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骨也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就一切照常。
只是有两件事,跟平常不一样。第一件貌似是好事,继大骨之后,第三十三个新人,加入到这个大家庭里来。新来的男孩很外向,不像大骨,来了三年,话也不多。
“你好啊,小弟弟。”新人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跟一个有点可爱的矮个子男孩打招呼。
“谁是小弟弟啊?”小野冷冰冰的问。
“啊?”新来的感受到空气里弥漫的紧张气氛,傻笑一下,最后,指了指远处的大骨,心里想着,这个,绝对是最小的,错不了。
“我有大哥了。”大骨拒绝。
“那我就是二哥喽。”新来的尴尬的保持笑容。
“不行,我是二哥,你往后排。”金子站出来,持反对意见。
“那…三哥?”新来的说完,朝四周看了看,征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见,唯独没有问大骨,就成了大骨的三哥。
大骨稍稍有些后悔,被金子认了弟弟,早知道不拒绝他好了,可是,为什么非要认个弟弟呢?大骨疑惑了一下,又感觉这事无关紧要,就不再多想。
“小弟名叫大山,各位兄弟姐妹,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新来的大山,跟所有人都热热乎乎的打着招呼。
大家对此倒是不反感,唯有小野,心情似乎不大好,看大山的眼神,冷冰冰的。大骨听见他自称小弟,又是一恍神,自己现在不但是金子的小弟,还是小弟的小弟,还真是……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大山各个小棚子转了一圈,找到大骨,搭着大骨肩膀,偷偷的悄声问:“那个个子不太高,长得挺可爱的,你知道是谁吗?”
大骨耸了下肩膀,想要推掉他的手,结果并没有成功,无奈反问:“你问他干什么?”
“你不认识吗?”大山小心的压低声音。
“认识,小野嘛。”
“哦哦,他叫小野啊,他是谁的弟弟?”
“他不是弟弟,你不要再说了。”
“你们怎么都这么说?”大山吃惊的大声问。
“他是老大啊。”
“哈啊?”大山整个人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似乎想明白了,笑,“他就是你大哥啊。”
“不是,他是老大。”大骨摇摇头。
“开什么玩笑?”大山哈哈大笑,拍拍大骨的脑袋,“我听说……”大山没有说下去,想起当时小野的眼神,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然后小心的问大骨:“他真是老大?”
“骗你干嘛?”
“看着像小孩。”
“都说了,你最好别说,你是想死吗?”大骨终于忍无可忍,推开大山还盖在自己头顶的手。
“好好好,我知道了。”大山终于知道原委,心情舒畅,从怀里掏出一小袋牛奶,赏给大骨,“我可是你三哥,你跟着我好好混。”
“我饿不死。”大骨淡定喝了,并没有很稀奇,因为大骨向来只从别人那里拿吃的,翻垃圾箱也很厉害,所以,自从来了这里,吃的东西没缺过,不过,牛奶还是很好喝的,大骨美滋滋的喝着。
“饿不死不是活着的目的,还得混得好,知道不知道?”大山教育道,然后叹气,“唉,还是太小太嫩。”
大骨想要提醒大山一下,太小,最好也别在小野面前说,不过脑袋顶上又挨了他几巴掌,大骨就没有开口,等着看他挨老大的一脚,一定会打得他趴在地上,找不到北。
第二件事,可以很明白的看出来,是件坏事。说是今天不太确切,半夜的时候,一个一直病着的男孩,开始吐血。大骨爬起来去看,他瘦弱的身体里,发出巨大的咳嗽声,脸色焦黄乌青,一大口一大口的往外呛血。小野和葛平都无能为力的看着,大骨也什么都做不了。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他就死了,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纸上有一幅画,画里有一棵树,树上开着粉红色的花,花瓣落进河水里,河里有一尾金色的鲤鱼,吐着泡泡向远处游动着。
葛平把画纸盖在他的脸上,画被凉透了的血液粘稠的粘住。几个男孩用一条破布,裹住他扔了出去。
大骨看着死亡,真真切切的就在眼前,手脚冰凉,脑子里不断的回想起那幅画。躺在沉默的黑暗里,大骨想,如果会游泳,跟着那条漂亮的鱼,能够走到哪去呢?大骨迷迷糊糊的想了好长时间,睡着一下,又醒了,醒了想想鱼,又睡了,一直折腾到第二天,葛平叫他起床。
大骨没什么精神,葛平也没有说什么,小野同行。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等到该明白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小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大骨有些茫然的抬头看看他,点点头。
小野站的远远的,朝新搬来的人家院子里看,咋舌:“东西还乱糟糟的堆在院子里。”言下之意,如果我搬到这来住,早就收拾好了。
“有些值钱东西的。”葛平平静的看着,然后对大骨说,“搬走以后,咱们换个好地方。”
“嗯。”大骨又点点头,头晕晕的。
“你先回去休息吧。”葛平叹气,小野冲他点了一下头,大骨就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
大骨独自一个躺在小棚子里,一下也不动,时间像是静止了,生命不再流动,大骨有种感觉,自己死了大概也是这样,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腐烂乃至消亡。
“活着,活着吗?自己现在是活着的吗?”
这个念头忽然从沉寂中跳出来,大骨从躺尸中惊醒。然后跳起来,在黑暗中摸东西吃,把之前包起来的几块干面包,还有肉干,没换出去的糖果,全都塞进肚子里。吃完了喝水,咕咚咕咚的大口喝水。这样大口大口的吃、喝,全都噎人,噎得胸口疼,大骨捂着胸口缩成一小团,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周围紧紧裹住他的黑暗一点点的褪去,他点燃一截木头,看着火光跳动,橘红色的火苗看起来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