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不知道是哪位贞佐宗的前辈藏于其中的一张酒谱。我也是凭借它才能酿造出那些供人们追捧的美酒出来,在此之前,我可是对酒一窍不通。那酒谱上只是说,‘度尽世间万相,一生便作几世。凝泪好比天仙水,成酿自会惹凡心。’正巧我善于易容之术,所以在冷蚤坊遭人鄙夷的卖烟老妇,在贼九坊受人唾弃的浓妆丑女,还有在南郭山下令人惊悚的驼背妇人都是我为了造酒引而经历的不同世相,至于酒引你应该也猜到了,正是我在这不同经历下的眼泪。当然最后一个身份多是为了扒下一个倒霉蛋的行头混进鬼拍。”十一娘露出顽皮的笑容对着周唐说到。
周唐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后抱起那层陶楼开始查看,想到这便是最后一件藏有天机源线索的古物,此刻的他心中不禁紧张激动起来。可当周唐在十一娘的注视下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细地摩挲观察了一番,竟没有找到任何地方含有那枚特殊的标志。十一娘看到周唐焦急的神情知道周唐搜寻无果,她又从另一处拿来一盏烛灯,摆放在周唐手边,轻轻拍了拍周唐的肩膀让他在亮光之处再好好看看。周唐催发心志,运用“轻雾幽林”的状态又细致地将这层陶楼翻查了一遍,可仍是没有任何收获。周唐失望地将身体向后一靠,盯着那层陶楼,双眉紧锁沉默不语。
“会不会是那位想将天机源线索藏在这件陶楼内的大士反其道而行之,并没有把线索放在这一层‘泽堂’中,而是在另外三层处?”十一娘小声试探地问到。
“可能性不大,我和我那位精通建筑的朋友在赤红寨时,也将那三层陶楼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一丝收获。”周唐一手托腮回忆着那日的情景。
“那你能看出来这层陶楼和其它三层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说不定线索就藏在主与副之间的相异之处。”十一娘也微皱起眉头,望着另周唐束手无策的陶楼思索着办法。
“这‘泽堂’层和其余三层陶楼都是一样的构造,飞檐流瓦,就是檐尾处的脊兽都一模一样。要说细微的差别就是这飞檐稍翘些,流瓦的层数略多点而已。我那朋友也说了,泽堂本是这四层楼内的主层,工匠在上面设计建造发的心血自然是要比其它楼层多点,这样的设计也不过是为了更添美观而已,却没有什么结构上的特别之处。”周唐盯着楼体之外的飞檐流瓦否定了十一娘的想法。
就在这时,刚被十一娘取来的那盏烛灯中的火焰忽闪忽灭,显然是蜡烛燃到了尽头,十一娘正要伸手取走这盏烛灯时,周唐却猛地将身体向前一挺,两眼紧盯着一处,面部都快贴到了那陶楼之上,发出了一声惊讶。
十一娘看出了周唐应该是有所发现,兴奋地问到:“怎么样,找到了?”
“果真是巧妙至极,竟然借流瓦的交错排布之势和瓦片的弯曲形状构成了那组特殊的标志。这瓦檐处确实有修磨过的痕迹,却不是汉代时的,应该是将线索安置在这件陶楼中的那位贞佐大士的所行。你来看。”周唐说着让开了位置,他让十一娘站过来,自己给她指着那处正对向她的流瓦处。那处立体的呈流线型的四层流瓦在正对着它的十一娘眼里就成了一幅平面图,弯曲的瓦形和之间的空隙在其余部分都杂乱无章,只有在周唐手指的两处呈现出来一组上下对称的如云浪般的图纹。十一娘看到后惊讶地欢喜道:“这么神奇,真的是两枚标志啊,这都能被你发现!”说完之后,望向周唐的两眼中除了惊喜,似乎还在感叹,我就说嘛,你就是那位天甄之子!
周唐平复下心情后,从流瓦之上将那两枚标志大小形状原封不动地摹绘下来。紧接着,周唐从怀中取出了自己在元青花鬼谷子下山瓷瓶上和明朝永乐年间御制红夜摩敌刺绣唐卡上拓绘的另两张天机源的线索。他将三张纸摆在桌面上,盯着那六枚造型奇特的标志,周唐的思维又陷入了僵局之中,虽然按照十一娘和那位石庐中的人听从贞佐宗的最后一位大士所说,这便是藏在三件古物里的关于天机源中的线索,但它们究竟代表着什么,又有何意义呢?周唐看着身前的标志没有一点儿思绪。他只好抬头望向了十一娘,毕竟她和那位贞佐宗的最后一位传人关系密切,说不定能想到什么。
“这六枚标志虽然大小不同,其中曲突部分比例也略有差别,但总体形状都是一朵七卷祥云立于两个浪花之上构成了一幅‘云跃双浪尖’之景,嗯,不错。”十一娘看着这六枚标志,满意地频频点头道。
“这就完了,你知道这标志是什么意思吗?你师父生前有提到过什么关于它的信息吗?”周唐看到十一娘只是对着标志点头称赞,只好急切地追问道。
“我早就知道你会问我这个,所以我之前不是就说过吗,两湘西蜀的事我消息灵通,但你的问题我却是答不上来。就连我师父也一定不知道,天机源里的大士布的这个局就只能是由天甄之子自行破解,破不出来,也就不是所甄之人了。”
周唐没想到十一娘当时给顾天依说的这句话竟然是指这个,他盯了一会儿桌上的这六枚标志后,又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看有没有和它相关的史实记载,无奈苦思无果之下,又想到十一娘今晚对他所讲的这么多繁杂的讯息,顿时感觉脑仁炸裂,一阵天旋地转。周唐见已过深夜,十一娘要告诉自己的事也已讲完,他收起那三张拓纸,对着十一娘问到:“当时是你与你师父为修远大师易的容,又将他送至栖贤寺的吗?”
“嗯,不错。我的易容术最多支持十日,十日后原泥就会从面部脱落。我师父的易容术远胜于我,他将易容术融于医道,可以让人终身易容,只不过不可逆回。师父他喜静,我等齐郡叔易容完成后,便奉师命携着这层陶楼和那张酒谱开了这‘风入松’,品尽世相,自觉有趣。而齐郡叔则被师父悄悄送至栖贤寺。我也偶尔会去看他,可因为他记忆全无,与我一个小女子更是无话可谈,再加上栖贤寺千年古刹,我一个女儿身不便经常前往,所以之后看到他已融入佛门生活,我便不再去打扰他的清修。没想到几日前竟收到他与枯灯大师一同与画俱焚的消息。我难过悲伤之余又为他感到庆幸,庆幸他在大劫之后竟找到了可以令他不惜生命守护的东西,倘若他在巫马圣手下,只怕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际遇。”十一娘说着,眼神中露出一丝怀念的哀愁。
“修远大师后来在天门城中与故友喝喝酒,唱唱戏也不算清苦。”周唐看到自己提及到的修远大师惹得十一娘面露哀色,赶忙出言劝慰道。
“噢,做了和尚竟然还不忘酒性,嘻嘻,这倒是符合他的秉性啊!只不过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他还会唱戏呢,不过他要是会也不可能告诉我们,他脸皮一向很薄。”
周唐看到自己所言起到了作用,十一娘转哀为喜,又闲聊道:“你一个弱女子,怎得会消息这般精通,连我在上海的事都打探清楚,还知道林家之女被巫马圣抓走了?”
“你今日应该看到那些扔进阁楼之中的丝帕了吧!难道你以为人人都会写花签诗吗?大多数人都是剑走偏锋,将一些有些趣味的小道消息写在上面,想得意外之获。来买酒的人可不只来自两湘西蜀之地,还有其它各个省份的嗜酒之人。所以我这里可是足不出户,却是天下可知。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这最后一签,我可不是给你二人走后门的,顾小姐的花签诗确实是扰人心扉,你想不想看看呢?”十一娘挑逗地看向周唐问到。
“无意识心,便也不必读诗了。今日还要多谢你告知了我这么多重要的讯息,更谢谢你帮我看清了自己,打消了怯懦,激起了斗志。这些天机源的线索我一定会想办法破解出来的,因为这便是我的战场。时间不早了,姑娘早点休息吧,在下告辞了。”周唐说完,微微颔首之后便转身出门。
十一娘上前一步,对着周唐说到:“虽然你的问题我答不出来,但我能从师父那里感觉得到,天机源有要你熄灭的东西,不过……更有要你点燃的东西。”
周唐听到十一娘的话并没有转过头去,他设想不到今后的遭遇,只能感觉得到那势必将万分的艰难。周唐坚定地点了点头后,便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房门外的侍女小七看到推门而出的周唐后赶紧上前,还未等她开口,周唐就注意到了走廊旁的栏杆处蜷缩着一个柔弱的身影,他急忙走过去,看到和自己奔波了一天的顾天依此刻头发散乱地搭在脸上,身体倾靠着栏杆竟然就这么扭曲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