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会说了:既然你们都在同一个QQ群,直接问姐夫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姐姐传话?
其实...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和姐夫单独聊过天,打过游戏。
我一直都是与好姐妹的对象保持距离,不加联系方式,更不会单独出去。
对,我就是有着这种,令人觉得矫情的原则。
那天见到姐夫,纯属意外。
大年初六,家里突然断网了。我下楼准备去电信公司缴费,发现马路对面新开了一家网吧。
门口的红色广告牌,写着醒目的:开业酬宾,0.5元/小时。
透过落地窗,我看到里面装修的还挺豪华,新沙发看起来也挺舒服。客人很多,但是屋里没有烟气,这点就比我学校附近的网吧强了不止十倍。
十年前,开一家网吧还是很赚钱的,自然竞争也很激烈,这一条街几乎都是网吧,我们这的人都称它为“网吧一条街”。
后来大家听说的什么“宅男网吧”“女仆网吧”,在我看来不过是噱头罢了,因为这个时候网吧已经开始走下神坛了,不得不搞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营销。
“12号!”网吧前台妹妹说道。她低着头,登记完我的身份证,在电脑屏幕上点了什么,然后头也不抬的将身份证拍到高过她头的收银台上,继续说道:“现在充50送10块,充吗?”
我小声道:“不用了。”然后给了她一块钱。
她面无表情的收下钱,就不再说话了。我还没离开收银台,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就响起来:“开三台机子。”
看吧,根本不用搞什么有的没的,也不用讲究什么服务,网吧生意就是火到爆。
我绕了半圈才找到12号机子,在网吧的一角...
11号机子的人在玩DNF,13号机子的人在玩...QQ炫舞!
13号机子的人...正是姐夫!
他和小学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姐夫!”我脱口而出。
他虽然戴着耳机,显然也听到我的声音了。他摘下一侧耳机,疑惑地看着我,一副“你是谁”的表情。
“张XX,我是XX佳啊!记得不?”我说着,坐到了12号机子前面。
姐夫这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好巧啊!前两天才确认姐夫你是我小学同学,今天就遇到了。”
“是啊,好巧。”说罢,他略显尴尬的咧了下嘴角,看不出是不是在笑。
看姐夫这态度我有些不高兴了,就算没有姐夫这层关系,我们毕竟是小学同学,小学毕业后第一次见面,感觉他...怎么不冷不热的呢?
我撇了撇嘴,熟练地开机,上QQ上游戏,发现姐姐也在。
【姐姐!我今天来网吧,碰见姐夫啦!】说完,我偷偷瞄了一眼姐夫,他还是一副冷淡的表情。
姐姐在游戏里回复道【是吗!这么巧!】
【嗯,现在姐夫就在我旁边呐,但是他好像不太欢迎我】
我得意的看了看姐夫,他在公屏上赶紧打出了【我没有】,然后扭头问我:“我哪有不欢迎你?”
“谁让你刚才对我爱答不理的。”
姐姐说道【老公,你知道,我待小妹可像亲妹妹似的,你不许惹她不高兴】
姐夫在公屏上打字道【知道了】然后,起身离开了座位。没多久,他回来了,还拎着一袋子零食饮料,放到我桌子上,说道:“这样行了吧!不许在你姐姐面前说我坏话。”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头微微皱着,很严肃。
听起来并不像一句玩笑话。
“我开玩笑的啊!”我说着,指了指面前的零食:“不用这么认真吧。”
他看了我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买的。”说完,他就扭过头,对着电脑打了一行字。
我看到,他在游戏内说【老婆,我刚才去给小妹买零食了】
姐姐回道【这还差不多】
我知道姐夫十分疼爱姐姐,但是没想到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我随手打开了一包薯片,一边吃,一边啧啧称奇。
我这个小学同学,虽然样子没变,可性格却是大不一样了。我印象中,他从小个子就很高,总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最大的爱好就是逗女同学哭,整天嘻嘻哈哈,咧着嘴,露着没长齐的牙齿,在教室里追逐打闹,俨然就是一个坏小子...与现在的“妻奴”形象,差别有点大...
“过几天我就要去山西找你姐姐了。”姐夫突然说道。
“哦。”
“不打算回来了。”
“啊?什么意思?”我着实有些吃惊。
姐夫缓缓说道:“我要留在山西。”
“那你大学怎么办...还上不上了...”
“我不知道。”
“疯了。姐姐要是知道你大学不念了,能骂死你。”
“我刚才就是在和她说这个事,她不同意。”
我急忙把剩下的半袋薯片,扔到一边,擦擦手道:“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不会是用零食收买我,让我替你在姐姐面前说好话,同意你留在山西吧?!”
“咱俩是同学,两句话的事,你就替我说说...”
我打断了他,说道:“打住。这种事,我再怎么替你说话,姐姐也不会同意的。再说了,你好好的大学不念,去山西干什么?就算要结婚,你也没到法定年龄啊!”
“不帮算了。”
“姐姐也不过比你大两岁而已,等你毕业了再去山西也不迟啊,不知道你在急什么...”
他倔强的扭过头,不再说话。
我这才注意到,姐夫一米八几的个子,竟骨瘦如柴。
他的下颌角明显的突出来,喉结有些颤动的一上一下,鼻头微微泛红...好像...在哭...
片刻后,他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睛,低沉着声音道:“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假装坚强这种事,我想,男生应该更擅长吧!
记得姐姐说过:“你姐夫单纯的像个孩子,眼里心里都是我,嘴里说的也都是些孩子话,他总说要做一个男子汉,爱我保护我一辈子。我知道他没骗我。”
当时听到姐姐这么说,只觉得“姐姐真的好幸福”,可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她的话,还有别的含义。
我和小王子的婚期要到了,虽然我俩没什么感情基础,但还是选择了一个非常有意义的节日:情人节。
情人节的前一天,姐夫就去了山西,但是情人节当天,姐夫却并没有出现在游戏中。我问姐姐,姐夫怎么没来,姐姐含糊其辞,只说“他有点事。”
他能有什么事...
多半,是他俩出了事。
姐姐没有多说,我也没有追问。
前面说,姐姐让我小心小王子这个人,别被他骗感情。这么多天,仔细观察下来,我觉得姐姐完全是多虑了,因为...我俩哪里有感情...
天文地理,古今奇观,人文风气等等,什么都聊,反正就是没聊感情。
没感情,能骗到我什么呢。
我也问过姐姐,到底是哪一点,让她觉得小王子不可信。
姐姐说:“他太成熟了,根本不像一个16.7岁的男孩子。”
这点我无法反驳。
我也常常反思:我到底为什么喜欢和他聊天?对他的感觉,分明不是喜欢,更谈不上爱。
后来我明白,我迷恋的,是他拥有的神秘感。
人类,果然也是受好奇心驱使的动物。即便是我这种阅恐怖片无数,深知好奇心会害死猫的人,也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神秘,并不是来自于他的身家背景,也不是来自于他有什么难言的秘密,而是他言谈话语间,散发出来的深不见底的诱惑。
这种神秘感,对我来说,是一种致命的吸引,令我深陷其中。隔着网线,我甚至能看到小王子周身散发的光芒,这样很危险,真的,差一点,就难以自拔。
将我从这诱惑中拉出来的,是一纸诊断证明:原发性骨癌。
在疾病面前,我顿时失去了一切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专家会诊完,建议从髋部截肢,这是最大程度延长生命的方法。
我妈在对我说这些的时候,她的眼睛红红的,但还是强忍着眼泪,劝我别多想,配合治疗。
震惊过后,就是要面对现实了。
这很残忍。
我细数着自己的各种检查报告,X光核磁造影...确认了,都是事实。
“妈,手术需要多少钱?”我冷静的问道。
我妈只说:“钱的问题你不要考虑,无论如何,都要治好你。”
我明白,手术费,一定是个天文数字。起码对于我们这种普通家庭来说,一定是难以承受的沉重。
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的左腿,突然觉得疼痛难忍。
我妈一定会为了我倾尽所有,但我却不能那么自私。
坦然的面对死亡,也不知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我没有哭,更不能在我妈面前说疼,一夜的深思熟虑后,我决定:放弃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