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证明已经焚烧了呢？”沈春妮疑惑：“谁知道是被偷了，还是店伙计自己去卖了？”
就比如她，不也是成功偷了木头，还卖了钱。
金祥给他指，处理决定那里用红笔画了个圈，他解释：“报废的木头燃烧会留下一截，工人会把这一截木头入库保存，贴上报废时间，再在这里画上圈，意思是一切处理妥当。因为有证据记录在册，所以很少有人会去偷卖。”
沈春妮心里一怔，咬了下唇。
不好意思，她又偷又卖。
看来得抽空去找润发木材行的王掌柜赔不是了。
大概了解了木材行的耗损程度，沈春妮心里就在盘算着木头的事儿了，姚思春从书房出来，叫她。
“过两天是我家老太太九十大寿，你跟彦哥儿一起来。”
沈春妮惊讶：“九十大寿？好有福气！”
姚思春笑：“到时候切记少说话，我家老太太见着女孩就兴奋，本来不想你去的，麟儿提前给我下了令，叫我必须叫上你。”
姚思春嗔怪：“那小子最近乖得出奇，连累我老被骂，都怨你！”
沈春妮笑：“哦，那我往后躲着点小爷，不跟您玩了！”
姚思春笑得风·流，戳着沈春妮脑门：“小丫头，敢将我军！
沈春妮行礼，送他出门：“小爷慢走，路上小心。”
姚思春叼着烟斗，挥挥手，走的潇洒俊逸。
下午季家老宅的人就来知会了，为的就是姚家老太太九十大寿的事儿。
姚家出身军统世家。
姚老太太死了五个儿子才换得叶城一方太平，姚启功坐镇军政处司令，跺跺脚叶城震三震，他九个孩子，就姚思春一根独苗，生下八个女儿，各个嫁的是军界精英，以七小姐姚淑卿和丈夫陆兆最为出众。
这样显赫的家族要给老太太过九十大寿，可想而知阵仗。
但姚老太太不喜热闹，往年都让人压着不准宣扬，请客的人数也有限定，只供十桌。
今年还是一样不声张，不过加了一点，要把世交家族里的年轻人都请上，季家、容家，南岳的彭家和珑都掖城的赫连家，结了婚的，没结婚的，通通要去。
理由是老太太返老还童，看见年轻人就高兴。
“难怪这位老祖宗长寿，像小孩一样！”沈春妮忍不住赞叹。
季宗彦喝了药，苦的蹙眉，沈春妮递上块话梅肉，听见他说：“老祖宗是冲着姚思春去的。”
沈春妮疑惑，季宗彦吃了梅肉，看见盘子里的肉干，拿起一块尝了尝，笑道。
“姚家的嫡子卡在姚思春这里没后，老祖宗九十了，能不急？”
肉干很好吃，有嚼劲，越吃越香，季宗彦问：“这你做的？”
“我娘做的，还带了烙饼和亲手做的一床被子，说要给少爷赔罪。”
季宗彦点点头，边吃边道：“要谢谢伯母费心了，不过，这里面没一样你做的，怎么算你赔罪？”
病刚好一点就恢复原貌，可会较真了。
沈春妮拿了张纸扑在桌子上，挑了几块肉干放在上面，剩下的都收走了。
“只能吃这么多，再多该齁到嗓子了。”她给季宗彦端礼，道：“那少爷说我该怎么赔罪呀？”
她袋子口还没封紧，季宗彦伸手又抽走一根，“把这肉干学会就行了。”
沈春妮笑着答了个是。
真是小孩子，又闹又好哄！
话题又进行到刚才那个，沈春妮问：“姚小爷要比少爷你大吧？他不是娶了好几房姨太太？怎么还不生孩子呢？”
季宗彦歪在沙发上啃肉干，言简意赅：“大一岁，他不准姨太太生。”
沈春妮又怔住，转而想了想，道：“哦，毕竟没有正妻，大户人家估计一定要正妻先生。”
季宗彦嚼着肉干的动作停了，他想起个人，还有年少时的姚思春。
时间若是没记错的话……
那年他掌家，姚思春才十七……
用过晚餐，季宗彦要忙工作。
沈春妮怕他累着，一直在旁边伺候，金祥和谢蒙搬来了两摞待办事项，她给拦下一摞，说只让季宗彦忙到十点，十点一到他就要上·床睡觉。
季宗彦说没事她都不听，死活就是不给。
季宗彦心里觉得暖，便由着她了。
他处理商号事务，沈春妮在旁边复习窦先生教的功课，她好几天没去了，明早要去一趟。
不到十点季宗彦就处理完了，他揉揉发酸的眼睛，侧头见沈春妮入迷似的在一张纸上算着。
他看过去，发现他在算木材损耗。
榆木，梨花木，樟木，柏木，红木，小叶紫檀，金丝楠木……
估算折旧价格，损耗还分了等级，发霉的，变形的，潮湿进水的，折旧价格各不相同。
还有对废旧木材的处理所需的人工费，和处理之后能卖出去的最高价格。
恩，还挺仔细，该想到的都想到了。
季宗彦赞许不已，沉声道：“小叶紫檀，金丝楠木不能做折旧，别算进去。”
沈春妮一愣，抬头看季宗彦，下意识要藏，季宗彦把纸抽出来。
“躲什么，还怕我看？”
沈春妮抿唇，有点局促不安，季宗彦看着纸上罗列的金额。
该想到的都想到了，就是还不了解行情。
这价格纯是胡诌的。
他兴致勃***来，问她：“想做二手生意？”
沈春妮点点头。
季宗彦将那纸叠起来，问：“要收购二手木材得需要劳力，劳力哪来？人工费一天多少，木材安置地在哪里，木材加工需要手艺活儿，人去哪儿找，费用一天又是多少？”
他弯了嘴角：“先想这些问题，想不出来不准做。”
说着他去了浴室。
沈春妮趴在桌子上，气鼓鼓的噘嘴：“哼，小瞧我！”
她手放在桌上画圈圈，喃喃道：“好像是要想想清楚。”
季宗彦等于给沈春妮出了道题。
她可是个不服输的性子，通宵罗列出来一张表。
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找季宗彦。
“劳力我有，天水桥洞下的叫花子，人工费按市价来，还可以低两成，我包三餐，手艺工人我也有，虽然只有一个，但我可以付双倍佣金，至于木材安置地……”
她顿了顿，挠头：“我家。”
季宗彦看着那表，漏洞百出，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买卖，但见沈春妮那么大的兴致，他觉得有趣的很。
她想学做生意，那就随便折腾去吧。
反正有他给兜底。
“好，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季宗彦靠在沙发里，目光沉静。
“那我跟你打个赌，从现在到年关还有两个月，你来实施你的计划，我赌你最多能赚三块大洋。”
“才三块？”沈春妮震惊，她卖给魏九婷那套家具还赚了五六块大洋呢！
“少爷，你又瞧不起人。”
她正给季宗彦系毛领儿呢，今日他要出门见客。
用力拽了拽，蝴蝶结打成了死结！
季宗彦笑得慵懒：“我再退一步，木材不用你收购，拿我的手令去叶城的木材行随便挑，免费。”
沈春妮想说不用，看季宗彦那稳操胜券的样儿，她有点虚。
老妖精都说免费了，她一只小妖还要什么骨气。
“行！”沈春妮热血被激起来了，阴恻恻的说：“那我要赢了，少爷把那只鎏金黑漆的钢笔给我。”
那钢笔写字可顺畅了。
季宗彦揉她的头发：“口气不小，什么也敢要！”
那是他随身的笔，跟了他好多年。
沈春妮才不管，伺候完他就要跑，季宗彦把人捞回来，道：“白天可以出去，晚上要回来，或者我叫金贵六点去沈家接你。”
白天见不到她季宗彦尚且能忍一忍，晚上她不在，他总做梦，睡也睡不好。
他呀，真有点离不开她了。
沈春妮点头：“少爷别担心，这次我不走了，早中晚都回来伺候您吃饭。”
季宗彦嗯了声，放心了。
谢蒙来请，沈春妮给他作揖：“少爷早去早回。”
…………
自家少爷都同意她做生意了，沈春妮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做好分内的事之后她立刻回了沈家。
王银虎已经动工了，还带了个人，就是那日帮抬木头的李二狗。
“东家，你回来了！”
再见到沈春妮，李二狗很高兴，事情他都听王银虎说了，上次抬木头还得到了钱，他心里别提多感谢沈春妮了。
“王大哥，李大哥！”沈春妮笑着打招呼，正要看看家具进程，结果被李氏拽进了屋。
“三少还好吗？气消了吗？”
沈春妮如实回答。
李氏惊道：“生病了？严不严重啊！”
沈春妮忙道：“已经没事了，再吃两贴药就好了，少爷也不生气了，好哄的很，还夸娘你做的肉干好吃呢，回头你把方子写给我，我学学。”
不仅这些，她还把季宗彦跟她打赌，助她做生意的事跟李氏说了。
李氏知道沈春妮一心想要做生意，她不想折了她的梦想，只连连道：“三少真是难得的好人，真的太好了。”
沈春妮忍俊不禁，觉得她娘是年纪大了，不然绝对自告奋勇去伺候少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