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张普（5）
她的背影没有那种轰然结束的感觉，反而透露着一种想要得到挽留的心情。只是，对不起，我做不到。
黎微离开之后，我在“多余”呆到天黑，甚至在那里睡着了。
如果时间回到我们爱情的起点，我不想和你有太多的语言，你把我留在这里千万别忘记，记得回来带我离开，你把我留在这里千万别忘记，记得回来带我离开，我确信我们之间还有爱……
朦胧中我听到有人在唱这几句歌，陌生而熟悉。微微睁开眼睛，是她，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吧！依旧穿着白色衬衫，化着很浓的妆，同一个表情，那就是低头唱歌没有表情的脸。
有个男生跑上去送了一朵红玫瑰给她，她没有接过，也没有看一眼，她只管唱她的歌曲。我看见今天的那个服务员，又问了他几个问题。
“她怎么都不理人的？”我指着乐以珥问。
服务员打量着我，似乎认不出是我，他说：“你不是她朋友吗？怎么不知道？”
“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我说。
“哦，听说是她男朋友出车祸后才来这里唱歌的，可能是太难过吧。”服务生在我耳边小声地说。
“那她男朋友死了？”我问。
服务生点头，然后走了。
有个不正经的男人跑上了台上，指着她乱骂，骂什么我也不清楚，也许那是客家话。后来他一把拽住那个女生，吉他乐声停了，歌声也跟着停了。
她还是溜走了，抽出她的手之后毅然决然地抱着吉他离开。也许，她连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是一个孤独的人。
我跟着她跑出了酒吧，外面吹着柔柔的晚风，霓虹灯把整座城市都点亮了。她抱着她的吉他在路旁哭了起来，像无依靠的孤儿。
我站在她前面，那时候我已经确定，她不是写海。可是她和写海一样，很漂亮，唯一不同的是，写海从来不会哭，也不会那么怕生，她看到我的时候马上起身离开。
“喂，你的吉他。”我喊她，她的吉他在我的脚旁边。
她蓦然回首，那一霎那我看见了写海一样，她迅速地跑过来，拎着吉他离开，除了她唱歌之外，不然我从没有听过她讲话的声音。
我看着她走了很悠长的一段路，突然她又回头，她跑过来看着我笑，莫名其妙地对着我笑。
“今天我生日，你可以当一回萧楚域吗？”她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不知道萧楚域是谁，也许就是她的男朋友。
她把我带到一个广场上，那里没有多少人，大概是因为广场没有明亮的灯光，只有几盏泛黄的灯。
“我唱歌，你听就可以了。”她坐在了地上，抱着她的吉他弹了起来。
我安静地坐在她旁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边唱边对我笑。在她的旋律里，我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了糜写海，可是她和糜写海没有关系，在我的生命里，我的过去也未曾出现过这个人。听着她唱的歌，很伤的曲调，但是她唱歌真的很好听，这个我是不能否认的。
“萧楚域说，我的声音很好听。”歌唱完了之后，她站了起来，她走到我身边又继续说，“可惜他永远都听不到了。”
我不敢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她。她的脸的表情很忧伤，也有那种似乎释放不出来的寂寞。暗黄的灯光把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有着一种无法用语言来诠释的奇怪画面。
“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没关系的。”她轻轻地笑了，很淡很淡的笑容。
“萧楚域是你的男朋友吗？”听了她的话，我也就毫无顾虑地问了，这个女孩相当于一个谜，她所经历的我似乎都很想知道。
“嗯，是的，他是我男朋友。但是他前不久来上海找我的时候出了车祸，我还没有来得及认真地看他一眼，他就这样在我眼前倒下了。我讨厌上海那络绎不绝地车辆！”她越说越激动，可后来还是很勉强地笑了一下，“你说这是不是所谓的宿命？造化弄人！”
我点头，说：“造化弄人，没办法的事情。也许一切真的是注定的。”
如果说一切真的是注定的，那么写海呢？这辈子，是否注定她只是我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而我终归的宿命难道是那个对我纠缠不休的黎微吗？
“我要走了，今晚很谢谢你。他会听到的吧！”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喂，你叫什么名字？”奇怪的人，让我越发地感兴趣。
“乐以珥。”她的身影在灯光下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在我的视线里消失。
像是永远的消失，和糜写海一样永远的消失。
那晚我回家的时候，黎微没有出现，忽然觉得很不适应。也许当你习惯了以前不习惯的东西，然而有一天它会突然消失掉，会让你倍感空虚吧！我拿出手机，有十几个未接电话，不是黎微的。
我打了回去，电话通了。
“喂，请问你是张普吗？”电话那头是个深沉的男音。
“是的，我是。”我回答。
“你认识一个叫做黎微的女孩吗？我们在她手机上只找到你这个号码。”电话那头又说。
“认识，怎么了吗？”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了心头，但愿不是坏事。
“她今天下午的三点的时候被送进医院的，她出车祸了。”
我立即跑去了医院，在麻烦的询问下我找到了黎微所在的病房。我推开门的时候她是坐在床上的，眼神呆滞，她看见我也没有反应，当我是透明的一样。
“哪里受伤了？”我问她。
她不说话，可是她那该死的眼泪又来了，我讨厌看到她的泪水。
“对不起，今天我不该对你那么凶的。”看着她还是不说话，我的歉意涌上了心头，但是这无关于爱情。
“我可以不再纠缠你的，我真的可以的。张普，我求求你别凶我，我以后都不会去找你了，我不会跟着你了。”她抬起头，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里溢出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轻轻地将她抱住，她的眼泪滴在我的脖子下端，湿湿的。
我被她打败了，我真的被她打败了。
“不要怪我好不好？只要写海回来，我就主动离开你。”她的呜咽声充满了整个房间，搞得我越来越内疚。
“傻瓜，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都已经一年了，她早该把我忘记了。”也许我真的该放弃了吧，为了一个已经失去的人而去伤害现在对我好的人，真的有些对不起黎微。
“别哭了，以后我允许你跟在我后面就是了。”我安慰她，直到她哭累了睡着。
黎微的腿被撞伤了，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不能走动。她在上海没有亲人，出车祸的事情她也不敢告诉她爸妈，所以她的饮食都是我负责的。
“张普，你看我可以走了耶！”这是两个星期以后黎微早上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但是刚说完，她就摔下了。
我扶起她，她很不好意思地嘟了嘟嘴巴，笑了。
“张普，我可以走路了，真的！”黎微在三天后的黄昏时分对我说，她很开心地笑着，向我比了一个V手势。
她这次没有摔跤，只是走得很慢，但是我也很开心。
那天黎微出院了，她提出要我陪她去逛整个上海市的要求，她来这里那么久了，她除了上学，除了找我之外，从没有好好玩过一次。于是我答应了她。
“我想吃冰淇淋，张普。”她指着一个小孩手里的冰棒说，像只馋猫一样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我给她买了个冰淇淋，她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很开心地接过，她说：“张普，你可以给我买一辈子的冰淇淋吗？”
我愣了住了，没有说话。她下意识地补上一句说：“在没有写海的世界里。”
我勉强地点下头，她踮起脚尖轻巧地吻了我右脸，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我需要时间去忘记写海。
要知道，想去忘记一个曾经爱得那么深的人，真的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也许，越想去忘记，陷得就越深。
周末，黎微一整天都没课上，她像以前一样，不上课的时候都会找我，即使白费力气，她也要在那天看到我一眼，就一眼她也会很满足地笑了。她和写海不一样，黎微很黏人，甚至时时刻刻都对我撒娇。
“张普，你陪我去学校好不好？”她见到我的时候第一句话不是这句，而是“张普，我想你。”
我搞不清楚黎微的脑袋都是装些什么的，今天学校不用上课为什么要去学校呢？天空很干净，没有一片云朵，太阳把上海这个城市弄得像一个蒸笼，而我也快被蒸熟了。
“今天没有课，去学校干什么？”我问她，甚至忍不住捏了一下她圆扑扑的脸蛋。
她可爱地吐了一下舌头，然后撅起她的粉色小嘴说：“你就陪我去一次嘛！”
我受不了女生这个样子，只好答应她了，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们的学校很大，也很漂亮，虽然是星期天，但是学校里面还是有很多的人在散步，听音乐，聊天看书。
黎微畏畏缩缩地用她的左手触碰了一下我的右手，我侧头看了一眼傻不拉唧的她，然后我用自己的右手反过来握住了她的左手，我就这样牵着她在她们的校园里走，很多女生看着我，又很快地把羡慕的目光转向黎微。
“黎微，这是你的男朋友吧？真帅啊！”一个短发的女生走在我们身边过的时候说。
“算是吧！”黎微努了努嘴巴，把目光慢慢移到我身上，然后又很快地转头对那个女生说，“这个，这个，呵呵！”
“哇！黎微你真幸运！”赞完之后那个女生走了。
我不生气，也许这是对黎微的弥补。我们走了几步之后，黎微突然停住了脚步，她低下头小声地说：“张普，你会生气吗？”
“不会啊！”我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如果你还喜欢写海的话，那我想去弄写海那个卷发。”她揉了揉自己黑色的直发。
我愣了一下，我已经记不清写海的卷发有多漂亮了，我很想看，但是我不能把黎微当作她，也没有人代替得了她。
“黎微，如果我忘记写海，在没有写海的世界里我想我是可以安心地去喜欢你的。”我想，这是最好的选择，现在，我也别无选择。
“在没有写海的世界里你可以喜欢我，真的吗？真的是这样的吗？那现在呢？算吗？”黎微把我抱住了，把脸贴在我的胸口处。
我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看见那干净的天空有一只鸟刚好飞过，我没有看到写海的影子。也许，这个女孩真的从我生命里消失了，那只是我回忆里仅有的一份爱。这份爱，我无法继续付出，因为它找不到人对号入座。
和黎微一起看夕阳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她会胡言乱语，甚至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她像个孩子，活在只有她自己的世界里。她可以很天真地把太阳比作红椎蘑菇，她说很好吃，但是不能吃，我听了之后哑然失笑。
“张普，我想去看海，去那里看日落。”黎微突然侧头过来问我。
我没有答应她，原谅我把这个权力留给了我的过去。没有人可以剥夺我给她的爱，就算是她任性，就算她只是个过去，我也一样会偷偷想她，那样死心塌地地爱着她。
她失望地垂下头，落寞地玩着她的手指，黎微的每一个表情都让我想到了电脑那些“蘑菇点点”的表情，她和“蘑菇点点”一样可爱的。
那天晚上，我回到姑妈家的时候，我决定给写海写一封信，不管她会不会收到，我还是执意地把信写得很长很长，然后寄往她家里。可是，第二天我忘记了，第三天我也忘记了，直到一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我才把信拿到邮局去寄。
黎微在我旁边，她问我是给谁寄的信，我没有回答她，然后利落地把信塞进了信箱，可是那时候我万万没有注意到我的信还没有贴邮票。
经过“多余”的时候，我让黎微回学校，我说我想进去找个老朋友，我很庆幸她乖乖地离去，没有追问我些什么。
我太久没有来“多余”了，太生疏了这一切。所欣慰的是那个叫做乐以珥的女孩还在唱歌。我只是在呆在一个角落里喝酒，并没有找她，然后独自离开“多余”。
不过，乐以珥追了出来，她抱着吉他，看着我笑。她晃着她自己的手掌，说：“大帅哥，今晚怎么闷闷的啊？”
“没有啊！只是想安静一下。”我站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才回答她的话。
乐以珥一步一步走近我，她说：“你失恋了啊？”
我苦笑地看着她，却没有半点心动，她是那么的楚楚动人，和写海一样有妩媚的美，可是我却想到了黎微。
“才开始恋爱你就诅咒我失恋啊？”我挠着自己的后脑勺，觉得现在特别滑稽。
乐以珥咯咯地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笑得那么开心。不过之后她就转身走进了酒吧，只是一个奇怪的女生，我根本不知道她想出来干什么。她的一切我只是略知一二，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朋友，但是她连我叫什么名字都没有问过我，我也没有告诉过她。
行走在繁华的商业街，低头数下手指，很快又一年了，忽然间想到了黎微没有睡觉，我就给她发了条短信：黎微，晚安。
黎微她们放暑假的时候她说不想回家，要留在上海和我一起。但是我希望她可以回去，我不希望她把太多的时间都浪费在我的身上，这让我觉得我欠她的很多。那时候我已经在上海的一家电脑公司工作了，是推销产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