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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恒园花会 07

赵苍岭并不知道,在石林迷路的时候,只有他找不着北,而李中平则是转了一会儿,就自己认出路来,往石林深处走去。

终于,他在一个小石包前翻身下马,才走了几步,便发现有人跟踪。来人骑的是颇为稀有的白蹄驹,步伐轻盈,几不发声,却又神行千里,善于追踪,所以他一直没有察觉。而改为步行后,他立马察觉到对方的脚步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逮住了那人。

“王姑娘。”他颇为惊讶,“你为何来此?”追踪者正是张老板带来的那个王丫头,对方一言不发,又已然看见山包里的东西,他索性就不再逼问,径自往里走去。“这里很容易迷路,你别一个人乱跑,待会我送你回去。”说完,他便开始自顾自地整理。

山洞里面只有一个坟包,连墓碑都没立,若不是有几个旧盘子摆在前面,还真看不出这里埋了人。王丫头不禁好奇地问到,“你在这里也有认识的人?”

“不算认识。你若回去汇报此事,这几个荒冢恐怕也就不复存在了。”王丫头更加好奇,不断追问,“说说嘛,我其实就是老板派来看金矿的,这要是不碍我的事,我就不告诉其他人呗。”

李中平也不想白家人的安宁被破坏,犹豫片刻,就略略说起了往事。“希望你听完以后,能忘记今天看到的一切。”

恒园的所在地从前属于一户姓白的人家,他们才是金矿最早的发现者。而矿山脚下,原来有个小村庄,叫鱼头村。那里原本是个穷到绝望的地方,土地干旱,少雨缺水,种不出多少粮食也没有其他谋生手段,年轻力壮的稍攒些盘缠便出去做工,不再回来,使得这里愈发萧条。

直到有一天,来了个几个姓白的外人,他们在这住了几天,便说要买下这里所有的土地。这一消息很快惊动了在赏奇原做工的人们,或许他们受够了在烈日下劳作,或许是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充满恐惧,总之,他们很快把这片弃之如敝屣的土地高价卖给了白家,然后纷纷迁居外地。

过了几年,他们忽然听说,霜老板亲自去到鱼头村拜访白家老爷,因为那里发现了金矿。消息不胫而走,先是几名脚程快的村民纠结了家里人连夜开始挖矿,不多时就变成了赤裸裸的群殴与抢夺。

抢到了就是我的,拳头才是话语权,听说了这个消息的人发疯似的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把自己视作这里的主人,如蝗虫般理所当然地吞噬着一切,把原本就荒芜的石山弄得满目疮痍。可奇怪的是,他们怎么也挖不到金子,顺着白家开好的矿洞挖不但没找到金子,还引起了坍塌。

霜老板和白老爷这才出面,白老爷直言,只有懂得地势矿脉才能挖出金子,寻宝冶炼,无一不需要技术,如此乱挖一气也无济于事。众人心怀不满,又觉得是白老爷故意看着矿洞坍塌死了那么多人,对他恨意更深,可赏奇原已与白家谈妥条件,他们也不敢造次,便都留下当了矿工,可明里暗里仍时常闹事,总觉得这金矿本该是属于他们的。

“几年前,我第一次行走江湖,来到这里只看到一片惨烈。矿工们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暴动,直接抢空了白家,还一把火烧了白府,白家的人全都没有幸存,听说他家的小女儿因为年纪太小,连尸骨都没烧剩下。”李中平叹了口气,不知在哀叹谁的落寞离场。

王丫头听得也有几分动情,眼中竟也有几分泪意,“所以,这里埋的就是白家人?”李中平点点头,“听说白老爷的两个儿子在火烧起来前就被打死了,那些尸体都粘在一块,想必白老爷是放弃了逃生,一直陪着他们吧。”王丫头低下头来,默默帮着李中平整理。

“你倒也不忌讳。当初那些人要有这么通情达理,我也不必偷偷摸摸地给他们建墓,连问几个名字都费劲。”李中平的话让王丫头更为疑惑,“为什么不能建墓,是那些村民觉得理亏吗?”李中平摇摇头,“那些村民也都死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奇花的传说是假的?”王丫头似乎很失望,李中平只觉得好笑,“有那么多人相信这个传说才是最奇怪的事。那场暴乱过后,白府自然是毁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村民也自己厮杀起来,第二天郑老板赶去看金矿的时候才发现的,只有余行一个人活着,或许正是这样,郑老板才对他特别纵容。”

荒冢已经被打扫干净,李中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赶到的时候,郑老板已经雇了人,要把白家的尸首扔到山崖下面去,我实在看不过,就偷偷在这儿替他们修了个墓。恰巧今天路过故地,就想来祭拜下。无论你是为何而来,都请不要去打扰他们。”

李中平说的诚恳,王丫头却并不买账,她的脸上已没有初时的恐慌,反而伸出手来,掌心向上对着李中平。“这是什么意思?”李中平不解,王丫头不耐烦到,“封口费啊。”李中平脸色一沉,却还是去摸钱袋,里面只有些许散碎银两,看得王丫头白眼一翻,忽然她盯上了李中平腰间的缠丝金银佩,一把抓了过来,“这个好像还值点钱。”李中平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拿手拽着丝绳,“这是大哥给我的。”

王丫头一松手,“也对,不过是几个不相干的人,死都死了,自然不如这金银佩重要。”李中平被她说得脸上一红,咬咬牙,终究还是解下了金银佩递给她。王丫头拿着金银佩,乐不可支,正细细观察,估算价钱时,李中平忽然一把推开她。

她一下摔在地上,却还记得护着那金银佩。站起来刚想骂人,就见李中平和个蒙面的黑衣扭打在一块。许是不愿打扰白家人的清静,李中平硬是用蛮力将那人推出山洞,王丫头机灵,拿起流凌枪递过去,这才让李中平不至受伤。

来人武功很高,李中平竟不是对手,几招便落了下风,眼见他就要痛下杀手,忽然几十只巨大的马蜂齐齐飞来,就盯着他蛰。李中平虽然心下疑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一枪扎进了那人大腿。来袭者的眼睛已然被蛰得睁不开了,却还是勉强躲过了这一击,落荒而逃。

李中平赶紧拽过王丫头,“快上马,我送你回去。”王丫头显然是被吓到了,听话地跟着他往回走。走出石林,地势一片开阔,李中平确定没有追击者后才开口道,“刚才的事情,能否也劳烦姑娘保密?”

王丫头眼珠子一转,“那你再给我一块金银佩?”纵使李中平那样的好脾气,遇上这样的人也绷不住了,索性不再言语,王丫头骑着马凑上前去,“真生气啦,那这个给你做赔罪。承你仗义相护,要我保密的第二件事就不另外收钱了。”说着还像模像样地作了个揖。

白蹄驹正跑得飞快,她又马术不精,骤然双手脱了缰绳,差点没摔下马去。李中平赶紧伸手去扶,见她还在笑,不禁无奈到,“你这个人,真是胡闹。”王丫头笑得更欢,也不去拉缰绳,反而双手将金银佩递向他。李中平叹了口气,终于接回金银佩,“中平谢过姑娘了。快把缰绳拉好吧。”

王丫头这才重新拽上缰绳,“哎,我问你啊。大家都叫郑园主,你为什么总叫他郑老板?我瞧他每次听见都颇为不快呢。”李中平忙着戒备,答非所问地回到,“有些东西会选择它自己的主人。”王丫头讨了个没趣,却也受不了这一路无话的尴尬气氛,攀谈到,“其实,你想去矿洞,问我就行了。只收你三两带路费。”见他沉默不语,她仍是不放弃,“就算那地图没丢,那里也开不了工。你都不知道,最近的传言有多恐怖。矿工们都说看见了吃人的鬼火,还有打架的声音。”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照着四周荒芜的景色,其实颇为瘆人,王丫头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你是不是也听说过鱼头村,他们都说是那里的村民阴魂不散呢。”李中平忽然想起,“对了,你看见刚才那些马蜂是哪儿飞来的?”

“哦,那个啊。”王丫头一副无趣的样子,“马蜂窝就在石林上,我摘下来往那人身上扔的。”所以马蜂才只蛰那个来袭的人?李中平仍然觉得奇怪,却听得王丫头笑道,“你也被蛰成个猪头啦,准被大家笑话,回去赶紧挑了吧。”

李中平这才觉得有些许火辣辣的感觉从脸上传来,低头又瞧见手上有两个包。也对,怕是因为那人就露了眼睛那块,马蜂才盯着那儿蛰。他不再多想,将王丫头送到恒园外,“再过去护院就瞧得见了,你自己过去吧,我还有事要办。”

“怕我老板看见了,不好交代?”王丫头戏谑到。李中平却是认真地直视着她,看得她脸上一红,怪不好意思的。“王姑娘,以后别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为那几两纹银不值得。”王丫头顿时对他好感全无,一挥马鞭,气鼓鼓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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