连宸祈笑,只觉得浑身乏软无力:“无碍,想来是上山的路上有些着凉了,歇歇便好。”

连锦年点头:“悠儿,扶皇上回去歇着。”

悠儿领旨,便过去扶了连宸祈起来。

连煜华亦起身告退。

“总觉得最近祈儿心中有事。”华清叹了口气,眉目间有了些许愁绪,“我听说,他好久没去皇后那了。怎么回事,一开始不是疼得紧的吗?”虽然她心中并不喜欢这个皇后,可毕竟是祈儿当初信誓旦旦,说是今生真爱的女子,他这行径,真真让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心寒。

她是知道,何为真情真爱的。

连锦年笑,脸上表情温柔,环了她在怀中:“担心什么,孩子们的事情,由得他们自己去罢了。咱们若是要事事操心,我又何必退下皇位来呢?”

华清嗔道:“你这父亲做的,只顾自己快活,把孩子们都撂在一边了。一出宫就是大半年,连祈儿大婚都赶不回来……”

话音未落,连锦年已在她唇上啄了一啄,叹息道:“你这样,我如何能带你游山玩水,隐居山林之中呢……”

他出宫多日,为的就是筹备这件事啊!只是清儿似乎始终不能放下两个孩子呢。

真有些头疼。

或许还真是着了凉了。

连宸祈卧了在榻上,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然怎么会老是听到,屋子外头有若有似无的笛声传来呢?

飘飘渺渺,隔了寂静的夜空,显得尤其的清脆。他懒懒地睁眼,只见一室清辉洒下,清冽如冬雪。玉岚山上气温低,此时山下已是阳春三月,山里却还是一片白雪皑皑。他愣愣地看着月光照射在地上,浮起一层乳白色的雾气。

恍然间,那笛声更加清晰。

是真的有人在吹笛子!

他推了推趴在暖炉边的吴意子,却不见醒来,原来是睡熟了,只好自己穿了外衣,拿了披风,循声出门去。雪积得很厚,而母后爱雪之清冽,除了正路和几条必要的小道,概不许扫去的,只能深一脚浅一脚踏雪寻去。侧耳细听,似是不远。但直走出寺门,那声音犹是从松林那边传来。便踏着雪追寻过去,好在今夜月华皎洁,照见白雪遍地,好在夹道的松柏如侍女引路,才不至于迷路。

经过一棵古松,便听见有溪水淙淙,心下惊奇。这样的寒冷的夜,竟还有溪水未结冰,想是到了母后口中四季恒温的泗溪了。他知道这泗溪在一片桃林之中,而桃林正是母后年少时,与父皇留下甜蜜回忆的地方。

他怦然心动,仿佛父母那时候的心跳遗传了到他的身上,桃林深处,那清妙的笛音若有似无地传来,似在牵引着他。闻声寻去,心跳竟越发地猛然起来。

月华倾泻而下,满林桃枝如冰雕玉琢,之间一条溪水如银,那岸的青石上,有一素衣女子面溪而坐,月华下,白衣胜雪,若不是那墨玉一般的青丝,几乎要溶入身后的白雪之中。

他上前几步,脚下轻微的一响,踏碎一块冰,惊得对面的女子抬起头来。一时有寒风微起,撩动她的青丝,妖娆地缠绕在白腻如玉的颈脖之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眸,乌沉沉,似映着月华雪光,又映着脚下银溪跃动,如受惊的小鹿。

他恍恍地,似魂已飞至千里之外的南国小山上,良久才道:“你怎么来了……”

她起身,手中的短笛滑落,“铿”地一声砸在青石之上,又蹦入溪水之中,瞬间不见。她站在哪里,姿态聘婷袅袅,残月映着雪光,照的她如梦中的仙子一般。

风已停,如瀑青丝垂下,露出一张素净的脸,她惶惶开口:“奴婢参见皇上。”

竟是一个侍女,竟不是她……

也对,如今她正在皇宫之中,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好似在嘲笑自己。他搓搓手,赶走一丝寒冷,笑道:“天寒地冻的,怎么……还是快回去吧。”只微微觉得尴尬,竟把她认作了若如,许真的是病得重了。说罢转身便要走。

他走了几步,不见她跟上来,回身看见她依然是站在那里。素白的衣服上有雪花点点,映着月光,身上似笼罩着一层银色的光。心中一动,却还是有些恼了,正要开口,却听见她轻声地吟道:

“梨花未开,红泪已央。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望断天涯路。”

后两句是借了名家的句,倒无甚出奇之处,只是那一句“梨花未开,红泪已央”,竟若一枚小小的银针,直直地刺进了他的心底。

那夜的月,那夜的梨树,他与她相谈在月色之下,她眼底流转的波光,比天上的明月还要皎皎。一样一样的,都那样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竟是他忘记了的画面。

面对着若如,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那些画面,竟然在这样一个侍女面前想起了。他愣愣地望了她好久,她不看他,微微地垂着头。月光下,他心底竟涌起一阵强烈的欲望,想要淌水过去,拥了她在怀里。

就想当初在大兴的山野中,他面对着若如时候的那种感觉。

她看着他的表情,她知道她触动了他心底的什么。深呼吸一口气,她扬起一个恭谦的笑,轻巧地踩在小溪中出水的几块大石跳至岸的这边,敏捷如脱兔。

到了这边,她才款款施礼,依然是小心惶惶的表情:“皇上怎么出来了。”

他一时觉得尴尬,总觉得若是承认听了笛音寻来的,总有些暧昧。月华下看不清她的容颜,只觉得再多看一眼,她便多似若如一分——不,或者应该说,多似那夜的若如一分。

“你是哪房里的侍女,如何认得朕?”他摸了摸鼻子,半晌才找出一个话题。

画扇低低地笑着,声音是波澜不惊:“奴婢公主宫里的侍女。原先也见过皇上的,皇上忘记了么?”话毕,从腰间掏出一方素帕,缓缓地遮了半张脸,只余一双星眸,眼波流转,又是轻声吟来:““梨花落尽春又了,一袭深情,两处相思。怎堪无情是君心,空余两泪清涟涟。”

“是你……”连宸祈哑然而笑。原来竟是她,原来素帕之下,藏的是这样美妙的容颜。心中不由地又跳了一跳,忽地又想起那夜,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只觉得更加尴尬,讪讪地道:“回去罢……”便转了身要走。

画扇急忙跟上,在一旁慢慢地走着。

“皇上怎么会出来?”她的声音温软,在任何男子听来都是一种诱惑。

连宸祈没有回答,只顾走着。却一阵热气冲上头,身子不由地晃了一晃,几乎要跌倒。“皇上小心!”画扇急忙扶住,细软如绸的双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连宸祈一愣,不由地转头看她。

她长得……

可真像,简直比若如还要像,像那一夜与他在梨树下交谈的女子,像那个和他定下终身的女子,她的眼眸流转,之间的光华溢彩,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忍不住问道。

画扇巧笑着:“奴婢姓云,单名一个初字。”

不是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她的名字和这词没有关系……何况若她真的是她,她又为何不和她相认,那样就可以保住她姑姑的性命了不是吗?

画扇扶了连宸祈进屋,吴意子惊醒过来,见皇帝如此,吓得不轻。连忙过来扶着,却见皇上两眼痴迷地望着眼前的绝色女子,那神态仿佛是着了魔一般,不禁心中窃笑,便悄悄地溜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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