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宇昭强行按下心头的恨意,盘膝不言。
艾萨克拼命想要获知的信息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孟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艾萨克的谋划,终于展现在眼前。
且让他多活一会。
夜阑也沉默不语。
他对艾萨克的仇恨并不比薛宇昭更强烈。
艾萨克肆意地玩弄薛宇昭的记忆,简单决定他的生死,这是夜阑愤怒的根源。
而作为代价的,是拳魂的生命。
夜阑上山的过程中,并没有看到凯恩的尸体——尸体早已经被艾萨克的火焰化为灰烬了;他同样没有看到何琼的遗容——团成一团的尸体委顿在山顶的角落,眼中只有艾萨克的夜阑根本就没注意到。
愤怒往往来自对等,夜阑复生三次的力量,足以将力量的天平倾斜到太平洋。
拥有随时把仇敌放倒的力量,有什么可焦虑的呢?
至于遗忘的女友,夜阑有很多疑问:
她是什么人?
能躲过艾萨克的跟踪,是因为也是个超凡者么?
躲过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们一起经历过什么故事?
最重要的是:
她叫什么名字?
夜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感情的基础是共渡的生活。当生活的痕迹被淡化,感情还会存在吗?
这其实是个哲学问题,夜阑不是思想家,根本想不明白,所以他只能坚定一个念头:
都怪艾萨克。
孟章或许知道三人的恩怨情仇,或许不知道,他如水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打量了许久,终于仰头说道:“两千五百年前……从哪里说起呢?”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明显沉浸在对过往的回忆中,澎湃的无形之力失去了控制,压迫得在场三人呼吸都困难起来。
直到艾萨克一阵咳嗽,吐出几口血,孟章才回过神来。
孟章脸上挂起一抹歉意,信手一挥,周围的一些未知力量挤进了艾萨克的身躯,浅白无血色的脸当即红光焕发。
夜阑见状,也大声咳嗽起来。
与艾萨克的轻咳不同,做作的咳嗽声似乎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孟章饶有兴致地看着夜阑,直到夜阑不好意思的停下,才调动未知力量灌输给夜阑和薛宇昭。
温和、醇厚。
这股未知的力量绵泊而伟大,它沿着体内的某些线路流淌着,带给人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薛宇昭想起了什么,彻底压下杀意,作侧耳倾听状。
孟章对艾萨克笑道:“我知道,你想问的,肯定不是孔子的相貌吧?”
艾萨克恭声道:“我家主上一直想追溯超凡力量的源流,意图走出一条长生久视之路。诸多典籍显示,答案就在泰山之上。”
孟章屈指弹了弹冠冕的珠帘:“源流?书里是这么记载的?呵……以讹传讹罢了。”
“不过,长生久视之路,我这还真有一条。”
夜阑、薛宇昭、艾萨克齐齐动容。
不过夜阑与后两者所震惊的内容,是完全不同的。
夜阑惊在“可以长生久视”。
而薛宇昭与艾萨克惊在“还有一条路”。
孟章定定的看着祭坛下方的一颗火把,声音渐渐渺远:“一切都要从超凡者的历史说起……”
“不知道是几千年前,还是几万年前,超凡者就突兀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可以操火控水、可以手握雷霆,能把一望无尽的林地化为灰烬,也能让群兽慑服、百鸟低头。”
“虽然超凡者具有和常人一样的体态外貌,但他们被尊称为‘神’。”
夜阑插嘴道:“也或许是妖魔罢?”
孟章沉默了片刻,道:“有些人死掉,有些人跪下,有些人沉默,超凡者也就成了‘神’。”
“神”字是重音,孟章并没有掩饰话语里的轻蔑。
三个听众都没说话。
孟章嘲声道:“‘神灵’在氏族里为所欲为,为了显示出神灵们的尊贵,交配权渐渐明晰,人们从此不光可以知其母,也可以知其父。”
夜阑心头有些复杂。
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的让渡,起源于远古超凡者的欲望?
“最开始的时候,超凡者是随机诞生的,一个部族几十上百年都不一定会出现‘神祇’。人们也就因此认为,‘神灵’是天赐之子。”
“后来,‘禹’的儿子‘启’出生了。”
孟章特意提出这些,薛宇昭闻弦歌而知雅意:“父子两人都是超凡者?”
孟章颔首。
“人们都说,超凡者是下凡的天神,神的降世是不可揣度的。可是启的诞生又作何解释呢?”
“建立夏朝后,启和别人这样说道:从来没有下凡的天神,只有行走在人间的神族。”
夜阑咋舌道:“他哪是建立了一个王朝?他是建立了一个地上神国!”
孟章冷笑,自顾自道:“既然自称神族,那么‘神’的后代也应该是‘神’,启为了圆谎,只能尽可能多的孕育子嗣,希望有超凡者降世。也是苍天垂青,他的五个儿子:太康、元康、伯康、仲康、武观,都是超凡者。”
夜阑惊道:“夏启耽于享乐,竟然是为了维持神权统治么?”
孟章一抖袍袖,夜阑顿时向后翻去连打了几个墩。
“你这是第二次插话了。”
“听故事就好好听,别插话。”
夜阑拱了拱手,又坐了下去,摊手示意继续。
“我讲到哪了?”
夜阑紧闭嘴巴,摇头不言。
孟章气得一笑。
“嗯……想起来了。”
“五个儿子都是天生神灵,这大大激发了启的好奇心:超凡者是怎么来的?”
“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想讲,直接告诉你们结论罢:超凡者的觉醒是毫无缘由的。即使超凡者与超凡者结合,生下神灵的概率也不会比常人更高。”
“但是,祖先为同一超凡者的后裔结合,很大概率会诞下超凡者。”
“血缘关系越近,概率越大!”
听故事的三人不约而同地身子一僵,细思极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