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帝年轻时,因为后宫争宠闹出过一场误会,错杀过自己的一名爱妃,当时赐了她三尺绫罗布。后来乾隆虽知道真相后内心谴责,却是追悔莫及。于是乾隆在她入棺之前,咬破中指,在她额头之上点了一记朱砂,以示歉疚。
而当乾隆帝第一次见到和珅之时,竟然发现他的额头上有一点不论位置,大小,还是颜色都与那名爱妃一模一样的朱砂记,所以乾隆便认定和珅是自己错杀的那名爱妃的转世之身,为弥补当初之过,这才宠爱有加。
然而对于一个封建王朝的君主而言,个人的私情永远都要为权力的延续而让步。最后的最后,当乾隆帝准备钓毁和珅之时,他想到事成之日,嘉庆必然会赐给和珅三尺绫罗布让其自缢。乾隆不忍心让此人两次都死于白布,于是他招来和珅,将这把腰刀从‘地字号’箱内取出,破格升至入‘天字号’序内,并悄悄赐予和珅,以此赏谢他一生护主之功。
不明真相的和珅受赏后喜出望外,要知道这九十把宝刀都是乾隆帝为清皇室悉心打造的,就连其后君主都只能‘传’,不许‘藏’,乾隆此举,令和珅深感自己地位特殊。
然而乾隆驾崩第二日,和珅便被嘉庆帝抄家。果然入狱不久,嘉庆就下旨赐予他三尺绫罗布,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乾隆生前的老奴抱着这把腰刀闯入死牢,将它交付到和珅之手,落魄的和珅望着眼前这把御赐腰刀,泪眼之中浮现出的是昔日一幕幕陪伴在乾隆身旁的场景,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他在乾隆心中真正的地位。
‘君为钓者,我为鱼肉’。
这件‘天字十七号宝腾腰刀’就是乾隆帝对这条鱼心生恻隐之心,剪掉鱼线后为和珅留下的最后一粒钓饵。
那日之后,和珅死于天牢的消息便传出来了,只是三尺绫罗布依旧纯白无瑕,而和珅腹部有一刀孔,天牢之内却不见任何刀的踪影,而那把‘天字十七号宝腾腰刀’也自此绝迹在世间。”
听到周唐所讲的这把御制腰刀的来龙去脉,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待立在原地,莫非这把“天字十七号宝腾腰刀”就是结束了有着“中国历史上第一大贪官”之称的和珅性命的利器?人们反复咀嚼着周唐对这件腰刀的断语,心中却还是难以接受。
“不妨命人取来一盆井水,将刀身插入其中,一切真相自会显现。”
听到周唐的吩咐后,庞赟想到了刚才他用小米水拓出汉朝陶匠运用“空镌术”刻绘的文字,便对周唐的技巧深信不疑。
他将刀身从鞘内抽出,插入伙计刚刚打来的一盆井水之内,逆光而视,果然在水中折射映出的影像中看到了刀身之上的纹路。但是庞赟虽然观看到了刀身两侧的纹路轮廓,却还是不明所以地皱起了眉头,他斜歪着脖子,努力探视着。
周唐望着庞赟脸上疑惑的表情便知道他被刀身之上的纹饰为难住了。
“刀身正侧所刻的龙纹,是和珅所属正红旗的旗内图腾,‘三尖瘦炎龙’,而背侧所现的正是‘和珅’二字,只不过‘禾’字与‘口’字对调,因为前清时期的‘和’与如今写法不同。”周唐出声解释到。他此时站在离庞赟十步之遥处,却言语确凿,仿佛贴近刀身,看到了井水之中的影像。
“嗯?”庞赟听到周唐的话后,惊诧地缓缓转过头来,想到自己看着这若隐若现的水中折影都难以辨清的纹路,没想到周唐在在远处竟然如数家珍。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周唐惊讶地说道:“正是,正是。小子分毫不差,正如你所言。”
“‘他日水泛含龙日,留取香烟是后身’。这把‘天字十七号宝腾腰刀’蕴含着乾隆对和珅复杂难言的感情,有怨有恨有愧有爱,无以言明。但对于今日的我们而言,则是告诫贪得无厌者难免会成为一只钓毁之鳖。至于这把腰刀当时的下落,乾隆命那位老奴一定要……”
“住口。”
就在周唐正要说出宝刀的下落时,人群外忽然传来一记声如铜磬的喝止声。场中人们都是心中一凛,纷纷疑惑,转头望向发声之处,想看看究竟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破了人们即将满足好奇心的迫求。
“大,大哥,您怎么来了?”庞赟两眼圆瞪,难以置信地大声问到。
此时一位两鬓染霜,手拄木杖的老人正步履缓慢地从人群退让出的小道中走来。
这位老人正是庞家的家主,庞赟的大哥庞赋。
此刻他正一脸肃容地走向别院后方的阁楼处,并没有理睬庞赟的发问。场面顿时陷入了冰冷的僵局,荆州城的人们都知道这位传奇的庞家家主,庞家本是荆州城内古玩收藏的第一大家,家主庞赋更是在古玩鉴赏领域博古通今,技法超群,是荆州城内古董界的定海针。然而十多年前,巫马圣要插手荆州城内的古玩生意,他为了夺势立威,便向庞家下了比拼鉴赏能力的箭旨,约定一场“族宗诛”。
这“族宗诛”是文宝界自古便流传下来的一项极端的比试规则,一般是用来惩戒那些有悖先贤之道的鉴赏师,交战双方在字画,雕琢,青铜,木器,陶瓷,玉石中约定三项,以此比拼鉴赏技法,输的一方将放弃所好,永不踏及古玩圈。于是后来,“族宗诛”就成了耍气斗狠之人的偏好赛制。
当时庞赋根本没有理会巫马圣的挑衅,他一向淡泊名利,收藏买卖古玩全是出自喜爱兴趣,所以在荆州城内人气甚旺。巫马圣看到庞赋无视自己的箭旨,知道若不挫败了庞赋,那巫马一族在荆州城永远打开不了局面,于是他先后劫杀了庞家的两个出外行商的马队,又绑架了几个庞家的后生。这才令庞赋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他见状后明白了自己为了族人安危无法再躲避巫马圣的箭旨,于是两人约定,在荆州城内的中心搭台,进行一场族宗诛的比拼。
遗憾的是庞赋在巫马圣掺杂有巫术的鉴赏技法中败下阵来。当时庞赋身心俱焚,便再也未在荆州城的古玩界露脸了,至于庞家族中的闲杂事项,也都交由兄弟庞赟执管。自那以后,荆州城内的古玩界也改换了巫马一族的风气,没过几年,冷蚤坊就兴建起来,而这每季的主事权之争,也是巫马圣为了顾及庞家在荆州城内古董界的地位,才留给他们如鸡肋一般的权力。所以今日见到隐匿了十多年的庞赋突然现身冷蚤坊,场中所有人的内心都迸发出了强烈的好奇,各个惊讶到哑口无言。
“这位后生,你随我来。”庞赋经过周唐身旁时依旧目光向前,径直地走着,只是淡淡地说到。
周唐虽然不知道这位老者的身份,但看到他一出场后所有人的反应,便明白了他身份的特殊。周唐猜测,这位老者也许正是自己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则秘密中的主角。他轻诺一声后跟在老者身后走着,侧脸的一瞬间看到正在呆望着自己的汤鹫后严声说到:“你口口声声自称是汤家传人,但在刚才鉴赏这件宝刀时,背出的全是《清朝内务府总汇阁书》中记载乾隆御制腰刀的原文,济州府汤家可不会在鉴赏宝物之时背诵古书。正巧近来革命军正四处找寻汤家后人要献给巫马圣,以此做为洽谈协商之礼,你若真不惧死,就勿要离开这荆州城。不过嘛,哼,说,你究竟属于八旗中的哪门子弟?”周唐连骗带吓地大声诈问到。
汤鹫见周唐连下两城,所表现出的鉴赏技艺是自己远无法匹及的。他本来就知道自己已然落败,正在心虚之时,又被周唐这么大声一喝,听到此时已经统领了中国绝大部分地区的革命军在抓汤家传人想要献给巫马圣,又想到自己所在的荆州城实际上是属于厌恶汤姓人的巫马圣的领地,他心中的恐惧感这才轰然倒塌,急忙摇晃着双手大声地哭喊道:“我不是汤家人,我不是汤家人,我是正蓝旗的人,不信你看,这是我们正蓝旗的图腾……”
周唐微微一笑,不再理会此刻已经被惊吓地失声发癫的那人。他转向樊天闻,对着正在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樊天闻说到:“樊老板,在下说话算数帮你定了场。既然如此,我那位朋友还望你网开一面。”
“好说,好说。前仇后账一笔勾销。”樊天闻呆怔地承诺到。虽然意识到周唐为他赢得了下一季的主事权,可是庞赋的到来让他惊讶到忘记了喜悦。
“啪”门扇在二人进入阁楼时应声关闭,场中人们知道比赛已经结束,也都纷纷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