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诸位天尊能够再次从铜镜之中观察到小世界之中的景象时,小世界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失去了日月星辰的小世界变得寒冷无光,周天的界壁偶尔闪出一缕暗淡的微茫,隐约可见一丝混沌雾气缓缓消散。
“小世界的界壁要消散了吗?”小石头怀中抱着不大的小丫头,极目仰望着天穹之上。
历经上次熔岩火海的熬炼之后,又经受小世界中诸天星辰银月的洗练,小石头感觉此时的肉身力量比他未开辟识海的时候又提高了一大截,他感觉凭借现在的肉身足可以飞山裂石,动辄一步半里,如一头妖兽横行。
而且这还只是他刚开辟出识海的肉身力量,若是他寻到修炼的法门,日后加以灵气的滋养,肉身会变得比现在更恐怖数倍。
在小石头的头颅之中,识海中央如拳头般大小的元神也开始愈发的凝实,随着小石头神念的增强又缓缓的长大了一些,神念微微一动,方圆数千里的事物尽都浮现在自己的识海之中。
现在他一日只需要数次呼吸便足以维持住肉身而不至于枯竭,不过此时他并没有为跨入识海境而感到一丝喜悦,他更担心的是怀中小丫头的识海内那尊栩栩如生的生灵,在他自身的识海内,也沉寂着一尊模糊的生灵虚影。
“不知道在我识海中央的那道虚影究竟是什么?”小石头心想,“难道上次控制我的元神生灵的就是它吗?”
小石头开辟出识海之后,发现在自己的识海内也盘踞着一尊虚影,但是从未见它动过,数次他用神识去接触都被悄无声息的推开,目前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任由它盘踞在自己的识海之内。
“不知道藏在她识海中的又是什么?”期间他数次将神识探入小丫头的头颅之中,却都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强行阻隔。
“丫头,你识海中的那个漂亮姐姐在干嘛啊?”小石头不死心的问道。
“不知道,她好像在看着你诶!不过月灵姐姐教了我好多东西,看我会飞喔。”说完小丫头便从小石头的怀中腾空而起,在空中绕着小石头一圈一圈的转,玩的十分开心,而小石头就只有站在地上干瞪着眼睛,毕竟他目前还不会任何的道法,所以心里还是略微有些小小的羡慕的。
“月灵,原来她识海中的那个生灵名字叫‘月灵’。”小石头心想。
忽然,小丫头绕到小石头的身后,用指尖轻轻一点,一轮淡淡的青月虚影从小丫头的指尖点出,朝着小石头的后脑缓缓袭来。
而此时小石头还在沉思,“月灵,和太阳神日灵有什么关系?”
“咣当”一声,正在冥思苦想的小石头被那轮青月虚影打得一个趔趄,后脑一阵疼痛。
“哎呀,小石头哥哥,打疼你了吗,对不起啊,可是不是我要打你的喔,是我识海中央的月灵姐姐要打你喔!”看着地上的小石头使劲的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小丫头急忙飞到小石头的身边,吐着舌头,调皮的说道。
“……。”小石头一阵无语,心想打我干嘛,我们都没见过,什么时候惹着她了?
“谁叫你不穿衣服的,月灵姐姐已经想打你很多次了喔。”小丫头调皮的哼了一声,又继续飞到空中玩耍,“小石头哥哥,你快看,我会飞,哈哈!”
“难道月灵是个小屁孩?”小石头惊讶,又忍不住在内心感叹,“不是我不想穿啊,主要是,没衣服穿啊!你那国师叔叔这么厉害,怎么连空间戒指都不给你准备一个,你看看你正德师叔,一根手指头至少就戴了三个,还没算上衣兜里打劫来的一堆呢!”
小石头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脑袋,心想小丫头识海中的那个“月灵姐姐”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是精神体,还是一尊真实的生灵?但是一尊真实的生灵怎么能够存在于一个人的识海中呢?还有她头顶着的一轮青月,这一切一切都让小石头怎么也想不通。
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小石头心中仍然感到有些难以相信,他可从未听正德说过,识海境之人能够使出道法秘术的,刚才从小丫头指尖点出的那一轮青月虚影,绝对是一门道法无疑。
其实刚才那一轮青月虚影飞到他脑后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一开始他并没有从青月虚影上感受到太过于庞大能量,所以也没有太过于在意,一介识海境之人,法力有限,根本难以使出道法,最多是借助道法之力加持自身。
然而下一刻他就后悔了,那轮青月虚影击中他的后脑勺后猛然炸开,一股细微的银月星辰之力缓缓穿过他的头颅,侵入他的识海,此时顾不上后脑勺的一阵疼痛,他急忙聚集神念,一道几近凝实的精神力量瞬间就将侵入识海中央的那道细微的银月星辰之力绞碎。
若是这一轮青月打在别人脑袋上,轻则识海受创,修为半废,重则道行跌落,甚至是变成一个白痴。
令小石头感到一阵惊惧的并不是刚才侵入他识海中央的那一丝力量,而是小丫头的随意一击居然能有如此强悍的力量,并且那种奇异的星月之力居然可以直接攻击人的神识,这才是最为可怕之地!
更有甚者,刚才只是她随意的一指,若是她全力一击,会不会把自己的识海击碎,一想到如此小石头不由得惊出一声冷汗。
“在她识海内的月灵,到底是什么生灵!”
小石头转身向空中的小丫头望去,发现她正在调皮的朝着自己吐舌头,小石头正想责备她一下,忽然,一缕凌厉的剑气自苍穹一泻而下。
“这个调皮鬼又想玩什么?”小石头刚以为是小丫头又想捉弄他,可是瞬间暴涨的剑气透露出凌厉的杀伐之气,让他的元神都感到一阵颤栗,甚至生出了臣服之心。
“快躲开!”
小石头猛然睁大双眼,刹那之间反应过来,目眦欲裂的喊道,这是有人在针对他们,而且不是一般的人,这种凌厉的剑气,绝对不是一个识海境的人可以发出的。
凌厉的剑气横贯天地之间,似乎将整片小世界都笼罩进去一般,无边无际。
小石头的身体在这股强横的剑气之下被压迫得丝毫不能动弹,连识海中的元神都在为之颤栗,拳头般大小的元神被压迫到几近消散的边缘,仅仅残存的一丝意念被小石头死命的束缚在自己的识海之中。
然而这一切都并未结束,横贯天地之间的剑气锋音乾坤,巨大的剑气虚影凝为实体,垂悬在小丫头的头顶上空,锋利的剑刃携着滔天威势,势要破灭天宇,衍生出无数道锋利的长剑于周天之上穿梭,在酝酿着雷霆一击。
阴冷漆黑的四野无数剑气穿行,数万道剑气都向着空中的小丫头刺去。
不知何时,空中的小丫头双眸之中闪烁着赤红色的光芒,双瞳也化为火焰一般的颜色,数万道剑气急速向她刺来,凌空逼人,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避无可避。
一轮微微泛起银白色光芒的圆月自她的头颅之中缓缓的升起,银月之下,一尊栩栩如生的生灵缓缓托出双手,一连结下数个手印,数道银白色光芒自她的体内没入头顶上空的银月之中。
直到此时小石头才终于明白,天上那柄巨剑携带着的是天人的威势,只有天人的威势才会泯灭人们的元神,让人心生臣服,宛如朝拜自己的君王,若是小石头意志全无,那么他现在只是剩下一副躯壳,被压迫在地上迎接自己将死的命运,幸好他还剩下一丝顽强的意念,始终挣扎不溃散。
这是一尊天人在向他们出手!
尽管只是一尊天人封存的一道意念所化,但也不是区区一个识海境的人可以承受的,哪怕是亘古无双的天资妖孽都不行,这是境界上的差距,如神明与蝼蚁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天堑一般。
天人,人之前冠以天字,是以人之力,可初借天之道,镇压境界之下一切敌!天人境之下,与天人境修道之人,如同皓月与米粒之光,不可同日而语。
天人一怒,杀人只需意念一动便可。
小世界之外,道德一脸怒色的望向人仙殿的老仆,“人仙殿的人都是如此的不要脸的吗,一个轮回境强者居然自降身份去和区区识海境的小辈计较,而且还是偷袭,这种无耻程度足以载入史册了!”
“我等为了小世界中无数圣地弟子的安危着想,区区数年之后的身后荣辱又算得了什么。”人仙殿的老仆似乎不以为意,淡然一声。
“哼,人仙殿的一条老狗,果然都是这么无耻!”道德脸色铁青,气势暴涨,天尊的修为展露无余。
“老狗,今日你必死!”
而另一旁,大荒的国师,白袍人帝先天气势也在不断地攀升,可以说他是怒到了极点,一脸的铁青色,一身白袍猎猎作响,激起阵阵罡风,白袍之下渺小的身躯此刻却是如同一头蛰伏的巨龙,一股暴乱的气息自他的身躯狂乱的冲击着西荒大地,整个人如同融入了天地之间,携着一股天人之势一步一步缓缓向着人仙殿的老仆走去。
“先天谢过道德兄,不过今日就让我先屠了这条不要脸的老狗,恳请道德兄为先天护住这片地域!”帝先天对道德说道。
“好。”
道德收起了铜镜,简单的答了一声,今日在他们看来,绝无可能让人仙殿的老仆回去。
其余诸位天尊全都护住自家弟子向后退去,若是两尊天尊不顾一切的交手,甚至其中一人还有可能是跨过天人境的人,这一域之地都得被打沉,这也是为什么帝先天让道德帮他护住身下大地的原因。
小世界之中,一直垂悬在小丫头头顶上空的巨剑终于缓缓坠落,两人四周的“囚笼”也开始缓缓收缩。
小丫头和月灵笼罩在一轮银月之中,银色的光芒将两人衬托得神圣无比,宛若神灵之姿,绝世无双,银月开始缓慢的撑大,与空中庞大的巨剑相接,刹那之间空中荡起一层看不见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一切尽数化为齑粉。
数万道细小的剑气接触到银月的瞬间便被消磨得干净,只剩下空中一柄巨大的剑和一轮银月在互相磨灭。
“啊!”
被天人之势压迫得丝毫不能动弹的小石头心中突然生出一阵暴戾的气息,不死不灭不屈,浑身的血液疯狂的流向四肢百骸,心脏不要命的开始跳动,双目变得赤红,连瞳孔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识海之中残存的一缕意识逐渐丧失,却没有被磅礴的剑意所慑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充满愤恨与狂怒的意念,他的头颅之中识海不断的疯狂汲取四周的灵气化为己用,滚滚气血流遍身躯,暴起的青筋蛩曲蜿蜒,布满全身,双眼之中密布着血丝,像是入了魔一般。
“我要,戮你十族,啊!”
暴怒的吼声与剑锋声相冲,一股不灭的信念自小石头心中徒然生起,充斥在他的整片识海之中,小石头血色的瞳孔中怒意滔天,赤裸的身躯青筋凸起,血肉膨胀,吼声不断。
突然,一动不能动的小石头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然而就是这一小下轻微的颤动,让他几乎膨胀了一倍的身躯上出现无数道密密麻麻的裂纹,从裂纹中不断渗出殷红的血液,寸寸肌肤筋骨噼啪作响,若不是已经跨入识海境,只这一下,他就已经身死道消了。
“给我…动啊!”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声响,似乎是秩序的锁链断裂,规则已经不再是这片天地的构建物。
小石头动了,他挣脱了天势的束缚!
小石头居然挣脱了天势的束缚,饶是他此时双目已经是被一层斑斑的血迹覆盖,全身上下无一完好之处,像是穿上了一件血色的衣裳,但是他挣脱了天势!
天势,那是天人的威压,更是天地道则的显化,在自身的天势之内,一切凡俗生灵俱为蝼蚁刍狗,低于天人境的修为根本无法反抗,因为这是绝对的领域,是天地大道法则的体现,人力,终不可胜天道!
然而小石头与小丫头,还有从小丫头的头颅之中冒出来的生灵,三人竟然挣脱了天势!
银月与巨剑几乎都被消磨得虚无,只剩下一层暗淡的轮廓与虚影。
小石头头颅之中一尊小小的婴儿从眉心处冉冉升腾,破空而去,向着那柄巨剑一拳击出,婴儿的拳头与巨剑在空中僵持了数息,轰然一下,一股无形的震颤响彻天宇,那是道则被打散的迹象!
一道天尊封存的神念,就这么被小石头的元神一拳打碎了!
小石头的元神重新归于头颅之中,小小的元神已经由拳头般大小暴涨了一截,不过却是形影模糊,似乎即将在溃灭的边缘。
来不及细想,天地之间的威势随着天尊神念的破碎而消散,小石头此时像是穿上了一身血衣,赤红着双目一步跃向空中缓缓坠下的两人,断裂的筋骨之间传来的剧痛让他微微恢复了一丝清明,双眸之中的血色渐渐退去。
抱着两人平缓的落到地上,望着怀中两个小丫头微微蹙起的秀眉,幸好在她们的体内还能感觉到微微的气息,两人的神魂都在静静的沉眠。
“这就是小丫头识海中的月灵吗?”这是小石头第一次见到月灵,之前月灵一直以秘法藏在小丫头的体内,观察了小石头好长一段时间,小石头将神念探入两人的识海之中,发现两人的识海中央,并没有像他一样,有元神诞生,小石头也没有多想。
“嗯,居然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剑意。”小石头将月灵识海之中的一丝剑意驱赶出她的识海,用神识包裹住,将之震碎。
“是哪一处圣地的天尊,中州、人仙殿,还是……。”
小石头在心中快速的想着,想要知道究竟是哪一处圣地的天尊在对他们出手,他从来没有走出过小世界,不可能与人结怨,月灵也和他一样,那么出手之人,定是在针对小丫头。
不过无论怎么样,小石头与月灵还有小丫头三人并没有在一尊天人的意念之下身死道消,今日过后,他们三人足以让整个西荒为之震动,甚至此次这一击碎天尊意念的壮举足以在时光的河流中被记载数个纪元。
因为无论是何等的天资,何等的禁忌之术,在识海境,绝不可能与一尊天人的意念相抗,毕竟,这其中相差了五个大境界,哪怕是天人垂发,也能斩杀一切识海境的后生。
然而如今,他们做到了,创造了一个足以影响数个纪元的逆天之举,像他们这样的人,若是最终成长起来,一人便可以再次主宰一个时代,走到道的绝巅。
千里之外,数十道神识向着小石头三人探来。
“道友真是天资盖世,奈何修道之路漫长,却总是天妒英才啊!”
忽然,一道神念自数里之外传来,片刻之后,一人手持长剑,一步踏到小石头三人身边不远处,缓缓向着小石头三人走来。
“不错,只可惜天妒英才了。”在另一个方向,一人微微笑道,也缓缓向着小石头渡步而来。
无数人影,一个接一个的凌空来到此地,似乎都来者不善。
小石头望着怀中渐渐舒缓姣好面容的两个小丫头,幽黑的双瞳再次泛起一丝血色,一身微凉的血液再次沸腾,一股暴戾的气息不断的冲击着他的识海,侵蚀他的元神,身上若隐若现的奇异图案幽幽隐隐,一副古老的图印纹络,被他身上的一层血衣给掩盖住,不过仍然能够看到部分。
“我与尔等,干戈不灭,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