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本以为，这姑娘会恼怒她出手之重，没想到如今脑子里想尽是怕丢人之事。
北渊并非比西州冷，这雪下的也并非很大，只是如今，云溪站在这空无一人的街巷中，看着这幕天席地的苍白之色逐渐被黑夜侵袭，倒是察觉到了那份冬风凛冽。
龙子卿凝着莫嫣然，起伏明灭的眸光带着浅浅笑意：“提醒过你，是你不听。”
莫嫣然背过手，精致的小脸迎着那霜雪看去，反倒是傲气了一分：“今日之事，不可告诉父亲，若是子卿哥哥说了，嫣然便不再喜欢你了。”
冷月幽香。
龙子卿听此，反倒是温和道：“那我便告诉将军，你最好莫要喜欢我。”
莫嫣然赌气，眉间长扬而起：“我本便是家中庶女，母亲也没什么地位，若是将这丢人之事说出去，嫣然定然会在府中待不下去的。”
看着莫嫣然如此模样，云溪却是微微一惊。
这嫡庶有分，这莫嫣然如此样貌，如此身手，还是如此的娇俏脾气，竟是庶女，倒是让云溪有些诧异。那打量的眸色在莫嫣然回眸间，稍纵即逝。
莫嫣然轻吸了鼻子：“今日，我要带子卿哥哥回府上，你要去吗？”
云溪与龙子卿对视，轻轻点头。
莫嫣然又道：“那我应该称呼你为什么呢？毕竟……毕竟我输给你了，若是叫你名字，定然不符合礼数，于理不合，于理不合！”
莫嫣然的脸红了红。
风如刀割一般划过了云溪的发，她颔首轻看那浓墨重彩的夜空之雪：“若姑娘愿意，不妨称云溪一声溪姑娘。”
寂静，伴随着莫嫣然的吃惊之色：“你可知，这是战神画溪的称呼……”
龙子卿微微侧眸，似是不解之样微微皱了眉，可那抹诧异稍纵即逝。
云溪微笑：“画溪已死，又有何不可？”
她从西州逃脱，如今入了这北渊，对这称呼又有何惧？长相不同，身份不同，不过一字“溪姑娘”倒是能挑动多少人的心弦。若战神之名于从前能起，那以云溪之身，也能用。溪姑娘不仅代表着战神之名，还代表着她便是她。
天地间一片肃然。
莫嫣然愣了愣，反倒是笑了出来：“姑娘用这称呼，我倒是喜欢至极。就像战神是我朋友一般，叫着也是别样上口，不丢人的。”
莫嫣然靠近云溪，暗香浮动，一双手轻轻握住了她，转而朝着街巷前方而去。而龙子卿在她身后凝着他，唇角带了笑，便逐而跟了上去。
……
胤都即便是入了夜，街上也是热闹非凡，不知走了多久，莫嫣然便站在了一处府邸之前，指着上面的几个大字：“这便是将军府了，皇上赐的府邸，也是皇上提的字。”
黑夜连连。
少女一身白衣立于将军府之前，清眸冷淡轻瞥，继而浅笑：“将军府。”
这声音浅薄而带着冰冷之意。
将军府三个字倒不像吉利之字，凡是她待过的府邸，皆被诛九族了……云溪回首，看着那朱红大门。
这夜依旧是星淡云稀，弥天满的寒冷依旧，龙子卿握紧了云溪的手，低眉笑道：“你若喜欢，以后可以住在这里。”
云溪只是微微摇头，任凭冰冷的手被他暖的即热。
很快，将军府的大门于此刻被打开，熙熙攘攘地出来了几十人，皆俯身而立：“恭迎太子。”
一个深眸如鹰钩的中年男人走出，对着龙子卿躬身：“太子，臣已恭候多时。”
那男人穿着清雅，倒不像一个将军，反而像个文臣，倒是十分拘禁客气。
说完，男人瞥看了一眼云溪，微微愕然，然后又凝了莫嫣然一瞬，眉宇间写了怒：“嫣然，你过来。”
莫嫣然瞥看龙子卿，继而赶紧站回了男人身侧：“父亲，太子今日疲乏，莫要耽搁太久。若是太子累了，定然会不开心的。你也莫要抽空责怪嫣然了，身子骨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说完，莫嫣然一脸无辜地看向府内。
莫擎山虽皱眉，但看向龙子卿之时，却依旧带了笑意：“太子，随臣先进府吧。”
他弓着身子，手臂微伸——
“这里应该有手炉，还冷吗？”龙子卿低眉看着云溪。
云溪却微微一愣，在这个时候，他竟还惦记着手炉的事……云溪微微摇头，又紧紧点头，任凭龙子卿握着她的手便大步而入。
一身白衣擦过这墨黑的夜。
云溪走的极慢，悠悠凝着龙子卿的细腻风雅的背影，跟的极近。他带着姑娘回胤都，没有任何解释，反而当着武臣的面做如此亲昵的动作，倒也是大胆。
身后，将军府的人跟着他与她，走的极慢。
……
自龙子卿入了府，便随着莫擎山去了后面的书房，而云溪便坐在大堂里握着手炉静静地等着，只留下莫嫣然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凝着云溪。
丫鬟将甜点上了几份，莫嫣然便将木凳搬到了云溪身侧，一边吃一边笑问：“溪姑娘？”
“嗯？”
莫嫣然沉吸一口气，狐疑道：“总觉得今夜的你，比刚见你的时候，好像好看了些，可是又不知道哪里变了。”
云溪浅笑，清眸微挑：“嫣然姑娘如此貌美，便莫要夸赞云溪了。”
莫嫣然咳了一声：“你倒是拘禁的很，没一点将军府小姐的脾气。我倒不想问你这些，想偷偷问一问，你的武功跟谁学的？”
这一问倒是认真，莫嫣然放下了手中的绿豆糕。
云溪想回答，却又不知如何说。她的身手自然是从战场上血拼得来的，杀万千敌军迎来了战神之称，倒是无人领教。
云溪笑笑：“若说是自学的呢？”
莫嫣然沉沉地吸了一口气，一掌拍碎了那绿豆糕：“我早便知道姑娘是将相之才，定然有如此天赋，不然也不会轻而易举便将我打败。实属天赋，天赋！”
云溪浅笑，她这么容易便信了，倒是与刚刚见面之时的模样有太大不同。
看云溪如一泓净水的眸，莫嫣然再道：“你打我的时候，我便知道了，姑娘的武功定然在父亲之上，倒是让我叹为观止！”
云溪眉头轻佻：“是比试，不是打你。”
莫嫣然嗤嗤一笑，反倒是又凑近了一些，凭借着大堂里的悠悠烛火，认真凝着云溪的脸，咽了咽口水：“姑娘未来胤都之前，不少未出阁的小姐都有打听过姑娘的身世。姑娘是太子钦点的太子妃，所以成为众矢之的倒也不足为奇。云震天将军虽叛国，倒也身手不错，只是跟我父亲比起来，还差很多。那云辰玥更是听说过，虽是练武之人，身手倒也差的很。姑娘于云家从出身，身手却出奇的好，难不成是随了姑娘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