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客栈,站在宽敞的柏油马路上,遥遥相望的高山近在眼前。
烟雾缭绕的白马山就矗立在那里,山和这村落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闻听老人讲,山上的作物是家家户户生活开始的根据地,山上种满了草药和一些野生菌类。在还未形成“旅游村”这一概念时,家家的农户正是靠着草药来维持生活的。
我问秦为何如此多的草药。他告诉我不仅是代代相传的种植习俗,更是在战争中起着绝无仅有的作用。
相传,这是当年在对抗RB军时大后方的补给地点。说到底,就是“医疗站”或是“后方医院”之类的地点。不是提供食物和棉被的地方,而是治疗伤员、隐藏伤员、静养的地方。
当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我总感觉他的表情中带着某些情愫。一种天生和战斗有关的情愫。就像他时不时犀利的眼神一样,那种情愫深深的烙印在他的眼睛里、骨子里。
走在去往白马山的道路上,经过一番百无聊赖的对话,我想时机大约成熟,是时候提出我的疑问了。
迈着沉重的脚步爬坡,我们的喘息声开始加重。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讲,爬坡带来的负荷已经成为一种包袱——包括身体和心灵两方面。
“投弹手,对吧?”我低头看着路旁连绵不绝的花儿和草,不经意地说道。
“嗯……这么说……”他摆弄着自己刘海,又摸了摸脸颊上刚长出的就像叶片上绒毛一样的胡须,“你是狙击手,对吧?”
我点了点头。
我确信他看到了我在点头,但他仍和我一样无所谓的看着别处。
他似乎仍旧没有打开内心的防御地带,就继续发问:“小野和你在一起,可对?”
“你从狙击镜里看到的?”他露出一边的牙齿,笑了笑。
“哈哈,我可是有三只眼睛的人。”
“之前,在做什么?上学?感觉你懂的还挺多,老爷子很喜欢跟你说话。”
“差不多是吧。不过,上学这事对我来讲不怎么重要。毕竟,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并非是你今后能用得上的。纯粹是为了应付考试,偶尔才会学习一下,你呢?”
“我和你想法比较接近。索性,高中毕业后压根儿没去上学。一方面老爷子自己在家,我不太放心;另一方面,那种填鸭式的教科书学习法我也不感什么兴趣。”
他的心结正在逐渐打开,我能感受得到。就像是走出了隧道,开启了新的视野,眼光不在局限于内心深处的那一小片空间。我知道,他越是远离那一小片空间,就越是不想再次返回。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我们也走到了山脚下的一栋小木屋前。秦告诉我那是猎人的木屋,也是无家可归的人或是冒险者的木屋。里面放着木炭、铲子、一个旧沙发和一盏煤油灯,还有若干堆放的草药和一些可以防水的塑料衣。
“请等我一下,五号。”他头也不回的走进木屋。
我心里暗自窃喜。五号?他居然知道我是五号?真是让人惊喜。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一个人叫我五号了。
“吱~”老木屋被秦打开,不久后,里面闪起了灯光。我听到他在里面搜寻着一些东西。
在秦搜寻物资时,我听到了四周别处的动静。不仅是从这周围的一些小生物那里发出的动静,还有来自远处山林里的动静。从那动静的幅度和频率可以判断出林子深处的动物要更大一些。
我就站在原地观望四周,不过没有贸然行事的向深处进发。只是用自己还算敏锐的眼睛观察,再观察。凭着意识里还存在着的一些职业属性,我迅速找到了左右手方向的两个制高点。
那是绝佳的隐藏位置。只要身穿那件零零散散的作战服和那顶毫不透气的钢盔,我确信我能瞄准山脚下任何一个敌人的头颅。
想到这里,不只是因为刚刚一直徒步进发的原因还是燃起的一丝激情又或是得天独厚的警觉心理,血液竟想沸腾起来。
沸腾的像火锅一样。我的右手食指不由自主的做着扣动扳机的动作。
秦应该是7号,我突然想起。
在那个混乱的场面,我使劲的在海马体里搜寻。只有对此类事件我才会保持着高度的敏感性。那个黎巴嫩人用着沙哑的嗓音用带着黎巴嫩强调的英语喊叫:“7号,投弹!7号!”
我用狙击镜观察的仔仔细细。7号,他的面目我并无印象,但我对他的姿态和偶然间看到的眼睛难以忘怀。那个涂满了沙漠迷彩的投弹筒,那段可让人感受到强烈震动的爆炸声。
76号所投之处几乎没有生还的迹象。他从未表现出一丝的不镇定,他的镇定类似于一名远方的狙击手。除了投弹,他对任何事情毫不关心。
在最激烈的与“红色旗舰队”的对决过程中,我用支起脚架的巴雷特狙杀了两个抱起轻型冲锋枪进入我队领地的“反叛分子”。这么想去,我记起了那个冲我竖起大拇指,脸上尽是灰烬的男人。
秦抱着些灰色木炭和干柴火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小堆枯草,想必是为了作为引燃之用。
“小野死了。”他盘腿坐下,脸色毫无波澜,只是淡淡的说出小野死了这句话。
“我感同身受。九号被带走了,我们到最后也没搜寻到。想必是……想必是被……”
他把沉重的手掌放在我的肩头,严肃的看着我。“明白,我明白。”随后用随身携带的打火石点燃了干草,那干草就好像是遇火即化的某种其它物质,不太像是干草。如果确定它是干草,那么一定是优质上等的干草。
“那次帮我的是你,对吧?”他用一只较长较细的柴火拨弄着木炭和正在燃烧着的柴火。那些火光把整个土坑填满,类似于从地心所引发出的某些能量,那能量一边在激发和持续,一边又在储存着能量希望于更强烈的激发和持续。
“是。”我伸出了右手。
有力量的一次握手。我能感受到他虎口处的已经在慢慢退化的老茧。想必他也是一样,感受到我指关节的老茧以及从手腕处激起的力量。
“谢谢了。”熊熊的火光,也许是心里的熊熊的火光点燃了他的晶状体。
“我们是无言的朋友。我在暗处,你在明处。但我们的目标都集中于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