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少年看向庙堂,“但是应该没那么简单。”
“为什么?”
“之前一路下来你也看到了,路上没有什么暗道,也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伞庙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节目在庙堂里开洞。如果只是鬼屋,那郑祚他们的消失根本没有办法解释。”
“而且,我有看到过伞鬼在没有半点遮挡的地方凭空出现,很多次。”少年攥了攥伞柄,“没有环境突然一黑,也没有干扰视线的东西,那不是魔术能够有的效果。”
“何况要真是鬼屋,我会以为这里闹鬼?我还没那么傻,同样的,也不会有鬼屋愿意承担把人吓死的损失。”
“鬼屋的设想,完全站不住脚。”
“那我们换个想法。”诸决的想法本来就是灵光一闪,他当然不会负隅顽抗;少年的话算是一个引子,让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既然这并不是一个纯粹的鬼屋,又有一些不能够用科学来解释的神秘成分,那综合一下——这是一个,由一群鬼本色出演的鬼屋,这不就解释得通了吗?”
“你推翻了你刚才的设想。”少年迈上庙堂的台阶,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回到了这里,“你刚刚说,它们可能是人扮的。”
似乎确实是这样——诸决摸了摸下巴,试图挽救一下自己之前立足的观点。
人性化的伞鬼,大叔口中的“庆典的一部分”,并不属于魔术范畴的灵异现象……
如果不是一群鬼作为演员举办鬼屋,如果要把猜想建立在伞鬼实际上由人扮演的基础上,那么,把刚才的设想重新推翻,再反过来……
“你说,”一个全新的猜想在他的脑海里升起,
“会不会是原本参演假鬼屋的人全死了,让这个假鬼屋变成了真的鬼屋?”
……
庙堂。
“就是这里。”少年说道。
他们现在站的地方只是一小块没什么特点的空地,堂里的蒲团早就全都被清理出去了,周围只有两张屏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摆设。少年来这里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那两张屏风。
“之前出去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站在这里,往前一点,外面的声音就会完全消失,退回来,又会重新出现。”他的身体跟着他的描述前后摆动,“没有半点过渡。”
“像是有一条结界横在这里啊。”诸决闻言,横站在那条“线”上,让它恰好穿过自己身体的对称轴:结果自然是一边耳朵里完全寂静,另一边耳朵里则是低分贝的喧哗声。这种感觉很新奇,诸决又换了另一边,结果还是这样。他想了想,又让那条线纵向穿过自己。
两个半只耳朵听见声音和两个整只耳朵听见声音显然没什么区别,诸决憨憨地朝着空气一笑,停止了自己的智障行为:“你都没讲,我之前还以为是幻觉。”
“你不也没讲吗?”
“这不是怕尴尬吗?”
“我也怕尴尬。”少年看都不看他,把手放在那条“线”的位置,准确来说是那个“面”的位置上,挥动几下,他想试试这个“面”是否有实体,但手上只有空气流动带来的凉意。
诸决算是明白了,这小玩意儿完全就是心情不好杠他找点心理安慰;他也不生气:“你也社恐吗?我们还挺像啊。”
“我不。”
诸决终于躁起来了,他比起拳头朝着少年挥了几下,但到底还是没打上去。
“气我对你有好处吗?”他深呼吸。
“你生气了吗?那我道歉。”
“为什么突然杠我?”强行冷静下来的诸决感觉到少年的不对劲。在这种环境下,以少年之前表现出来的性格来看,他没有理由突然杠自己。他图什么?
“就是突然想杠。”少年大方地承认了,他还回味了一下,“这就是杠人的感觉吗?有点爽。”
“说吧,你是谁?”诸决的表情逐渐严肃,他径直走上前,仗着身高和体重的优势把少年制在柱子旁,“你什么时候调包的他?”
少年微愣:?
“我是本人。”
“之前我也以为我是本人。”诸决揪了揪少年的脸皮,触感真实,也不是化妆,理论上就不是假货,但他自己就是一个绝佳的反例;他上上下下看了少年好几遍,“你的药叫什么名字?”
“标签上是日文,不认识,翻译也记不住。”少年一脸困惑,“你有病吧?”
诸决放开少年。少年理了理乱掉的衣服:“你为什么突然怀疑我被调包?”
“因为你杠我。”
“……”少年欲言又止,“还是先找人吧。调包的事情之后再叙。”
“找人找人。”诸决把手电筒抬起来,光芒照亮一盏宫灯上的电线,电线在眼中呈现,让他感觉脑子里有什么炸了一下,倏地放下了手电筒,“不对啊,找个鬼人啊!”
少年被吓了一跳:“咋,咋了?”
“少年,有人失踪了,不应该报警吗?”诸决转过身来,神情肃穆,“这种正经寺庙应该是有装监控的。”
“早报过了,没信号。现在手机也没了。”
“去外面借。”诸决偏头道,“你又没在外面打过电话——庙里没信号有什么好奇怪的。”
兜兜转转兜兜兜转转转两人最后还是重新到了外面,问一个好心路人借了手机,看到满格的4G网络后,少年点开拨号,移动着有些帕金森的手指输入了110;警方热线自然是秒接,少年有些激动地打完电话,然后把手机递还给那个好心人。
“看看时间。”诸决用手肘捅了捅少年。
“看时间干什么?”少年莫名其妙,但还是腼着脸再借了手机,“六点半。”
“验证一个脑洞。”诸决看看天空,天色全黑,只有远方还有一抹紫色,“不过好像验证失败了。”
“什么猜想?”少年又看了一眼时间,的确是六点半。既然看了时刻不妨也顺便看看日期,他把视线挪到下方——那里用小一些的字号显示着日期和星期。
2月5日,周五。
不对啊。
今天明明是星期六。
他今天出门前才与朋友调侃过,绝不至于记错。但手机上的时间又怎么会错?
少年翻了翻手机桌面打开日历,日历的最上面是年份与月份。
2021年。
“那个,先生,你手机上的时间是不是错了?”
“没啊。”路人看了一眼屏幕,语气没有半分迟疑。
他怔了一下,表情复杂地关掉日历,把手机还给了路人。路人奇怪地看了他两眼,但没说什么,把手机揣进兜里陪着已经渐渐有些不耐的女朋友离开了。
“诸决。”少年偏过头来,眼神迷茫。
“咋?”
“今天是2022年2月5日,新年的第五天。星期六,天气是多云转晴。对吧?”
“所以?”诸决其实不知道现在是几时,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但他大概猜到了少年此时这般模样的原因,也是与他想要验证的事情是相似的内容——现在是在过去,还是在未来?
“但是我看到那个人手机上是2021年2月5日,离过年还有一个星期。”
他抬起头与诸决对视,可又好像不是和他对视。少年的嘴不断张张合合,他明显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来,或者不愿说出来。过了许久他才颤抖着继续说道。
“我早该想到的……”
他的声音里尽力保持着平静,但依旧透出无边的慌乱与惶恐。
“十个人,八个人,两个人。”
“我们都陷入思维误区了。”
少年用手指甲不断地抠着手中伞的伞柄,劣质的伞柄包漆很快就被抠掉,甚至有一些竹粉被刮下来,伴随有难听的摩擦的声音。
“失踪的,根本不是郑祚,不是万跖鸿,也不是贺诚,不是季济。”
“真正的失踪人口是我们两个啊……”他轻轻笑了两声,不像是崩溃,更像是自嘲,“我真傻,真的。”
诸决低头看他。他不能与少年感同身受。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想反驳。
——失踪人口其实只有你一个,可怜的少年。
他不是“诸决”。
【柄权启用失败……柄权路径受到拦截……】
【正在切换路径】
【切换失败】
【错误代码:#123456FFBQBDLJJL-YHHH7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