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京都依旧照旧，街头人声嘈杂，这书烨布行同样如此。
若是其他洲国，选秀几乎一年一次，而这西州却不大一样。人人皆说这文治皇帝是因贵妃而弃了这选秀之措，因此导致这皇族血脉无法传承下去。
只是今年却不大一样。
书烨布行之外停了各路的轿子，皆是从各个官家府中而下的小姐，皆在这布行中选料子做新衣裳，以求能被选上这秀女。
小厮疾步从外而来，朝着书烨布行后院而去，手中握着的自是选秀所用之物。
后院，云溪正坐在石桌之前，细心地磨着袖箭。
小厮将木盒放在了石桌前，打开之后，便喘气道：“溪姑娘，这些都是从海御史的府邸领来的，乌泱泱的，小的抢了两个时辰才拿到了一卷。”
云溪放下袖箭，笑谈道：“海御史？”
小厮看着日光之下云溪盈光流苏般的白皙容颜，笑道：“便是一年前上任的那位，朝廷三年五载不选秀一次的，这次可容易选秀了，自是海御史亲自办的。皇上也是重用他的吧？不过这些都是今日听来的消息。”
“如何办？”
云溪一怔，自是想起来了这海御史。沈惊鸿不在之后，宁西洛便亲自将御史的位置给了这温和的海御史大人，长相并非出众，却也是忠臣公子一个。
“本今年是不选秀的，海御史在养心殿外跪了两天，皇上黑着脸差点砍了他的头。迫于无奈，只能选秀了。所以，御史府负责这种事情，宣纸皆是御史府发出来的，小的给您报名了，估计轮到晚上，御史府的画师便会亲来这里给您画画像了。”
“画像？”云溪又问。
小厮挠了挠头，小声道：“皇上多年不选秀，估计也是看不上个各家女子。所以海大人说，画像递上去，他亲自筛选一次，然后再通知过选的姑娘去宫里，皇上再选一次。”
说到这里，小厮的脸有些红。
云溪倒是浅笑了些，这小厮不知从何处听来的小道消息，倒也说的头头是道。想到这里，便递了这小厮十两银子。
小厮道了谢，本想离开，又想到了什么，又道：“溪姑娘，您与温公子何时离开？”
小厮目光灼灼地凝着云溪。
云溪眉梢一挑，又是听的明白了。温念妤表哥本在南岳，如今为了她来了这西州，自是要在一处布行住下的，无奈，选了京都这家最大的书烨布行。而这小厮，刚巧不巧，从掌柜的一落成为了打砸的，如今看着云溪，眼睛之中却是满是期望。
云溪手指轻抚了袖箭：“你倒是希望我们快一些走？”
小厮咂咂嘴，立即摇头，转身退了出去，差一些跟温念妤撞了怀。
温念妤似是刚从前面的铺子回来。
他掠看那离开的小厮一眼，便对身侧之人道：“去查最近三年的账簿，若是他做的不好，这布行便收回来。”
“是。”玄子俯身，转身离去。
“我以为，你会说说的不好便杀了他。”云溪笑道。
温念妤颔首迎着漫天轻洒而下的光，声音极为温和：“若……”
若入选了，怎么办？
温念妤眸光中的苦涩在光下却看不到深浅，只是浅瞥云溪桌上还未制作完好的袖箭，摇了摇头：“袖箭，以后莫要戴了，表哥替你收起来。”
云溪点头，不问为什么，便将那些袖箭全部收好。
温念妤身后，许多脚步声传来。
云溪自看去，便脸色有些僵硬了：“表嫂，这是什么意思？”
水碧走的匆忙，身后站满了那些穿的花红柳绿的女子，她们手中皆端着雕花木盒。瞬间便将云溪围在了中间！
……
为了云溪能成功入选，水碧确实是尽力了。
经过两个时辰的折腾，天色降晚，从沐浴更衣到梳妆贴红，云溪无一不落。想反抗，却也不知如何做。
一张新脸，一身完全不适应的赤红色粹纱裙，让云溪在这月下打了个寒颤。
这京都各个家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给自家的女儿报了名，选秀名额并不多，因此想要入宫也要费一些银子打扮一下。
入夜之后，海御史的人却迟迟未来。
云溪坐在院中不紧不慢的斟茶一杯，轻瞥一旁的水碧，淡淡道：“你倒是比我心急。若是慌乱，不如去寻表哥，他还在房里等嫂嫂呢。”
水碧脸一红，急拍桌了一瞬，又道：“龙子卿在你身子里下那种玩意，你若是不听话，且不说你的性命，画将军怎么办？”
云溪嗤笑：“凤儿已经在做解药了，你且信她。”
水碧叹气，看着云溪的脸，道：“你这新脸，确定会被皇上选中？且不说殿选，你这脸海御史会喜欢吗？他可是要看画像选的……”
水碧筹措半天，听到有动静，立即起了身。
云溪放下茶水，跟随起身去看。
前方，小厮跑的极快，一口一句：“大人若累，小的背您？”
被称作大人的人从黑暗中露出了脸，白皙而温和的秀才脸，的确是常见，无任何官架子。这人自是海御史了。
云溪一怔，随水碧一起俯身：“见过大人。”
海御史似是有些疲乏，只是轻声道了句“嗯”，小厮急忙将凳子摆好，将墨都准备齐全了，俯在一侧等待着。
海御史轻声道：“京都画师不知为何都反乡了，所以人手不够，久等了。”
说这话的时候，海御史还略微有些哈欠。
从始至终，海御史一眼都没有瞥向云溪，看样子已经极其累了。
听他这话，云溪也听个一二三了，这宁西洛不想选秀，便将此活全权交给了海御史。而海御史偏要给皇帝选秀，自是“无人用”也要亲自上阵，可见衷心不一般。
而那些“画师反乡”，云溪也听的明白，怕是不离开京都，便被皇帝咔嚓一刀了。
云溪上前，再度俯身：“大人乏累，不如明日再来？”
“不可，不可，本大人今日回去筛选一番，还要选二十个秀女的画像，明日便要递到养心殿了。”
“不是十个吗？”
“十个不够！”海御史突然急声。
月下，他一身蓝色官服穿的稳妥，晨星映在眸中却是有些乱。此时，他颔首看了云溪一眼，恍然眉间一抿，手中的毛笔砰然落在了宣纸之上，落了一丝墨。
“姑娘这张脸……”海御史支支吾吾，最终来了句，“好生俊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