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莫嫣然的话，云溪狐疑之色闪过，清冷的眉目遥遥地凝着远处驰聘之人，似若恍然大悟，可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六千人马行至缓慢，于这薄凉的夜中更是慢了些。
云溪让所有人停下休息之后，便一直依在树边想这个问题。
莫嫣然一直依在她身边，嘴中之话却未曾停下：“如姑娘之前所言，这画公子前后打听颜姑娘的身世，又不喜颜姑娘与你多接触，多半是醋意斐然。”
云溪点了点头：“确实像。”
莫嫣然扬了唇角，再道：“这画公子生来便是一副好容貌，此等容貌在这洲国之内又能寻来几人？所有嫣然断定，这画公子心性高了些，比自己容貌差的姑娘自是看不入眼。而这颜姑娘就不同了，我活了十几个春夏秋冬压根就没见过比颜姑娘貌美的姑娘。”
云溪抿了唇，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饼，硬生生地咬了下去：“莫姑娘所言极是。”
听到云溪夸赞，莫嫣然更是开心。
莫嫣然直接坐在了云溪身前，一手托着脸，嘻笑而言：“我并非认为画公子是那肤浅之人，如颜姑娘的容貌，却甘愿在你身侧当一个婢子，由此可见颜姑娘并非是养尊处优之人，这也是优点。若其他女子有她这容貌，早入宫当那祸国妖妃去了。”
此话不假，云溪再度点了头。
只是想着画凉这几日的表现，云溪突然回忆起那日画凉醉酒，可是亲口说了去颜姑娘房内饮酒而醉，如此可见画凉一来想与颜姑娘一起呆着，二来醉酒后定是想寻她意见，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画凉一向刀子嘴，又嘴笨，情这一方面倒不像是聪明人。
想到这里，云溪眉头又拧了起来。
马蹄声传来，云溪便起了身。
画凉下马，将怀中之人直接拽了下来。
颜冥踉跄两步，眸中的怒气却被掩盖的很好，咬牙切齿道：“公子一路有心了！”
画凉冷哼，看着云溪狐疑的神色：“此行，我会一直带着颜姑娘。”
说罢，画凉转身便走至后面阖眸而休。
莫嫣然与云溪面面相觑，眉梢微微一抬，云溪点了头，莫嫣然便离开了这里。树下，那被捆绑于一侧的战马踢了踢土，荡了黑夜一片灰尘。
云溪轻咳，靠在树边微微打量着颜冥：“你……生他的气了吗？”
颜冥妖冶一笑，那漂亮的瞳孔于月下微微泛着光，上下打量着云溪：“你怕我生气？还是怕我报复他？”
云溪摇头，思虑片刻直接问道：“颜姑娘从未讲过自己家里的事情……”
颜冥走至云溪身侧，于树梢之下的斑驳阴影中细细地打量着云溪的脸：“战乱太久了，颠沛流离，自然还未曾找到家里人。”
于月色之下，他的影子欣长秀美，赤红男裳之上是那粹纱之白，恍恍惚惚，映衬着那墨如极致黑夜的颜色的发。
云溪垂着眉眼，看着那影子：“你可有心仪之人？”
那影子悠悠抬了衣袖，于云溪头顶轻轻一按。云溪抬眸，看着那妖而不媚的青涩稚嫩之眸，一时间不知又该说什么。
颜冥俯视着她，缓缓道：“有。”
云溪慌张了些，急忙道：“那他喜欢你吗？若是不喜欢，你可以考虑考虑别人？”
这话一落，云溪却见到颜冥眼底的那抹冷色。
颜冥收回了手，俯看云溪：“若她不喜欢，那便想办法让她喜欢。喜欢一个人，又如何能换别人喜欢？于我心中，换不得。”
他的眸凝看着云溪。
云溪紧咬下唇，清眸之中已然有了想法：“那你喜欢的人是谁？”
那殷红的唇扬了笑，少年轻声：“你觉得是谁？”
云溪反问：“是画凉吗？”
颜冥笑了，却笑的很难看：“何以见得是画公子？”
云溪不知如何作答，只回：“他容貌姣好，你很难找到比他俊的了。”
颜冥若有若无地点了头：“画凉与他姐姐画溪，却是很像，眉眼间的神色皆是一样的，你也如此认为吧？”
云溪愣了神，只是瞧着远处阖眸而休的背影，唇角露了笑：“的确很像。”
看着云溪此般模样，颜冥却轻声而问：“那你呢，你可有喜欢的人？”
云溪回过神，想了片刻：“曾有过几个。”
颜冥眉梢一扬：“几个？”
云溪抬了手，一个个按了下去：“喜欢过楚临安，可他杀了张良。喜欢过宁西洛，可他杀了我想嫁的人。”
虽是玩笑的动作，可她扬起眸的瞬间，眼泪却落了下去。
那眸中的泪被颜冥一一擦了去，他缓缓问道：“你想嫁的人？”
云溪鼻尖微红，唇角却是溢出了笑：“若惊鸿还活着，我定会嫁给他。他跟所有人都不同，是不同的……”
“若是不爱他，为何要嫁？”颜冥忍着怒，却还是问了。
这个时候云溪只是垂下了眸，将整个身体都倚在那树上：“那个时候我说想要杀了岭哥哥，想要杀了所有不能杀的人，他什么都没有问，他说他会帮我。我对他的自私，我对他的不理解，我对他的冷漠，他皆忍着，总在我需要他的时候在我身边……”
颜冥缩回了手，愣道：“若他还活着，你还会来北渊吗？”
“若他能活着，我哪里都不去。”
颜冥袖下的手却是握紧了，他扯了抹笑：“那龙子卿呢？不爱，还要嫁吗？”
云溪愣愣，却是站直了身子：“借北渊的手杀了宁西洛。”
这一声冰冷至极，也充满了所有的杀意。
颜冥只是看着身前之人，便不再答话，所有的疑问在心底都有了结论。于远侧，画凉还在那里休息，云溪回了神，反倒是沉了气：“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是今日我想问你的并非是这些。我只是觉得画凉对你有意，你若是觉得可以……这聘礼……”
她鼻尖依旧微红着，却未曾忘记这些话。
颜冥皱紧的眉头平舒而开，他轻轻地笑了：“听闻当年画凉下聘流烟公主，红妆万里，城池十座，对了，还有五千万两黄金。”
这一声清朗，却让云溪彻底哑然。她从怀中掏了掏，从大皇子那里缴获的几万两银票确实不够这聘礼的，只能咽了咽口水：“画家被抄家了，画凉的确没什么银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