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失眠的黑夜
最后，是她对着我深深鞠躬后，戚然离去的背影。我就这样看着，霎时湿了眼眶。
流飒，也许……
也许，对于萧晗的死，我从来，没有怪你。
去医院看望小不点的路上，夕阳黯然的落下。我坐在公交车里，看见窗外匆忙错过的人群，远去的人们，背影里都是数不尽的哀伤。
我忽然想起，我和蓝宸羽小时候一起挤公交的时候，他总是拉着我的手，生怕我会随时丢了。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松开了我的手，开始握紧了舒笑的手，将我永远的抛弃在那扇门外。
我还是能想起，他那天对我说的那些话，他说，他和舒笑有一个孩子。
我一直觉得时光还没有流逝而去，蓝宸羽还在我的身边，我还是那个陪伴在他的身边，像个跟班一样被他依赖的苏颜。
可当那样的事实摆在我的面前，被打碎的平静岁月和美好幻想，让我一瞬间泪流满面。
尽管我装作很镇定的对着舒笑虚假的笑着，可是想起那些年蓝宸羽和她在一起的事，就忍不住会湿了眼眶。
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哭过了。公交车上寥寥无几的人们，寂寞而孤独的背影。
我听见忽而响起的音乐声，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就在我想起了蓝宸羽的时候，竟然就这样萦绕在了耳边。
我低下头去，飞快的擦去眼睛里掉落的泪水。可是眼泪落下的速度太快，怎么擦都擦不掉。抿紧了唇，抑制着自己哽咽的声音，听见那个苍白而清亮的声音在唱：“我忘了说！决定不再等你了……”
一瞬间，泪水决堤，我用力握紧了双手，低下头，低声痛哭起来。空荡的公车，在城市里兜兜转转的走。我哭泣的声音，引来几个人同情的目光，继而转过头，继续将脸转向窗外。
我蜷缩在座位上，仰望这座灯火如此辉煌，却还是如此孤独的城市，心里空空如也的难受。
我知道，我是该放手了……
尽管念念不忘那份执着了多年的感情，可世事由天不由我。到了而今的地步，我抓住不放又怎样呢？到最后，结局还是不会改变。
其实，就在我们相遇的时候，结局早就设定好了的吧。
哈哈……
想起来，心里就堵得难受，却只能擦干了眼泪，缓缓的笑起来。
蓝宸羽，只有我放了手，你才能幸福吧？和舒笑在一起，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多美好的画面呢……
这样的结局，其实也是好的……
我会自己好好的过，相信时间，会让我忘记你的……
到达医院的时候，接到安雨晨打来的电话，他似乎有些担忧：“喂……”
我准备回答他的话语哽在咽喉里，发不出声音，眼泪不由自主的掉落下来。我握着手机，手随着抽噎颤抖。
“苏颜……？”
没有听见我的声音，那边的安雨晨更加的焦急，小心翼翼的叫了我一声。
“嗯……怎么了？”
终于，眼泪还是在落下，我却故作镇静的深呼吸，扯起一个微笑，开始与安雨晨说话。
那边的他听见我的回答，沉默良久，轻声的开口：“录歌的时候不见你，很担心呢。”
我能想到此时安雨晨善良而温暖的表情，皱着眉，嘟起嘴，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我忽然不能再抑制自己哭泣的声音，尽管我知道，安雨晨在那边听得真真切切。我想，如果此时对我说这句话的人是蓝宸羽，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扑进他的怀里去，发誓不计较那些过去，与他永远在一起。
可……
此刻……
电话的另一头，说着担心我的那个人，是另一个单纯而美好的人。他叫安雨晨，有着温暖人心的笑容，以及美丽纯净的眼眸。
我忽然失语，不知道说什么……只有眼泪，一刻不停的落下来，打湿了衣襟。
“苏颜，你怎么了？哭了么？”
听见我哭泣的声音，安雨晨像是已经坐立不安。他急切的对着电话询问，似乎不知所措。
“没有……我在医院呢，看看小不点，你不是要录歌的吗，快去吧……”
我害怕他知道我哭会焦虑不安，影响录歌，便装作平静的擦了擦眼泪，淡淡的说道。随即，挂断了电话，还能听见他想要说却没说完的话：“我……”
安雨晨，原谅我吧，没有听你将想要说的话说完。
因为我怕听下去，会忍不住在你面前泣不成声。我希望以后在你的记忆里，我永远，只是那个喜欢带给你们欢笑的苏颜，而不是此刻泪流满面的我。
对不起……
在医院里看见舒笑的时候，苏颜很惊讶的蹙眉，条件反射的往她的身后看了看，却没有看见蓝宸羽。
“你来医院做什么？”
看见苏颜，舒笑收起一贯客气的笑容，一脸不快。转过头，蓝宸羽一直徘徊在小不点的门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她故意往苏颜那边站了站，不想让苏颜看见蓝宸羽。
“哦……我来看我儿子……”
苏颜站在那里，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掉，于是也没有注意到舒笑的动作，只是低着头轻声的嘟喃道，顺便不经意的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你儿子？”
显然，没有预料到苏颜已经有了孩子，舒笑的脸上的冰冷霎时消失，她惊异的看着苏颜，似乎有些难以接受。
“小姐，您的东西……”
就在这时，苏颜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护士温柔的声音打断。苏颜有些好奇的看过去，看见照顾小不点的护士走过来，将手里的包递给了面前的舒笑。
“哦，苏小姐也在啊，这位就是您上次要找的人。”
看见两个人站在一起，护士也没有觉察到什么，只是很有礼貌的对着苏颜微笑，指了指那边也是一脸不自然的舒笑。
而苏颜的眼睛，霎时溢满了悲伤，瞳孔渐渐的扩大，视线忽而逼视舒笑。
眼眶里，湿热的泪水，一直在蠢蠢欲动，却还是咬着唇，抑制着哽咽。
舒笑似乎也没有想到，小不点口口声声喊着“妈妈”的人，竟然会是苏颜。
一瞬间，两个人都沉默。
病房门口的蓝宸羽，无可奈何从另一条走廊离去。没有看到被时光定格在这里的两个女人，各自难过的身影。
“他是蓝宸羽的孩子？”
半晌，苏颜首先开口，同时伸出手，快速的擦掉了脸上滑落的泪水。
“是。”
面无表情的舒笑，低垂着眼睑，躲避苏颜悲戚的目光。
“希望你们幸福。”
微微一笑，擦身而过的苏颜痛彻心扉的一句话。
“谢谢。”
同时，得到的回答，干脆而带着让人心痛的决心。泪水忽然再也不能抑制了，哽咽在咽喉里哭泣的声音，也开始缓慢的从嘴角流淌出来。
苏颜捂着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了声音来。
“苏颜……”走了很远，忽然听见了舒笑的声音，柔和的一如人生初见的那年，“谢谢你照顾小不点。”
苏颜站在很远的地方，泪流满面，满心疼痛：“那么，替我好好照顾蓝宸羽吧。”
是的，只要蓝宸羽觉得幸福，即便心痛难忍，我也会笑着离去的。
希望，你们是真的幸福……
病房里的灯光已经灭了，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打在熟睡的孩子脸上，映照出他嘴角灿烂的笑容。
苏颜站在病房外，静默的看着，鼻子酸酸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走进去，坐在小不点的身边，握住孩子温暖的手，心里铺天盖地的酸楚翻涌而来，终于忍不住落泪。
如果此刻，被我握住了双手的，还是那个在空旷天空下守护了我的孩子，还是我曾经深爱过的蓝宸羽，多好呢。
小不点的笑容，竟是那么的像他，纯净无暇，灿烂而美好。
她忽然觉得疲惫，低下头，将头埋在被角里，无声的哭了起来。安雨晨就在那时出现在他的身边，气喘吁吁，带着焦急和担忧的话语：“苏颜。”
她转过头，满脸的泪水，戚戚的望着他。安雨晨的心忽而疼了一下，继而伸出手，握了握苏颜的肩膀。
“安雨晨，我该怎么办呢……？”
被那双温暖的额眼眸触动了心底的伤痛，扑在他的怀里，苏颜的哽咽的声音。
心狠狠的疼起来，安雨晨伸出手，缓缓的拥紧她：“苏颜，没关系的，还有我呢。”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泣，可是看见她颤抖的肩膀和带着泪水的脸庞，他就止不住的心疼。
“谢谢……”
那样温暖的一句话，像是在冰冷的寒夜升起的篝火，让自己那颗漂泊不定的心瞬时有了依靠。
所以，就在那一刻，她放任自己在安雨晨的肩头泣不成声。
多年后，想起这一幕，苏颜忽而惊醒——也许，就是在这一刻，两个人的心开始慢慢的靠近的吧。
毕竟，那个从十七岁那年以后给予了自己温暖的人，一直都是安雨晨。
而那年在人群里保护了自己的孩子，那个叫蓝宸羽的少年，早已经远离。
“苏……”
在两个人拥抱的时候，没有看见，病房门口突然出现的蓝宸羽。他站在那里，刚想要开口喊一声“苏颜”，却看见苏颜哭着扑进了安雨晨的怀里去，而安雨晨紧紧的揽住了苏颜。
一瞬间，他就愣在了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个哽在咽喉里的“颜”字，忽而变成了噬心的毒药，吞进去了以后，狠狠的腐蚀了他的心。
“好吧，我是该放手了。”
最后，他哀伤的从嘴角扯起一丝自欺欺人的笑，低下头去，轻轻的对着自己说。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却在那一刻，湿了眼眶。
苏颜……
我的苏颜。
我早就该明白的，其实从十七岁之后，你就再也不是我的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起你只专属于我的那些年，对着我露出不屑的眼神，却在背地里为我最很多的事。
而这样的你，从十七岁以后，就不是我的了……只是我一直放不开，一直念念不忘，一直以为你还会回到我的身边……
谢谢了……
谢谢那些年陪伴我，希望拥有了安雨晨这样好的人，你能幸福。
就在这一刻，他为了那个深爱的女子伤心的同时，却不知道她是为他伤心，才投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两个人，就这样走向了不同的极端。一个在过去的年华里左右为难，一个在未来的岁月里暗自神伤……
在这个黑暗的尘世，我们都只是罪恶拿来炫耀的战利品而已——流飒。
我现在依然能记得初次见她时的模样，一张无辜善良的脸，与所谓的杀人凶手相差甚远。甚至是微笑的时候，我会以为她只是一个无辜犯错的孩子。
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坐在落地窗边发呆。城市的灯火，一夜一夜的亮着，我却忽而觉得心寒……
监狱里前两天传来消息，流飒自杀了。就在与我见面之后的那个黑夜里，悄无声息。
她最后寄给安雨晨的信笺里写的那句话，我一直清晰的记得。
我开始对这尘世越来越失望了……
幸福的人们依旧过着他们幸福的生活，然后在某个黑夜里想起过去的那些艰辛，苦笑，抑或者泪流不止。
安雨晨的新歌第一次打榜，却被舒笑翻唱的一首老歌比了下去，公司暗箱操作，帮助舒笑成功的赢得了很多奖项的第一名。
安雨晨的新歌忽然就沉寂在了舒笑得意的笑容里，整个人也开始变得有些沉默。
在某天我安排他去上通告的时候，坐在车里浅睡的他忽然睁开眼睛一直盯着我，说苏颜，我是不是太不争气了。
我明白其中的原委，无奈的摇了摇头：“安雨晨，你是最棒的，只是……”
只是什么？
也许我是想告诉他，只是我们势单力薄，有些事情无能为力；也许我是想告诉他，美好的东西不能长久的存在，因为在我们的世界里，黑夜总是比白天多。
可这些话，我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表达。
深层的真实在这个世界生存太难，所以表面的假象和谎言就越来越猖狂，总是叫嚣着任意的践踏我们那颗一直诚挚的面对生活，努力积极向上的心。
然后，在经过了无数次的被践踏之后，我们就会失望。这种失望在某个时候被叫做觉醒，是的，现在我就处于这样的而一个状态。
觉醒……
“只是我们不要太天真，表面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这个世界，要用心去看。”
最后，我只能用手覆盖了安雨晨的眼睛，笑着对他说了那些话。他抓住我的手，嘟起嘴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嗯。”
在那个时候，安雨晨总是最可爱的，让身为姐姐的助理们都忍不住想疼爱他，宠溺他。
想起安雨晨，心里渐渐变得空空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他曾经的恋人已经化为尘土，随风而逝了。
或许，他该去悼念一下，毕竟曾经相爱过。可看他每天忙碌着，归来时总是一脸疲惫，我就不忍将那个噩耗说出口。
夜很深了……
安雨晨应该睡了吧，我看过去，手机忽然响起来。
“苏颜，又失眠了么？”
手机里，安静躺在那里的，是萧觅深夜发来的短信。我扬起嘴角，不由的露出欣慰的笑容：“嗯，我去找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