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山到达梦景花园的时候,苏媚已经做好了晚餐正在等着他。他刚一进门,苏媚就扑到他的怀里,撒娇道:“你怎么才来呀,我都快饿死了!”刘青山忙道:“正是下班高峰,路上堵车!”在她额上亲了一口,看到餐桌上摆好的几盘炒菜,惊诧万分,道:“你做的?”苏媚得意地一昂头,道:“是啊,想不到吧!”刘青山使劲地点头,说想不到,一直以为苏媚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一时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苏媚笑吟吟地拉他在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往他嘴里夹了一口,道:“我也是好久没做了,你尝尝怎么样。”刘青山嚼了两下,连连点头,道:“你真是入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能上大床!”苏媚娇嗔地掐了他一下:“就知道你嘴里没好话!”
两人说笑着吃完饭。刘青山问:“你说有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事?”苏媚笑道:“从今天开始,我要一步一步地改造你!”刘青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莫名其妙:“改造什么?”苏媚不言语,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副麻将,随手抓了张牌,晃到他面前,问道:“这个会吗?”刘青山道:“这个谁不会!”苏媚却摇了摇头,道:“我说的会可不是普通的会,而是想赢就赢,想输就输。”刘青山笑道:“从来只听说过想赢的,没听说想输的!”苏媚道:“那你就错了,会打的人,就是想赢就赢,想输就输,而且想让谁赢就让谁赢,想让谁输就让谁输,一桌牌,全由他一个人左右!”
刘青山闻所未闻,摇头表示不信:“会有这样的高人?”苏媚得意地一指自己,自豪地说:“小女子就算一个!”刘青山一听,哈哈大笑,道:“好了,你厉害。还是先说正经的事吧,玩牌的事以后再说。”说罢就准备将散落在上桌上的牌收拾起来。苏媚忙打开他的手,道:“我说的就是正经事!”刘青山一怔:“你要教我打牌?”苏媚点点头。刘青山连连摆手:“不行,我对赌博没兴趣。再说,赌桌上没有常胜将军,要发财也不能指着这条路!”苏媚听了,格格地笑,道:“我不是要教你怎么赢钱,而是想教你怎么输钱!”刘青山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道:“输钱?好好地输什么钱?”苏媚用指尖戳了一下他的脑门:“真是木瓜脑袋!我问你,如果你想和你的上司搞好关系,凭什么?”刘青想了想,道:“努力工作,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
苏媚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刘青山纳闷:“这错了吗?”苏媚答道:“错是没错,可是管用吗?”刘青想了想,点点头:“确实不管用,否则我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苏媚紧接着问道:“你再想想,你如果有朝一日当了别人的领导,难道仅仅图你的下属努力工作,对其它的事一概不闻不问?”刘青马上答道:“当然不是!”苏媚再接再厉:“就算所有的人都努力工作,让你这官当得轻松自在,可是你愿意这样吗?你觉得这官当得有意思吗?这样的下属,你会喜欢吗?你会除了在工作之外帮他们做点别的事吗?”刘青山被问得哑口无言,只有连连点头的份。苏媚撇了撇嘴,道:“那就是了,凭什么你可以有私心,别人就得高风亮节!”刘青山似有所悟,但还有一事不明,忙问:“如果想讨好上司,干吗不直接送钱,还要这么拐弯摸角?”苏媚耐着性子道:“你以为现在的人那么傻,会明火执仗地收你的钱?越是权高位重的人,越是行事谨慎!”
刘青山愣了一愣,小心地问:“你是说,让我输钱给许文昌?”想那许文昌和范琳蝇营狗苟,心里就不是滋味,送钱给这样的人,岂不是自甘堕落!虽然刘青山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堂堂君子,但心里还是不屑与许文昌之流为伍。
不料苏媚却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许文昌算什么东西,他的位置早晚是你的,我这回可是给你请了个太上皇,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刘青惊诧不已,结结巴巴地说:“那是谁?”
苏媚莞尔一笑:“天机不可泄露,这人想必你也见过,他经常出入这个小区,他的小情人正好是我的一个姐妹。不过我可警告你,在我没有正式介绍给你之前,千万不要打草惊蛇,看见了也装作不认识。”
刘青山半天说不出话来,真不知这到底是哪位真神,竟会有这样的通天本领!自己还见过?就在这个小区?刘青山竭力思索着,仍想象不出这人是谁,自己常来梦景花园,最大的好处就是这里没有一个熟人,也许苏媚搞错了,如果真是的话自己应该记得很清楚,绝对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刘青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会是谁,苏媚说他的小情人在这里,这倒又勾起刘青山另一件心事。他一直想问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现在话都到嘴边了,此时不问更待何时,于是道:“那你呢,你是谁的情人?”
苏媚一听,脸色大变,纤手一挥,将桌上的牌全拂到了地上,杏眼圆睁,道:“你吃饱了没事干是吧,问这些无聊的话!”
刘青山一见,有些害怕,慌忙道歉,说自己不是有意的,只是随便一问。
苏媚仍是怒气未消,狠狠地说:“我早告诉过你,我不是什么好女人!你要是觉得我下贱,趁早走得远远的,别理我!”
刘青山心里还是一阵失落,这话至少证明,苏媚也是某高官或大款的情妇,至少曾经是的。这个猜测在他第一次见到苏媚放荡的举止时就有过,一直是心里的疙瘩,随着时间越久,他曾以为他会逐渐释怀,但事实恰恰相反。苏媚的第一次举动让他难以抵挡其诱惑,但时间久了,他逐渐发现苏媚有许多可爱之处,这些可爱之处,连赵月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上了苏媚,虽然他一再告诫自己,对苏媚这样的女人要千万小心。但今天得到这个消息,刘青山心里还是酸酸的。
刘青山想着,一抬头,发现苏媚在那里抽泣,细圆的肩膀一动一动的,忙上前劝慰道:“都怪我,满嘴胡说八道!别哭了,好吗?要不你打我两下解解气!其实我也是无心问了一句,你别往心里去!你看我,现在感觉还不是被你包养的,要说贱,我才下贱呢!”
苏媚破涕为笑,小拳头不停地在刘青山胸前捶打,一边说:“都怪你!都怪你!今天我本来挺高兴的,全是你搅和了!”刘青山替她擦掉了眼泪,道:“怪我!不哭了,这才是好孩子——不对,是师父!师父在上,快点传授徒弟绝世武功吧!”苏媚娇嗔道:“油腔滑调!”拿起镜子一照,眼睛有些红肿,忙说:“我得洗个脸去!”
苏媚洗完了脸,又埋怨了刘青山一通,便开始饶有兴致地给他讲解在牌桌上如何察言观色,如何通过别人打出的牌来断定他手中的牌,以及如何巧妙地放牌而不为别人察觉。刘青山听得津津有味,又疑惑地道:“这样输钱,万一他以为我真的是技不如人呢?”苏媚笑道:“你放心,这些人都是老江湖了,谁要是那么不长眼,早就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了。打牌不过是掩人耳目,私底下都一清二楚,只是谁也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彼此心照不宣。”刘青山连连点头。一连好几天,他都是一下班就往苏媚这里跑,对公司里的事也是应付了事。范琳本来一直对他防范有加,谁知刘青山破罐子破摔,不求上进,反倒放宽了心,从此对刘青山的举动也不闻不问。这是刘青山始料未及的,没想到因此落得个清闲自在,去苏媚那里更频繁了。苏媚不但给他详细讲解,还沙盘推演,给刘青山布置作业。就这样半个月下来,刘青山渐渐谙熟了牌桌上的各种技巧。他还不时找一帮同事实战演习,果然,整个桌上的牌局他已能操控自如。范琳见刘青山对业务不关心,反而经常聚众赌博,整个儿一副堕落不堪的样子,心里又不免挽惜,设计部又少了一个骨干了。
一连半个多月,刘青山一直沉迷于苏媚的温柔乡和钻研牌技之中,早将赵月丢到了爪哇国去了。刚一开始,刘青山还记得时不时打个电话过去问候一声,赵月都是爱理不理的。时间一长,刘青山对这种例行公事的问候厌烦透顶。再往后,他竟想不起来还有个老婆赌气住在娘家等着他去府首认错。赵月本来就是一时赌气,等气消了,自然不想这样长期对抗下去,毕竟是夫妻,对抗对谁都没好处。她只等着刘青山认个错,也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娘家到底不是自己的家,离家久了终究心里不踏实,再说左邻右舍背后议论,也给父母平添了不少烦恼。
一连好几天,刘青山连个音讯都没有,赵月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但即使是这样,也不能就此涎着脸回去呀,一旦低头岂不是前功尽弃,这近一个月的心思不是白费了?一天晚上,父母都睡去后,赵月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莫名其妙地有些心慌,忍不住又起来,开了手机,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这一打不要紧,接连四五次都没有人接,看看表已经夜里十二点了。赵月慌了神,忙打刘青山的手机。第一次心慌意乱打错了,第二次打通了却久久没人接听。
刘青山这晚在苏媚的家里,此时正在洗澡,手机扔在床上。苏媚正坐在床上自娱自乐地玩纸牌,见刘青山的手机响了,本不想理会,见响个不停,好奇地欠身看了一眼,显示姓名是赵月。赵月,一定是个女的了,这么晚还打电话,莫不是他们关系不寻常!苏媚这样想着,有些恶作剧的心里,拿起手机接通了,娇滴滴地喂了一声。
赵月一听电话那头娇脆的女声,脑袋嗡的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忘记了隔壁的父母已经睡熟了。
“你是谁?”她问。
苏媚吓了一跳,见对方凶巴巴的,也没好气道:“你又是谁呀?”
“我是刘青山的老婆——赵月!”
苏媚一时僵在那里,手机从手心里滑落到床上也没察觉。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噔噔噔跑到浴室门口敲玻璃,一边慌慌张张地说:“青山,快,你老婆打电话来了!”刘青山也吓了一跳,身上的肥皂也顾不得擦,披了条浴巾就冲了出来,问:“哪儿呢?”苏媚用手指了指床上的手机,说:“就在那儿!”不敢靠近,仿佛那是个炸弹。
两人的谈话,包括脚步声,赵月在电话那边听得清清楚楚,脑海里同时闪现出类似的画面,仿佛看现场直播。待刘青山硬着头皮接了手机,赵月只是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你长本事了!”没等刘青山说话就挂了电话。
刘青山气馁地坐在床上,抓起一条毛巾胡乱地擦了一下身子。苏媚怔怔地望着他,怯怯地说:“怎么办啊?”刘青山本已是六神无主,见苏媚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反倒镇定下来,安慰道:“没事,她顶多和我大吵一通。她又不认识你,你不用担心!”不料苏媚却说:“我才不怕她呢,我是担心你!”刘青山免强挤出一丝笑意,道:“那倒不必担心!”安慰着苏媚,也安慰着自己,同时心里十分清楚,这一次,赵月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赵月挂了电话,颓然坐在床上,眼泪不由掉了下来,继而发出嘤嘤的哭声,忽然听见父母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想是自己刚才的举动惊醒了二老,忙用被子蒙了头,哭了起了。
这一夜,赵月没合眼,眼泪哭干了之后,她开始想这事该怎么处理。她到底是赵旺德的女儿,虽然伤心,但并没有觉得天会就此坍塌下来。按理,刘青山发生这种事,赵月非跟他离婚不可。赵月也不止一次地在心底发誓要和刘青山一刀两断,让他为此付出代价。可细一想,这样一来岂不是正好成全了他刘青山!看来这婚还不能离,至少目前不能离。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要搞清楚那个女的是谁,她和刘青山是什么关系?
因此第二天一起床,面对二老疑惑的眼神,赵月表现得相当从容不迫,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弄得二老面面相觑,如坠云里雾里。
刘青山当晚就回了家,没敢留宿,到家时已经很晚,没敢打电话过去,怕打搅了二老休息,更怕他们生疑。忐忑不安地睡了一觉,早上一醒来,天已大亮,看了看表,佑计赵月还没出门,忙打了个电话过去。
赵旺德夫妇、赵月、赵明正在吃早餐,听见电话响,赵明第一个抢过去接,赵月停了筷子静静地听。赵明只喂了一声就把电话塞给了姐姐,说:“你的!”又继续埋头喝豆浆。
赵月接了电话,极尽全力压住心内的怒火,好教自己不会把电话砸烂。想找个僻静处听,余光里看见二老两双眼睛关切地望着自己,怕他们再起疑心,只好坐着不动。
“你还好吧?”刘青山战战兢兢地问。
“嗯。你干吗呢?起床了没有?”语气相当平静,赵旺德夫妇放心地低头继续吃,耳朵却仍是留心地听。
“刚起!”
“那赶紧收拾收拾上班去吧,都几点了!上班也要人操心,跟个孩子似的!”赵月甚至还笑了两声。
“是!是!”
刘青山放下电话,一时脑子里产生一种错觉,心想莫不是自己搞错了,昨晚的事完全是自己多想,赵月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上班的路上,心里正琢磨,赵月突然打来了电话,开口就大骂:“刘青山,你混蛋!这事我跟你没完,咱们走着瞧!”又是没等刘青山说话就挂了机。刘青山一时怔住了,手机也险些掉落地上。
晚上没敢再去苏媚那里,苏媚打电话过来问了一些情况。刘青山刚说完,挂了电话,赵月就打过来了,只说了一句:“今天是周末,下班后我们找个地方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