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城的演武场上，卫宁和小石头两人屏神凝气，全神贯注的盯着对方。
小石头在冥山之中，和夏宁学了不少杀人的招式，不过却是没有在实战中用到过，主要是他每次碰上的对手，不是修道之人就是妖兽，要么就是亡灵和一些猛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技巧与招式都是浮云。
如今卫宁想要考验他一下，正合他意，他也想要知道，在奉天地域，这个被鹰一他们敬畏如“神灵”的人，与西荒的修道之人相比，究竟有着何等的身手。
卫宁给小石头的感觉和穆雨阳一样，两人身上都藏着一股一般人察觉不到的杀气，不过卫宁身上的杀气之中，多出了一丝阴柔的气息，让人感到有些发寒，不似穆雨阳那般迎面直来，震慑心魂。
“这就是奉天地域，世俗界最为厉害的人吗！”
从卫宁身上隐约散发出来的气息之中，小石头就能够感觉得到，卫宁绝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过小石头也不惧，自己这三年来，在冥山内早已将体魄淬炼到了一个强悍的程度，几乎能够硬扛住一个识海境修道之人数拳而不死，如此强大的体魄，让自己的身体变得迅猛无比，非修道之人，想要伤到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咦！”
卫宁看着小石头，感叹了一声，“你很不错，如此厚实的体魄，我平生也是第一次见！”
听完卫宁的夸赞后，小石头不仅没有得意忘形，面对着仍然漫不经心的卫宁，更加的心生戒备，当初的穆雨阳和他说过，像是鹰一这样的世俗顶尖武者，在卫宁面前估计还撑不住一招，小石头不用想也能知道卫宁的恐怖了。
“你，看好了！”卫宁悠然说道。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卫宁说完这句话之后，小石头顿时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晃过，下意识的伸手护住小腹，迅速向着身后退去。
“怎么会，这么快！”
小石头心只中感到震惊，“这几乎与一个识海境的修道之人无异！”
几乎是瞬移到小石头身侧的卫宁，在小石头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际，一拳击向他的腹部，将他击退的数米的距离。
一拳后，卫宁没有继续攻击，只是站在原地微微翘着嘴角，饶有兴致的看向数米之外的小石头，脸上微微有些惊讶之色，他这一拳几乎用尽了全力，本想一拳将小石头打到在地，却没想到被小石头下意识的给躲开了。
而小石头则是站在原地，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数米之外的卫宁，心中巨震，他能够感受到，刚才卫宁的那一拳，并没有用上全部的力量，在快要击中他手掌的那一刻，有部分力量被卫宁主动卸去了，似乎是怕把他给打残了。
“不错！”
卫宁有些惊讶的看着小石头，随即欣慰的再次夸赞了小石头一句，“在我大宁，体魄上能够胜过你的人，恐怕再已经找不出来了，甚至是整个奉天地域，估计也没有几个。”
“不愧是小宁儿相中的人！”卫宁大笑一声，“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从颖川连夜赶到这里，有些乏了。”
“小宁儿扶卫伯伯去休息。”夏宁一听卫宁说有些乏了，顾不上一副害羞模样，急忙走到卫宁身边，掺扶着卫宁。
卫宁点了点头。
夏宁一路上扶着卫宁向着府堂内走去，心中暗自高兴，要知道，即使是对当初在大宁密卫中脱颖而出的她，被卫宁当做接班人一样来培养的人，也从未曾得到过卫宁的半句夸赞的话，这么多年来，她更是没有见卫宁曾夸过谁。
演武场外，流沙城的护城军仍然目瞪口呆的看着演武场内的小石头，对于内卫总管如鬼魅般的身影，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有幸再次得见卫宁总管出手，内心依旧是一如往常那般的震撼，不过他们小石头刚才竟然能够躲过卫宁的一拳同样感到震惊无比。
他们没有看清楚卫宁是如何出手的，也没有看清小石头是如何躲开卫宁的攻击的，只知道在一眨眼之间，卫宁就出现在小石头的身侧了，下一刻，小石头就退到了数米之外。
他们甚至没有看清楚两人的交手过程，只知道，演武场中的小石头，躲开了卫宁的攻击，并且丝毫未损！
在大宁，能够躲开卫宁一招，并且毫发未损的人，除了大宁的皇帝之外，他们再想不出还有谁，而这个人，此时此刻就站在他们的眼前，更为恐怖的是，小石头看起来还是如此的年轻，像他这样的人，再过几年，必将成为宁国、甚至是奉天地域的顶尖人物。
直到小石头离去后，演武场四周的士兵才回过神来，脑海之中仍然在想着刚才小石头和卫宁交手的画面。
“好快的速度！”
小石头内心一阵惊叹之后，取而代之，更多的却是狂喜，卫宁不是修道之人，身手却堪比一个识海境的修道之人，在不能使用道法的封天禁地，足以使凡血沾染“仙人”。
不需要借助开辟识海，就可以入道，并且体魄不弱于开辟出识海的修道之人，这才是他的道，若是能够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开辟出自身道的体系，那么普天之下，人人皆可以习他的道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要让人人皆可习道，让人人皆能成圣。
“这才是，我的道！”
小石头眼光如火如炬，望向封天禁地的天空，眼中射出一道光芒，似乎是要烧燎着冥山的天穹一般。
府堂内，卫宁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嘴角挂着一丝欣慰的笑容，谁都能够看得，卫宁的内心的喜悦之情。
“很久没有在老师的脸上看见过这种笑容了，难道是因为驸马吗？”徐远心想。
夏宁看着卫宁，沧桑的面容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稀疏花白的头发略微有些松散，宽松衣袍下、记忆中魁梧的身躯已经有些枯瘦了，她的卫伯伯，有些老了！
夏宁和徐远两人不知道为什么卫宁没有立刻去休息，而是走到府堂内坐着，正当夏宁想要起身掺扶卫宁前去歇息的时候，卫宁忽然睁开了双眼。
小石头站在府堂门外，恭敬的拜道：“小石头见过卫伯伯。”
“你来了。”卫宁微微一笑，“等你好一会儿了。”
“小石头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卫伯伯，还望卫伯伯为小石头解惑。”小石头说道。
“你是想要问我，我是如何修行的吧。”卫宁说道。
“正是。”小石头答道。
卫宁看着小石头一副诚恳的模样，目光突然变得有些锐利起来，“我可以教你，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
“卫伯伯请说。”
“不急，我暂时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小石头并没有立即答应卫宁，顿了片刻，说道：“若是如此，请恕小石头不能答应。”
“嗯？”
卫宁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小石头会是如此反应。
“小石头虽然不是良善之人，却也不是险恶之徒，若是将来有一天，卫伯伯让小石头去滥杀无辜，或者是做一些伤天害理之事，与其如此，小石头不如不学。”小石头看着卫宁，发现卫宁也正紧盯着自己，锐利的目光直入人心，像是要把小石头心中所有的想法看穿。
两人对视了片刻，卫宁突然开怀大笑一声，“好，不愧是小宁儿选中的夫婿！”
一旁的夏宁听见卫宁如此说道，面色羞红，不过心中却是十分高兴，没想到小石头这呆子，平时这么木讷，可是性子这么倔。
“不过小石头，你要知道，让老头子我训练，你有可能会死，你害怕吗？”卫宁顿了片刻，继续说道。
“九死无悔！”小石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夏宁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担心，她曾是大宁密卫中最优秀的人员之一，深知卫宁对于大宁密卫训练的严酷，卫宁如此说道，决然不是开玩笑。
“你不怕死吗？”卫宁再次问道。
“大丈夫，死有何惧。”小石头傲然答道，心想，“老子又不是没死过。”
“好，不愧是我大宁的驸马！”卫宁慨叹一声，“不过我若是把你训练残了，小宁儿还不得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拆了喔！”
“卫伯伯你又取笑我了。”夏宁娇嗔一声。
“徐远，开饭。”卫宁欣慰的大喊一声。
“是，将军。”
夜幕如昔，星影摇曳，流沙城外起了风，风沙如幕，飘落在城外的流沙要塞上，小石头和卫宁站在流沙城的城楼上，望着隐约在沙幕之中的冥山轮廓，默然许久。
“小石头，你知道，在这流沙城外，千里荒野，直荒芜到冥山脚下，要走到冥山，最快也要数月的时间，然而每年，各国却仍然会派出使者到冥山之中，你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卫宁身影消瘦，语气有些怆然。
小石头默默摇了摇头，他从冥山之中走出，深知在冥山内暗藏的凶险，让一介凡夫俗子到冥山内寻求仙家法术，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因为如今奉天地域的人，都是从冥山之中迁徙出来的！”卫宁像是在说着一件陈年旧事，不过只说了一句后就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
“什么！”
小石头心中巨震，“如今奉天地域的人，竟然是从冥山之中迁徙出来的，难道，如今奉天地域的诸国，都是冥山内那些文明的延续！”
“是不是感到很意外。”卫宁看着小石头震惊的模样，“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敢问卫伯伯，如今奉天地域，可有从冥山之内迁徙而出的记载？”小石头问道。
卫宁摇头，“几乎没有，只是有一些古老的文字，只有风国还一直在沿用，如今奉天地域的诸国都是冥山内文明的延续这件事，也正是风国将这些古老的文字翻译后才知晓的。”
“古老的文字，难道卫伯伯说的是祭祀文？”小石头心中暗自想到。
小石头本想再继续询问一些有关于冥山的事情，不过卫宁只是摇头，据卫宁所说，奉天地域诸国古老的符文，曾经被大肆的焚毁一次，如今，几乎没有哪一个国家还存有大量的这种古老符文了，奉天地域诸国的来历也无从追溯。
默然半响，卫宁再次开口说道：“近来，奉天地域不知道为何，突然多出了无数修道之人，军队在这些修道之人面前，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一般，奉天大地，或许就要变了。”
“卫伯伯口中所说的那些人，应该是此次西荒进入封天禁地的各教门圣地的弟子了！”小石头心想。
“其实今日我在府内对你说的那番话，并非虚言，按照我的方法淬体，你或许会死，甚至是极大地可能会死，因为，我等不起了。”卫宁再次叹息一声，“现在，你害怕了吗？”
“小石头无惧！”小石头斩钉截铁的回答。
“好，看来穆老头儿说得不错。”听见了小石头的答案后，卫宁变得有些欣慰，“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卫伯伯请说。”
“我知道你的来历非凡，不过你要答应我，无论在什么时候，你也要保护好小宁儿，就算是大宁国亡国了，你也要保证，小宁儿平安无事，你能够做到吗？”卫宁的语气霸道而威严，仿佛不容小石头拒绝，“我和穆老头儿，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了，你若是不能保护好她，别说是宁皇他老人家，连我和穆老头儿这关你都过不了。”
小石头不知道卫宁为何第一次见面，就对他说出这番话，似乎和西荒大地各处教门圣地前来的弟子有关。
“但凡小石头还活着，绝不让宁儿她受到半分伤害！”小石头坚定的答道。
“好，记住你说的话！”卫宁说道，“不过你想要娶我的小宁儿，你还得先做一件事。”
“嗯？”小石头疑惑。
“去宰了卫国帝尹的废物儿子！”卫宁提起帝尹，微微动容，语气生冷。
小石头知道卫宁口中的帝尹，之前走出冥山的时候，他差点被帝尹一剑刺死在冥山边缘，而宁国也曾被帝尹逼得默认下夏宁与帝尹那废物儿子的婚约。
其实小石头和卫宁都知道，杀掉帝尹的儿子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杀掉帝尹，一个道胎境大圆满的修道之人，就算是不能使用道法之力，要想杀掉一个道胎境大圆满的帝尹，一个字，难！
“难怪穆伯伯要到冥山内寻找噬灵刺！”
小石头终于明白，为何穆雨阳要带着一群人进入危机四伏的冥山了，杀掉帝尹的儿子后，势必会引起帝尹的报复，想来穆雨阳是想用噬灵刺来对付帝尹，不过，对一个道胎境大圆满的人，普通的噬灵刺未必会有效果。
而且，正德说过，噬灵刺要针对能够使用道法之力的人，目前封天禁地内，没有任何人能够使用道法之力，就算是找到了噬灵刺，面对帝尹，也不一定有用。
两人沉默了片刻，卫宁开口说道：“在你这个年纪，就能够淬炼出如此厚实的体魄，在整个奉天地域，我从来没有见过第二个！”
小石头对于自己的身体也感到十分的奇怪，自从冥山出来后，他就像是吃了仙人的丹药一般，体内蕴藏着源源不断的灵气，时时刻刻在滋养自身，但是他自己却又难以察觉到丝毫，只是每次受伤后，一觉醒来，身上的伤都能够完全恢复，而且体魄都有所增强，不过相比于开辟出识海的修道之人，他还是有所差距。
“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寻常人想要将体魄淬炼到如此犟劲的地步，不借助药物和灵气的辅助，几乎是不可能。”卫宁感叹，“我听穆老头儿说，你之前修习过道法。”
小石头点了点头。
“我没有修习过道法，但是听宁皇他老人家说过，道法之力，胜过凡人之力，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凡人之力，再强终究是血肉之躯，就算是将身体的每一寸筋骨血肉淬炼到极致，也难以胜过道法之力。”卫宁缓缓说出，“小石头你之前曾修习过道法，现在又将体魄淬炼到如此犟劲的地步，你可否给老头儿我说说，道法之力和人力之间的差别在何处。”
小石头想了一下，说道：“道法之力，以灵气日日滋养自身，就算是不用刻意去淬炼，肉身也会随着境界的提升而增强，而凡人之躯，所能发挥出的最大力量，不过千斤之力，堪比一个识海境的修道之人。”
“修行道法，境界提升上去后，便能够感悟天地大道法则，使出凡人不能够使出的法术神通，可开山裂石，搬山填海，托举星辰……！”
卫宁听完小石头的话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片刻后，缓缓说道：“小石头你说的确是。”
“那你为何还要修炼体魄，若是修行道法，不但可以获得超越凡人之躯的神力，还能够获得长久的寿元？”卫宁突然问道。
“卫伯伯，你可知，以凡人之躯相抗修道者，如同蜉蝣撼树一般，只是自取而灭亡已。”小石头答道。
卫宁点了点头。
小石头继续说道：“同为天地之间的生灵，修道之人凭借着道法之力，就可以视众生如蝼蚁草芥，生死漠然，这是不公！”
卫宁略微睁大了双眼，有些惊讶的看着小石头，没想到小石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随即长叹一声，“不公又如何呢，冥冥之中，早有了定数，修道的法门，不是人人都可以窥视，在奉天地域，有活不过百岁的平民，也有能够飞天，被人们视作‘仙人’的人。”
说到此处，小石头和卫宁两人同时沉默了。
小石头的道法，是众生道，是人人的道，他欲要开辟出一种人人皆可修行的大道，这其中的难度，比他重新开辟出识海还要艰难无数倍，古往今来，人们皆是顺应道法修行，而重新开辟出一条道路，无疑是在逆天而行。
从古至今，能够逆天而行的人物，往往遭劫，死于非命，在大道途中身陨。
卫宁只是一介凡人之躯，对于道法知道的并不多，不过他清楚的知道，想要让凡人人人皆可以修行道法，无异于痴人说梦，根本不可能实现，凡人想要不借助外力，开辟出识海，成为修道之人，不然何以至于，奉天地域数百亿人，仅有几个修行道法之人而已。
“我也曾尝试过开辟识海，修行道法，然而我连悟灵都不能够，所以最终才走上了淬炼体魄的道路。”卫宁开口，打破了两人沉默的僵局。
“封天禁地不适合修道吗，并不是，卫伯伯说过，如今奉天地域的人，都是从冥山之中迁徙出来的，而冥山之中，有妖兽，有灵气，证明了在奉天地域是可以修道的，宁国的皇帝，帝尹等人就是最好的证明。”小石头心想。
“是因为奉天地域灵气稀薄的原因吗？”小石头疑惑的问道。
卫宁摇了摇头，“并不是，当我尝试着悟灵的时候，我发现，不论我怎么修行，都难有所寸进，如同身体里存在着某种无形的禁制，这种禁制就像是一把不能够开启的枷锁，无论我如何尝试，也打不开这道枷锁。”卫宁对小石头说道。
“后来，我放弃了修炼道法，转而修行体魄，但是，最终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那一步，我有一种预感，只要能够迈出那一步，打破体内的枷锁，身体将会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卫宁继续说道。
“是人体内的秘藏！”
小石头想起，之前正德曾对他说过，在人体内，拥有无数的秘藏，若是能够将这些秘藏都打开，人的体魄将会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至于发生什么变化，正德没有和他说，因为正德本人也没有见到过能够将身体的秘藏完全开启的人。
“不过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你体魄的强悍，我从未见识过，说不定你能够打破这道无形的枷锁！”
卫宁看着小石头，眼里有些希冀的目光，“其实我也想知道，当一个人打破了体内这道枷锁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能否和修行道法的人抗衡！”
“还请卫伯伯教我。”小石头稽首拜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