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初见（2）
林羿问道：“贤弟，怎的？这方少麟可是与你有怨？他不是你表哥吗？难不成关系不佳？”
小珠悄声道：“小少爷是直系，少麟少爷是嫡系，平常来往甚少，恐怕还不如你与商大哥来的亲密。”
“就你多嘴！”
小珠吐了吐舌头，眨着眼睛。
“且边行边说。”方志恒叹气道：“我水闲居虽是修仙之门，但门中传承就若尘世间的世家一般，自是唯亲至上，直系的修行资源，门中待遇，自是比嫡系要高出些许，但总的说来，门中更看重的还是个人天赋，少麟表哥天资中上，所得资材也颇为丰厚，自与我无甚矛盾，但也说不上感情深厚，我之所以怕生事端，乃是因为他是我二伯之子，昨日小珠亦说了，吕家皇族派人再前来提亲，同行者，便是我二伯，还去奉劝了三姐。”
林羿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先前说是带我与师兄前去观景，贤弟是怕那方少麟前去告密，从中作梗？”
方志恒道：“是了。”
林羿道：“可我观那方少麟应不是此种小人啊。”
商子羽道：“师弟，知人知面不知心，且听方贤弟说完。”
“少麟表哥其人到时翩翩君子，亦心热面善，确非小人，但有一点，门中人上下尽知，那便是偏爱世俗权势。”方志恒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对，我应如此说，应该是对于宗门与江海城之热爱，导致其想要获得更大的权势，以谋求更多的利益于宗门，于江海城。”
“嗯？这不是好事吗？”林羿问道。
方志恒道：“这对于水闲居的门人，对于江海城的百姓来说，自然是好事，可对于我三姐来说，却不是好事。林二哥，你可知大夏国师何人？”
林羿道：“我知是你水闲居之人，却不知是谁。”
方志恒道：“正是少麟表哥生父，我二伯，方燎，而有其子必有其父，与少麟表哥相比，宗门之利，大于一切，其为何做那国师，也不过是为江南道牟利矣。”
林羿惊道：“这……如此说来，你三姐与吕家的联姻于宗门而言，乃大有益处，所以你表哥若是猜透你的想法，与你二伯说后，说不定就会在背后使绊子。”
方志恒道：“唉……正是，我二伯不论世俗还是门中，可谓是权势极大，要真横加阻拦，我还不一定有何办法。”
商子羽这时道：“方贤弟却想的遥远，此番我未与你三姐见面，也不知彼此观感，一切还是未知之数。”
小珠点头道：“就是，就是，万一小姐与商大哥彼此都不欢喜，小少爷你这些都是空想。”
方志恒摆手道：“一边去，一边去，你究竟想不想你家小姐好？”
小珠道：“奴婢当然希望小姐好啦，只不过嘛，男欢女爱之事，谁又说的清呢？商大哥，你说我说的对不？”
商子羽道：“小珠姑娘说的在理。”
方志恒道：“真是烦人，但愿商大哥能和三姐对上眼，我便知会父亲，叫他去天门与唐伯伯一说，早日定亲，择日成婚。”
林羿环抱双臂，深以为然：“就是，就是，多了个道侣，师兄以后定没有那么闲工夫来折腾我了。”
商子羽道：“怎的？师弟这是嫌弃我？”
林羿道：“我哪敢，我这是希望师兄能遇一生所爱之人，与其朝起观日出，月升伴以眠。”
“就知道贫嘴。”
未至山顶，就见石梯尽头有一巨石，椭圆状，刻有‘垂云台’三字，石碑后，便是一方广阔平台。
一眼看去，这垂云台由碧绿青石铺成，中有一道三丈黑色大道，有横纵交错黑线将地面分割，就若棋盘一般，成一个个方格，有诸多着淡蓝色衣裳的水闲居弟子于方格内打坐闭目。
“两位哥哥，且静声，随我来。”
过巨石后，浓郁的天地之气扑面而来，林羿只觉身心舒畅，似有阵阵暖流流淌全身，传音与商子羽道：“师兄，若能于此地吐纳修行，定胜别地数倍，不知我天门可有类似的地方？”
商子羽回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注①），修者亦然，若非有独特之处，开山立户之人为何择其居之？天弃山亦是洞天福地，门中自然是有的，你也去过，便是那洗剑潭。”
商子羽所说的洗剑潭，乃天门弟子练剑修行之地，林羿当初经脉不通，自然不知其中差别，如今回想起来，天门弟子前往洗剑潭修行都有规矩数条，譬如每五日才可踏入一次，每次不得超过十个时辰等等，想来自己当真浪费，如此浓厚精气，就算呆坐着什么事也不做，于身体也有些好处，怪不得昔年自己因在洗剑潭中打坐太过无聊，从而逃出，会被师父责骂，说是不知好歹，但到了后来，师父却又纵容自己四处玩耍，想来还是因为师父太过溺爱自己了。
想到此处，林羿忽觉归心似箭，想快些回到门中，告知师父自己已能修行了，届时，师父定然会乐开了花。
沿黑线的道路行了一刻，四人到了这垂云台的边缘，就见有一块块浮石飘于崖边上空，这些浮石有大有小，皆笼罩有一圈微白色光晕。而最让人叹为观止的便是这每一块浮石之间，由着一道道似水流般，若隐若现的银白色光幕相连，这些纽带般的光幕流光溢彩，折射有天空、浮石之影，看起来就若一棵晃动的银色树木，从这垂云台边长至天际，而那些悬空浮石，则是树上的果子。
方志恒一步踏上水流光幕，低声道：“请。”
林羿伸脚，只觉脚似在于松软土中，免不得的跺了几下脚。
小珠见状，撇嘴道：“林公子，你怎的像个小娃娃一般淘气……”
林羿顿感丢人，掩面不语。
方志恒道：“小珠，林二哥可是何处惹了你？为何你老是出言相对？况且我记得当年你来此时，不也咋咋呼呼，好奇十足吗？”
小珠道：“我有吗？我可没有针对林公子。当年我还是个小姑娘，看见稀奇的东西蹦跳几下不是很正常吗？可林公子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做女儿姿态吧？”
方志恒欲再言，林羿忙小声道：“小珠姑娘说的是，方贤弟且带路吧。”
小珠嘻嘻一笑，掐捏法决，银光流窜，托着她往上方飘去，方志恒眼中略有歉意，亦施展法决，脚下似有水流裹足，带着三人，疾驰着流往天上。
周身的景色若浮光掠影，似有碧绿的树，嫣红的花，清澈的水，众多倒立的山，从林羿的眼中飘过，看的他目不暇接，随着方志恒一句‘停’，三人已身在云端。
云朵重叠，山峦入目。
小珠已在石上，见三人踏上浮岛，笑道：“我已知会小姐，商大哥，林少侠，请。”
方志恒亦道：“两位哥哥，此乃我三姐修炼的场所，这边请吧。”
踏步稀碎石子所铺设的小路，见前方有小小山丘，丘中有竹，竹中有泉，泉水细流成溪，流至路旁，叮咚悦耳。
绕过山丘后，眼前有一亭，亭中有石桌，桌旁坐有两名女子，背对着来路，似在谈论着什么。
小珠当先一步跑至亭中，“小姐，小少爷他们来了。”
“咦，素素表姐也在？”
在方志恒的惊讶中，林羿与商子羽就见得两道倩影转身相对。
左边女子着纯白色衣衫，长发娟娟齐腰，眉细若弯月，眼清若秋水，下颚微尖，有一痣生于鼻侧，唇上朱红点点，配以娇柔身姿，然神情微冷，似画中仙子入了尘世，却又不沾染丝毫尘埃。
右边女子则稍微矮了一些，青纱墨簪，目藏清风之素雅，手似凝脂之白皙，形如远山之幽静，笑若闲花香醉人。那嘴角所挂的轻柔浅笑，有一股说不明的婉约与温柔。
林羿看左边女子时心中暗叹，此女子当真绝美，而待看向右边女子时，见之抿嘴微笑，顿觉有笑入人心，人心悄欢喜。直至耳旁传来轻轻咳嗽，转头一看，却是商子羽瞪着自己，顿时耳根一热，赶忙低下头去。
“恒弟，多日不见，近来可安好？”软语于耳，是那青纱女子。
“劳素素姐挂念，小弟我好的很。”方志恒侧身，引荐道：“三姐，此乃唐伯伯三弟子，商子羽，四弟子，林羿。”又指着白衫女子道：“这是我三姐，方玥兮，我表姐，倪素素。”
“在下商子羽（林羿），见过方姑娘，倪姑娘。”
“玥兮（素素）见过二位公子。”
方玥兮单手相引，“二位公子请入座，小珠，斟茶。”
茶香满溢，溪水轻鸣。
几人寒暄一阵后，方志恒便于方玥兮耳边私语了一阵，又不知传音于霓青梅何话，惹的后者笑道，“且罢，我答应你便是。”当即起身道，“林公子，可愿与我一观这浮岛？”
林羿正品茶中，虽美色于前，但却不知该讲何言何语，颇为无奈，听得此话后，微微发愣，竟是迟疑道：“啊？这……”
“还愣着做什么？林二哥，去啊！”方志恒冲林羿使了个眼色。
林羿顿悟，原来这是要让师兄与方小姐单独相处，赶忙道，“哦，好，好。”
倪素素见他窘态，袖手遮唇，“林公子，请。”
林羿愣头愣脑的跟着出了亭子，临时还听得小珠嘀咕了一句，“真是个呆子。”
踏足小山丘上，云散如雾，飘荡于竹与山之间，至那小溪开流处，是一方小小泉眼，冒着泊泊清水。
林羿一路跟随，鼻有淡淡香味，想说几句打破沉闷，却又不知如何说起。见倪素素驻足不前，遥望远空，也不再往前，摘了片竹叶，于手中把玩，颇为局促不安。
“林公子，你天门是何模样呢？”
倪素素突然的发问又让林羿一愣，捏了几下手中竹叶，才回道：“呃……倪姑娘可是在问景色？”
倪素素道：“不论景色、风俗、人情世故，林公子皆可道来，我未去过北疆天门，颇为好奇。”
林羿往前一步，与她并排，佳人侧颜如玉，身前云海茫茫。
“唔，我天门以天弃山为主脉，中有五峰三谷。北疆之地干燥且极寒，所以终年飘雪，唯有山脚处，待春暖花开，方有别的颜色。但万物银装素裹，天地白茫茫一片，观之亦别有一番风采。”
“雪吗？江南道炎热潮湿，倒是从未下过雪，也不知下雪时是怎样一番光景。”倪素素美目中透出一分向往之色。
林羿道：“倪姑娘同为修士，去北疆一趟，又有何难？”
“唉。”一声叹息，倪素素神色落寞，似藏有诸多辛酸，“若是想去便能去，那便好了。”
“嗯？此中可有难处？”
“琐事而已，不提也罢。”倪素素笑着转头，恰林羿侧着脑袋，看到了她笑里所掩藏的那一丝无奈。
两人四目相对，有烟云被风儿吹过眼帘。
她之眉目，脉脉璀璨如星辰，眨呀眨的，让他，看的有些痴了。
有羞红从颈端升至脸颊，倪素素偏过头去。
林羿话语囫囵，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个……呃……这个……天，真蓝啊……”
倪素素‘噗呲’一笑，“小珠说的没错，你果然有些呆呆的。”
林羿亦不知为何，他本性活泼伶俐，幼时可是天门中人见人怕的捣蛋鬼，也不知怎的，见了这倪姑娘就变的木讷起来，虽然这倪姑娘确实长得娇美，与当日在樊城所见的苏姑娘相比也不逞多让，可当日的自己也未有如此口舌不利，真奇了怪哉。
不知如何回应的林羿沉默半晌，方才道：“我其实不呆的，倪姑娘若是没见过下雪，我倒是可以让姑娘你得偿所愿。”
倪素素问道：“哦？林公子莫不是能让这天空下起雪来？”
林羿摇头道：“我可没有如此神通，只不过我天门功法与冰雪有关，以我功力，于方寸之地下一场小雪应该还是可以的。”
倪素素面露欢喜，有些雀跃，“当真可以？”
“嗯，我曾见师父施展过，只不过，我法决运用还不纯熟，也许……也许会失败也说不定。”
“那也无妨，还请公子施展法决。”
天门中的寒水决，乃凝水成冰，化冰为雾之法决。这些年来，虽林羿修而不得，真元不纳，但其总纲，心得，修炼之法早已在平日里唐应龙传道之时记了个滚瓜烂熟，经脉通达后，修炼起来自然水到渠成，而这凭空降雪之法，乃是寒水决第二重的显象之示，那日破境分神，这寒水决亦到达了第二重，只不过他未曾施展过，不免有些信心不足。
屏气调息，真元内调。
林羿单手斜拖，将体内真元蕴于掌中，泉眼水流突突往外翻涌，随着手掌一挥，那水流划成一道弧形，绕于其手掌，成一圈圈圆环。
林羿又单手一挥，将这水流‘扔’至头顶，缓缓散开，慢慢化为一张透明的‘水布’。
“以真元覆水，将其微之，细之，再凝之……”
林羿心头回想着师父当日所示的场景，双肩上有寒气外露。
倪素素看着上空水幕，目不转睛。
透明的水开始泛白，变的殷实，在即将纯白之时，又忽的生出裂纹，开始一点点龟裂，待形状不一得纯白薄冰各自间有了一丝缝隙，她听见了一字。
“开。”
就于两人所站半丈之地，稀疏泛紫的兰海竹轻微抖动，狭长的竹叶间，有一片，两片，三片，白色的雪花儿，徐徐而落。
落于他的肩，落于她的脸。
倪素素欣喜的，情不自禁的摊开双手。
有一片雪花儿掉在手心。
微凉，迷人。
她笑了，笑的比这下起来的雪还要灿烂。
遥遥的苍穹之上，轻柔日光穿过。
这晴空万里下的一场小雪里，有佳人在身边，身姿婉转，因己而悦。
林羿的眼中青纱摆动，每一片小小的雪花后边，皆是她迷人的笑颜。
如诗，如画，如梦亦如幻。
注①：语出《论语.卫灵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