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
顾生言在龙撵之侧走着，搓着手，反倒是叹气，这龙撵烧了，又重新做了这新龙撵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皇帝之宠，倒也吓坏了这些奴才们。
顾生言颔首看着龙撵，无动静。
自刚刚皇帝上龙撵之时，那表情便有些奇异，说怒不像，说喜也不像。想到这里，顾生言轻声道：“皇上，不妨明日再去慎刑司？”
珠帘响了。
顾生言赶紧俯身，不敢再多言一句。
……
龙撵之内重新镶了夜明珠整整十八枚，淡淡之光映照宁西洛怀中之人，她虽是吃醉，却依旧有些清醒的。
宁西洛淡淡一笑：“你看朕做什么？”
云溪努努嘴，在他怀中躺着，一手拽了他的衣袖，小声探测道：“为什么禁卫军都要去熟悉水性呀？想了许久，不得所以然。”
她的脸很红。
宁西洛抚了她的唇，以袖擦了那些酒渍：“你跳下护城河时，所有人都寻不到你的尸体，朕觉得他们水性不好。”
“那是你寻到我的吗？”
宁西洛凤目沉静，带着隐忍，而那隐忍却是有着淡淡的红：“朕不会再让你吃苦，你所有的苦，朕都会帮你吃。”
云溪微惊，伸出手抚了他的脸。
还好，不是哭了。
宁西洛直接握住了云溪的手，沉静之容带了笑：“你体内的替蛊必须解决，不然你的生死便迟早是龙子卿的选择。”
她皱了皱眉，在宁西洛怀中蹭了蹭：“溪儿不怕。”
宁西洛将云溪的身子扶正，可云溪却不愿，依旧紧贴在他怀中，他轻声道：“在杀了他之前，必须解决这件问题。”
“好。”云溪怔怔地点了头。
龙撵停了下来，宁西洛看着云溪那若有若无的睡意，反而浅笑地抚了她的发，直接将她抱起下了龙撵。
顾生言在他身后跟着：“这慎刑司血气重的很，皇上莫要着凉。”
顾生言拿着狐披，皇帝却没有收。
慎刑司与从前一般的寂静，那些入刑的嘶咧痛苦之声刺的耳畔却是刹那的疼。
云溪在宁西洛怀中皱了皱眉：“要快快出去，这里黑。”
他身姿峻拔，走的极快。
这里回声阵阵，他脚步之声略显沉重，在宁西洛站住脚之前，云溪直接扯了扯他的袖子：“你怎么不理溪儿？”
他停在了一处牢房之前，轻看怀中之人：“理。”
得到满意的答复，云溪点点头，缩在宁西洛怀中更是笑的开心。而她却不知那牢房之中的人紧盯着她与宁西洛。
牢房门被侍卫打开。
宁西洛并未踏足而进，看着里内的人：“好久不见。”
那人一双桃花眸生的温和而漂亮，本是白皙的容颜在血色的映衬之下更显苍白，俊美之容落了些许的诧异，继而转瞬柔和起来。
龙子卿依着墙壁，颔首看向了高窗之上的月色：“带着她，来羞辱我吗？”
身上的伤再痛，龙子卿也没有皱眉一处。
牢房之外，宁西洛怀中的人探了一双眼睛看着他，龙子卿笑着：“那人皮面具落了，这属于画溪的脸终究是被你看到了。”
“替蛊如何解？”宁西洛神色冰冷，如此问着。
龙子卿嗤笑：“告诉你，然后杀了我吗？”他声音清朗，说着便突然咳了出声。
宁西洛睨了龙子卿一眼：“明日，朕便离开京都了。”
龙子卿不禁失笑：“怎么，你怕有人将我劫走？所以今夜将我处理了？”
地面上，宁西洛的影子被拉的很长，而他怀中之人蠕动了一下，轻声道：“方蜀作、乱，溪儿要上战场，明日便要离开的。”
说着，云溪笑了笑。
那笑意，刺痛了龙子卿的眼睛，他动身引起锁链的晃动，踉跄起身想要靠近她，可却被那锁束缚不得。
宁西洛看着龙子卿：“你自知颜冥是什么人，若朕离开京都，他便会寻到这里杀了你。对于东蜀而言，你再也没有任何作用。”
“那又如何？”
宁西洛不语，垂眸看了怀中人一眼：“解开她身上的替蛊，需要什么代价？”
龙子卿不再去看她。
再一度，龙子卿顺着月色光辉坐在了地上：“是生是死，在东蜀还是西州手中，有什么区别？若我现在解开替蛊，你便能饶了我？宁西洛，你当真做得到？”
“朕做不到。”宁西洛话语冷冷。
龙子卿反而笑出了声，那温和之样融了太多的悲，他边咳边道：“江此意为了流烟公主叛离北渊，到底是北渊的蠢，而你便如此利用自己的亲生妹妹吗？”
“那是江此意的选择，与朕无关。”
“好一个无关！西州到底是大义凌然，全天下都认为西州无错，而如今成为阶下囚的我，是不是也该赞赏明君一个无错？”
龙子卿垂眸，看着那影子颤晃，一笑凄惨。
身后有声传来，宁西洛侧眸，轻声：“顾生言，让他进来。”
顾生言道：“诺。”
龙子卿晃晃抬头，自看到宁西洛身后黑暗之处出现的那越来越近的身影，脸色僵白之色更多来了些许：“你也来劝我？”
“是。”
小沙弥拎着油灯，一步步朝着龙子卿而去，且将那油灯放在了龙子卿身前，晃晃应了那俊美之容。
窄小之地，除了他，足足四人。
每个人都妄图让他去解开替蛊，每个人都带着愤怒之意吧？
成王败寇，到底是输了。
龙子卿伸手触碰那油灯，猛然松开了手，薄唇轻启：“如今，用这替蛊也是无用。我不会再控制她，这蛊解不解开又有何必要？”
那明亮微弱之处，龙子卿看到的是那帝王容色之中的愤怒。而那愤怒却让他觉得可笑。这天下，想杀他的人那么多，到底是不缺这一个。
云溪挣扎，从宁西洛怀中走下，一手拽着他那龙袍，一声轻盈：“什么是替蛊？”
她脸色极红，已经走的有些不稳。
她吃醉了吗？龙子卿笑着，凝着云溪的眼睛：“云溪，过来。”
他伸出了手。
云溪踏步一步，便被宁西洛直接拉回了怀中，凤眸阴鸷：“龙子卿，朕再给你一个机会去解开这替蛊，若你做得到，朕可以放你走。”
龙子卿缩回了手，温和一笑：“放虎归山？”
小沙弥起身，退至宁西洛身侧，眉宇深深：“对于洲国大陆，杀不杀你已经无畏了。我来这里便是想告诉你，若你能做到，我会亲自带你出西州。”
龙子卿挑眉，眼波已是起伏明灭：“我还没有笨到那种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