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牺牲任何一方的你,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找上了刘安,是不是?”李德说着望向了刘安。
突然被李德叫到的刘安显得手足无措,他点了点头,擦了擦身上的汗说:“吴晴月女士她,之前确实有来找过我,当时,她向我咨询,问我是不是只要拿到家里的房产证,就可以代替父亲同意拆迁……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便说,如果可以的话,这也是个不得已的方法,当然,最好还是让吴老先生同意……”
刘安慌里慌张的讲完了吴晴月来找他的经过。
“那你之前咋不早说?”王越峰气鼓鼓的瞪着刘安,仿佛在说,你要是早点说,这事儿不早就解决了吗?
“我……我也不知道她会……我以为就是随口一问呀,类似的这种情况,我以前也遇到过,谁能想到会变成这样呢……”刘安是个老实人,被王越峰一凶结巴起来,“再说……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李德冲刘安点点头,示意他无妨,又对吴晴月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后,你就打算假意答应丈夫的杀人计划,稳住丈夫,但实际上,是借机回去拿吴老先生的房产证,再私下里同y地产交易,达成拆迁合同,我猜你当晚回家里来,只是想去偷拿证件,但是,不料一入室,你就被吴老先生发现了,情急之下,你才动的手,对吧?”
我想起凶手进屋的当晚,直直的就往二楼去,原来是出于这种目的吗?“诶?可那个房产证不是之后才……”王越峰似乎是想起了几个孩子一起去整理遗物的那天。
随后他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如此……那个时候,她是假装。。”
原来如此,我也记起来了,整理遗物那天,吴行松和吴冬生在一楼客厅里吵起来,吴晴月从二楼上拿着一叠证件下来。看来,那时的证件不是她找到的,而是事先就装在她的提包里,那时装作从楼上拿下来……
“你将吴老先生击倒后,慌里慌张的拿了证件离开后,想必也一直担心着父亲到底怎么样了,可是你也不敢再回去查看,只好按照计划返回草容市,接下来的几天想必更是提心吊胆,紧接着,你就收到了父亲死亡的噩耗……”李德说完长叹了一口气,“我想,整件事情就是这样……”
听见这些话的吴晴月舔了舔发白的嘴唇,我看见她眼眶里亮闪闪,水盈盈的,像是在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她。
屋子外,y地产的施工声碰巧停了下来,窗外的天越来越亮,射进屋子里的光竟然有些刺眼。
整个房间陷入了压抑的寂静中,我能清晰的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
一阵沉默后,最先开口的是吴冬生。
“阿月,真的……真的是这样吗?老爸的死……真的是你做的吗?”身为大哥的吴冬生似乎还没缓过劲儿来。
吴晴月吸了一口气,她没有回答,她的鼻头已经红了一大片,但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我的傻妹妹啊,你傻不傻呀,为了那么一个男人……你怎么不想一想,老爸他是那么疼你爱你……”
“哥,你说错了。”吴晴月忽的开口,厉声打断了他,闪着泪光的眼看向他,却放出一股寒意。
吴冬生似乎被这样的妹妹吓了一跳。
“爸爸……爸爸他根本就不爱我……从小到大,他根本不关心我。你和阿松应该很有体会吧,毕竟他的注意力只在你和阿松身上,你们一个是懂事的长子,一个是出人头地的小儿子?而我呢?我在这个家里算什么呢?我只是个无力的普通女子,没有一点值得让他骄傲的地方……我如果不依靠我的丈夫,我难道还依靠他这个冷漠狠心的父亲吗?我的死活他根本就不会关心,因为他不爱我!”
她本来是用干瘪的声音在抱怨老吴对她的不管不顾,但说到老吴不爱她时,语气也明显有了起伏,激动起来。
“阿月,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吴冬生激动的结巴起来,“老爸他……他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够了,哥,你别说了,这么些年,我的感觉,你们都不会懂的。”
说完这句话后,吴晴月紧紧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泪光已经消失不见。
看来,她的心结已经根深蒂固。
人一旦有了某种想法后,便会在生活中想方设法的对其进行验证和加固。认为父亲不爱自己的吴晴月,大概可以从琐碎的生活中找出无数个父亲不爱自己的例证来。
这样的她,任谁劝都没有用。
“不,吴女士。你哥哥是对的,你才是错的那个。”没想到,李德接着开了口,“吴老先生很爱你,这是无疑的……”
“警官,你又知道什么。”吴晴月转过脸来,不自觉的冷哼一声,坐直了身体。
“我知道,我知道很多。不,应该说,我能证明……”
李德说着叹了一口气。“什么?”
吴晴月没明白李德的话。
“刚才,我向大家说了那么多推理和猜测,却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解答。”李德清了清嗓子,恢复了中气十足的低音,“我一开始的时候就说了,凶手在离开的时候,故意将吴老先生伪装成摔倒的假象,甚至连大门也由内反锁,整个屋子布置成了密室,对吧?这一点,在一开始的调查中就难住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我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凶手为何要费心这么做,也想不通这个密室到底是使用什么手法实现的,直到,我弄清了吴行松杀人埋尸的真相后,我才想明白了……”
“啊?吴行松?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明白啥了?”一旁,性急的王越峰好奇的插嘴。
“身为父亲的吴老先生,知道儿子杀了人,埋尸在后院,还为儿子善后掩盖……那么,他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吗?即便她乔装打扮,甚至蒙着面,但是,毕竟是曾经朝夕相处生活过的亲生女儿啊……我想,有着敏锐侦查直觉的吴老先生很有可能是认出了她的……”
“嗯,好像有道理。”王越峰摸着下巴,点头表示赞同。
“有了这种想法后,我再回到这个‘密室谜团’上时,就有了新的思考……为什么屋内会被打扫得如此干净?为什么凶器始终找不到?为什么所有窗户都被反锁?形成了让我们想破头也想不通的密室?”
“为什么?你倒是说啊……”
“因为……父母会原谅孩子的所有过错。”
“啊?”王越峰显然没听懂李德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这种经历,在成长的过程中,应该每个人都会有吧。比如,王哥你小时候将母亲打碎的花瓶藏起来,母亲知道,却还是装作不知。其实,这也代表她原谅了你……为人父母的付出就是这般,稍显愚昧、却又无私,无论孩子犯了什么错,哪怕打一顿,哪怕当时再生气,可最后的结果,总是会以原谅孩子的过错告终,这是极其简单普通的道理……放在这个案子中也是一样,全世界都不能包容的杀人犯吴行松,唯有身为父亲的吴老先生用错误的方式‘原谅’、包容了,那么,在面对有同样境况的女儿时呢?他会怎么做呢?”
“难道说……”王越峰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
“吴老先生认出了女儿后,又意识到女儿的误伤可能会让自己失去生命后,如同包庇儿子的犯罪,为儿子的罪行善后一样……为了不让女儿成为杀人犯,吴老先生做出了惊人的行动……曾是刑警,有过刑事经验的他,在生命即将终结之前,拖着最后一口气,麻利的收拾掉了凶器,打扫好了案发现场,连门窗都反锁了一遍,最后,他将血迹涂抹在桌角,侧身躺在楼梯口,伪装成摔倒的假象,也就是我们进屋后看到的那一幕。当天晚上,他就是那样孤独的等待死亡……当然,他这样做,或许只是单纯不想让人知道屋里有人来过,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因女儿的误伤而死,但同时,他也阴差阳错的,搭建了一个让我们难以破解的密室谜团……”
“可是……这,这可能吗?他难道不是被打晕过去了吗?”李德的这番说法似乎刷新了王越峰的认知,“从医学的角度上讲,这能成立吗?”
“有关这一点,我特意去咨询过法医。”李德说着又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报告,鼓鼓囊囊的文件袋终于瘪了下去,“这是吴老先生的尸检报告,这份报告上说,他并不是立刻死亡,在受伤之后,他有2.5小时的存活时间。而这2.5小时中,他的状态究竟如何呢?如果我的推论成立,他必须是清醒才行。还好,法医给了我及时的回复。”
李德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只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