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鬼城西的农田中突兀地挺出一座朱红色墙体的小院,时令深冬,仍有不少善男信女们正亦步亦趋着前行。
然而这样一片宁静虔诚的氛围中,却有几个打扮与旁人无异的青年男女不时传出打破和谐的低语。
“我说,”女扮男装的齐小卲正正头上的发带,“非要穿得跟来烧香似的吗?感觉好傻。”
“没法子呀,”王尘飞低声回答,“这人能把全城百姓唬得言听计从,心计绝对不一般,不装成普通信徒估计套不出多少有用的东西。”
“你说这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骗得全城人一愣一愣的,”高泷不解地问,“如果他真有那些百姓说的能逼退狼王的本领为什么狼王入城那天却完全没看到这个高人出手。”
“不知道,”王尘飞摇摇头,“是骡子是马,只能等会拉出来遛遛。”
说话间,他们已经随着不断向前的人潮进入了罗天师院中,一进门,王尘飞就被门口牌匾上四个金灿灿大字反射来的阳光刺痛了眼睛。
“绝顶天师?”尘飞心中突然涌起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哇去这人居然比爷还能装B?!
深不可测、深不可测……
此时,距冰鬼城不远处的小野湖边,一队赤甲军士正试着把那颗刻着“闭嘴”二字的陨石扛到肩上,但这看上去不大的陨石居然重得吓人,十个人抬着都走得摇摇摆摆、艰难万分,刚放上小板车,板车便被压塌。
勉强把陨石抬到小树林边缘后,这支军士小队的队长看看后边累得瘫倒在地的兄弟们,向着陈亦飞无奈地说:“陈少侠,您看能不能直接在这里锻造。”
“嗯……”陈亦飞略一思索,点点头,“也行,不过你们要帮我驱逐一下周围的鸟兽,保持一个个安静点的环境。”
“没问题,”小队长作揖道谢,随后大手一挥,军士们立即散开,三人一组,抽出弓弩和盾牌围在陈亦飞旁边。
陈亦飞盘坐下来,平稳下自己的气息,从怀里抽出两把桃花形的飞镖,开始去除陨铁外包裹的物质。
乐火和萧遥闲得无聊,就一块去湖中给大家打水。
晌午稍过,湖边意外得没有风,静得吓人,粼粼波光安静地躺在青木碧草中,抚慰着两人紧绷了许久的心弦。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真是好景。”萧遥微眯起眼睛,展开双臂,仿佛要甩开心里长期背负的那些报复,和忧愁融化在这潋滟的湖光山色中。
在他身后的乐火却面色有些沉重地盯着湖水,不时疑惑地挑挑眉,“你有没有感觉,这里有点不太对。”
“没有啊,”萧遥下意识地戒备了一会儿,随后摊摊手表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对,你第一次来不知道,我和尘飞第一次到的时候这里有不少鸟兽,现在好像有点……有点……太静了。”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把这一带的飞禽走兽都吓走了?”萧遥表情也凝重起来,回头望向乐火。
“对。”乐火紧盯着湖面,缓缓点了点头。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们的猜测,平静的湖面突然破开,一条巨蛇直起修长的身躯,用炽金色的双眼打量着湖边二人,巨蛇蛇鳞赤红,宛如烧着的铁片,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身上的滚滚热浪都吹得乐火和萧遥腿脚发软差点没站住。
“还真是说来就来,”乐火调整好进攻姿势,紫白双色火焰覆盖了他的手掌,“萧哥,现在怎么搞?”
“怎么搞……”萧遥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比他和乐火加起来还要高大得多的巨蛇,不假思索地开口,“要不咱跑吧。”他话音刚落,巨蛇摇摆着的扁平头颈便带着滚烫的热风从空中直扑下来。
乐火瞬间回手往蛇头上甩了一发火线,扭头便跑,萧遥紧随其后,两人各自运集玄力,默契地分两路朝着林子边缘狂奔。
巨蛇中了一记火线,在原地迷糊了片刻,随即发出愤怒的嘶嘶声,俯下身子扭动着追逐冒犯它的乐火,凡赤色蛇鳞蹭过的地方,那些衰草枯叶都被蛇身上四溅的火星点燃,小林子里霎时火光四起......
另一边,王尘飞一行人也终于到了“绝顶天师”案前,那个传闻中的神秘罗天师隐在一顶白帐后,与面前的上香的善男信女们隔着一层纱帘,让人看不清其容貌。
“孩子,说说你到神前所求何事?”烟雾缭绕中,罗天师沉闷闷的声音响起。
王尘飞不说话,只是装成垂头丧气的样子立在香案前,见他不说话,白帐中伸出一根玉如意,将纱帘挑起,露出一条小缝,罗天师打量他一番,伸出左手,一边掐着手指一边故作高深地沉吟:
“啧......啧.....”
“不好……不好……”
“年轻人,你身上有些恶气啊,想是刚失了父……”
罗天师看到王尘飞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赶忙改口:
“啧……啧……”
“不对……不对……”
“你必是与令尊令堂不合……”
见尘飞神色没什么变化,罗天师又改口:
“啧……啧……”
“不对……不对……”
“那就是修行上有些问题……”
“啧……不对,也不对……”
他那只掐法决的手忽而一停,眉头皱起,似乎是悟到什么的样子,过了一会,他向后躺倒在藤椅中,“友人间有些嫌隙,这等小事也要来求告于天吗?”
“大师真乃神人啊!”王尘飞看罗天师实在演不下去了,干脆配合地惊呼,“我正是被损友坑害了,才来求先生给我算算这劫该怎么破。”
“好说好说,”罗天师满脸堆笑,“只需一吊钱……”
王尘飞身后的齐小邵、王统飞和高泷三人全都在憋着笑看他和罗天师两个大忽悠略显浮夸地互飙演技。
“这个江湖骗子演技也太差了吧,”齐小邵不屑地撇撇嘴。
“我属实有点好奇他到底是怎么骗到这么多信徒的。”高泷压低声音回答。
在他们低声交谈的时候,罗天师已经收了钱,给王尘飞看起了手相。
“不得了……不得了!”罗天师一拍香案,“你这是大富大贵非凡之相啊,只是近日怕是要应一劫,如果这一大劫过不去,你的这些福源可是都要被卡在这显不出来了。”
“那大师,请问这一劫该如何破?”
“破嘛,倒也好破,”罗天师从怀中掏出三张符箓,“再交五吊钱,我请仙家给你赐三张符,回去焚了化在水里,用符水绕你的居所撒两圈,再回来花半吊钱供奉点香火,仙家可保你无虞。”
王尘飞已经不想再试下去了,当他扫了眼符箓,感受到上面并无半点玄力痕迹的时候,这罗“天师”江湖骗子的身份基本也就落实了,他本想不再纠缠下去,直接走人算完,姓罗的却又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孩子,还有一事你要谨记。”
“您说。”
“最近城里新来的那伙妖人你千万不要和他们接触,也别理会他们的号令,靠近那些下凡的妖星会折了你跟仙家的福缘的......”
“你混蛋!”弄清楚百姓结伙驱赶他们的原因竟是因为眼前这人的教唆,尘飞瞬间按捺不住怒火,反手抓住罗天师手腕,运转造化极意功将金光打入他的体内。
察觉到异常后,罗天师也调集玄力阻挡,两股玄力一接触,王尘飞就感觉到对面的玄力虽然同他不相上下但毫无章法,他将金光凝聚成尖刀,轻而易举地切开了挡在前面的玄力,向更深处刺去,罗天师脸上立刻涌起一股红潮,身子晃了晃,张嘴吐出一蓬血雾。
“你......”罗天师睁大眼睛,惊恐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尘飞心说就这种翻来覆去用稀烂的尬台词你到底是怎么一本正经地念出来的,但既然人家诚心诚意地问了,也不好不大发慈悲地回答。
于是他贴在罗天师耳边,带着三分薄凉三分无奈三分漫不经心,小声哔哔:
“吾乃汝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