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条子其实乃孟夫人所创。
有一年正值芍药开放,孟夫人心血来潮,采了许多花瓣制成蜜饯。因爱极了芍药的颜色,孟夫人又将秘制而成的芍药花瓣结合他物做成一种点心。随着春夏秋冬的变换,孟夫人每季都会采一种应景的花儿来做这道点心,经过多次尝试与改良,最终成了花果条子。花果条子是孟夫人的得意之作,也是孟夫人最爱的一道点心。
睹物思人,孟爷子把对夫人的思念全寄托在了这道点心里,而这道点心也引来了白青蓝师徒俩。孟爷子半生下来,无儿无女,而孟夫人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给孟爷子生个女儿。白青蓝长得乖巧,行事精灵古怪,于武学一路颇具慧根,亦能吃得许多常人想象不到的苦,因此孟爷子与她一见投缘,常拿各种好吃的诱其换个师父。白青蓝嘴甜,骗吃骗喝就是不点头,气得孟爷子老狐狸小狐狸地唤这师徒俩。不过,也只有这师徒俩才晓得孟爷子为何会那般偏爱于任何一家小酒馆里都能找到的辣椒浇猪耳朵,只因这是孟爷子向夫人学的第一道菜。
俗话说酒入愁肠愁更愁,孟爷子酒量很好,却极易喝醉,不过武功却怎么都不醉,白青蓝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醉心不醉。孟爷子与夫人的三年之约早已期满,但孟爷子并没有离开。
“孟爷子,除了我爹娘和师父就属孟爷子待我最好了!您一定会答应的,是不是,是不是?”
“你师父教你这么说的?”
“师父他不管我了,我离家出走了!孟爷子孟爷子——”
“好了好了,别晃了,再晃我头都晕了!哎,冤孽呀,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非得受你小丫头使唤!”
“孟爷子最最好了!”白青蓝眨眨眼睛,笑着说道:“明日就走?”
“明日?你总得让我老人家收拾收拾吧——”
“明日不是有好几个时辰吗?”白青蓝嘻嘻一笑:“还有人等着您老救命呢!”
“那就明日巳时南门外吧。”
“成!欸,我说孟爷子——”
“又想干啥?”
“您说,如果您老去跟皇帝道别,他藏宝库里的东西会不会任孟爷子您挑点啥?”
孟爷子闻言警惕地看着白青蓝,问道:“你想干什么?”
“孟爷子冷静冷静,我不干什么,就想孟爷子您帮给要一幅御赐墨宝回来,最好盖个玉玺印儿——”
皇帝墨宝加玉玺,哼!孟爷子抖抖不多的几根胡须,心道你丫头怎不说要道圣旨!
“万一哪天没银子使了,拿出去说不定能当个黄金百两千两的,这辈子就不愁吃不愁穿了!”白青蓝一手托腮一手以指节敲打着石桌,噼里啪啦打起如意算盘来。“师父他一贯主张武功博采众家之长,这也可以算是一门救命的本领呢!”
“歪门邪道,哼哼!”
“如果哪天用上了,我绝对不会告诉人家是您老教我的!您就放心吧,公孙伯伯!”白青蓝两眼亮晶晶的,宛如天上的星子,楞将孟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将近三十年前,江湖上出了几个厉害人物,其中有三个擅用面具,他们的名号因面具材质和行事风格不同而彼此区别。一个喜好将人的脸剥下来制作面具,其行踪诡异出手毒辣,此人姓楚名炎,外号人面修罗,自二十年前与方九天一战后悄无声息,至今无人知其所踪。一个原本是个谦谦书生,因夫人喜看皮影戏遂苦心钻研羊皮雕刻,一手羊皮面具出神入化,戴在脸上恍若无物,复姓公孙,名璞,江湖人送雅号幻影公子。另一个惯使玉面具,单姓一个方字,名九天,人称玉面狐。玉面无奇,人皮凶恶,三人当中,以幻影公子的羊皮面具最为出色,也以幻影公子性情最为淡然,甚至甘愿为夫人退隐江湖。
玉面狐方九天好友无多,幻影公子乃其知交,白青蓝自是知道的。
“小丫头莫要胡乱猜测,难道老夫的脸上写了幻影公子四个字么?”
“您老脸上当然没写,不过您老记得我第一次偷吃您做的点心时您老的反应吗?您老暴跳如雷,追着我跑了大半个皇宫,后来一看到我师父那张脸您顿时就偃旗息鼓鸦雀无声了,拍拍屁股掉头就走,也不再追究我了,于是我就想您大概是认识我师父的,起码认识他那张‘脸’!再说了,若不是公孙伯伯,谁敢叫我师父老狐狸?”
孟爷子叹了口气,也不再否认,他道:“小丫头,太聪明了未必是件好事,有时候糊涂一点更快乐!”
“你师父呀——就是年少聪明,行事太过顶真,以至于有心人不能在一起,我这个旁人想起来都觉得遗憾。你的性子呀,跟你师父——太像了!”
“公孙伯伯放心,有您和我师父看着,我不会走错路的!”白青蓝笑笑,师父他甚少提及自己的往事,就连给她的那枚玉戒也没有交代来历。
“对了,公孙伯伯,您认识此物吗?”
说话间石室里寒气顿生,只见白青蓝张开手掌,当中躺着一枚玉戒,那突如其来的的寒气就是这枚戒子发出来的。公孙老爷子只看了一眼玉戒上的那只血眼凤凰就道:“此物名凤血寒玉戒,世间仅此一枚,原主人是司空医仙,你师父竟然舍得把它给你,唉!”
“公孙伯伯,司空医仙和司空帝师是否为同一人?师父从来不向我提起此人,只交代说他日如遇到问题可凭此物去东燕寻司空帝师相助。”
“此事日后你亲自问你师父吧,现在正当皇宫守卫换值,今夜你且先回,明日城外再见。饶是你轻功过人亦须谨慎行事,大金可无心慈手软之人!”
“是,青蓝明白!”白青蓝将耳朵贴在石壁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打开机关,闪身出了石室,眨眼就融进夜幕中。公孙老爷子也紧跟着出了石室,关了石门,毁了机关。那块活动的石门重逾千斤,失去了机关的控制,便再也打不开了。
第二日,白青蓝先行侯在南城门外。她扮作一个憨憨厚厚的少年,蹲在一辆普普通通的灰色马车上,不时东张西望,像在找人。
前面的人群里来了位老头儿,拄着根黑漆拐杖,旁边一位肩背着包袱、年岁约莫三十出头的朴素汉子搀扶着老头儿,嘴里不停地叮嘱:“您老慢点儿,慢点儿!”
“慢啥?我还要慢吗?”老头儿显然听得不乐意,用力跺跺拐杖,脚下还加快了速度。然而老头儿的腿脚不利索,好生生的直路给走成了“之”字形,偏偏老头儿还挺倔强的,嘴上死不认输。
少年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忽地看到了这老头儿,欣喜得大喊:“阿翁,阿翁——”
老头儿显然也看到这名少年,乐呵呵地直招手。少年欢欢喜喜地跑上前去,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搀扶住老头儿,欢快地喊道:“阿翁,我来接您啦!小叔——”
于是,爷孙俩、父子俩、叔侄俩三方各自好些交待,看得路旁的闲杂人等好生羡慕。瞧瞧,瞧瞧人家的儿子孙子,多孝顺啦!叔侄俩将老头儿扶上马车,三人挥手告别,马儿刨了刨蹄子,低头缓缓走起来,嘎吱——,嘎吱——
一支巡逻的小分队从城门里出来,恰巧看见这一幕,抬手让停下来:“等等!”
少年一脸茫然:“军爷,你是让我等等吗?”
几人围上来,其中一个领头的扯住马绳盘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出城?”
老头儿诺了两声,答道:“官爷,小老儿姓孙,这是我大孙子!小老儿我刚从小儿子家出来,要到大儿子家去。小老儿我腿脚不好,大儿子就使唤大孙子来接小老儿我!这马呢,是我大儿子的,马车不是,借的人家的,接完小老儿还得还回去!”
瞧老爷子编的,多顺溜儿,白青蓝闷在心里乐不可支,面上仍是一副拘谨的样子,垂着头,问一句答一句,木木讷讷的,全不似先前欢快的模样儿。相比之下,来不及走远的那位小叔就正经得多了,话语招呼得分外妥当。
马车不大,车厢里只铺了一层半旧的褥子,老头儿半靠着车厢,腿下垫着个小布包儿,一角放了点水和干粮,车厢里再无他物。那头儿围着马车转了一圈,伸手敲敲车厢,厚实的咚咚声——实心木,没有隔层。再摸摸车棱,老木头,年子也不少了。再看看马,从头到尾灰不溜秋的,像是犁地犁着犁着半途被牵出来拉马车一样,不习惯被很多人围观,埋着头,只顾看着自己的蹄子,偶尔挪动下位置,跟老头儿的孙子一样木讷。
普通巡查队只管巡查,哪里会检查得如此之细,看样子孟大庖厨让人给盯上了,只可惜出了宫门这世上便再无孟大庖厨。
看来看去,实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那头儿又挥手道:“走吧!”
灰马像听懂了人话一样,打了个响鼻,马车又嘎吱嘎吱移动起来。
照例,一出邺城城白青蓝就换了马车,到进入大梁境内又换了一辆,一路好酒好肉将公孙老爷子伺候得舒舒坦坦。
“公孙伯伯,今日我们就在这里歇一歇,明日再进京都城。”
“听你的安排。”
话说回来,公孙老爷子还真向武英帝要了道圣旨,白青蓝又发自内心地将公孙老爷子好生恭维了一番。
“公孙伯伯,您看我这身装扮如何?”及至大梁朝京都城外,白青蓝摇身变为一位蓝衣翩翩美公子,声音、气度简直无可挑剔,令公孙老爷子在心中惊叹不已。白青蓝的易容术承自方九天,面具术却转承于公孙老爷子,虽不及公孙老爷子那般神奇,但她取两长相融合,竟也天衣无缝。后生可畏也。
元柏和雅琴见到公子回来高兴不已,又见与公子一道回来的还有位年过半百的中年人,兄妹俩无须交待,小半日功夫就将公孙老爷子的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当当,公孙老爷子受宠若惊,一时间还有点儿不习惯。
蓝公子不在京都的时候兄妹俩用高价盘下了京都城里的第三大酒楼明月楼,顺便还收了明月楼两边的花楼和酒馆儿,巧妙地利用原有的地势将其明月楼改造成一体。明月楼背后是一条名为百花河的河流,每晚河上都有花船画舫悠然而行,灯影桨声美人花,波光流转温柔乡,好端端一处纸醉金迷的销金河。
改造明月楼的活儿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新的酒楼雏形咋见,京都城里议论纷纷,大街小巷都在揣测何人才有如此大的手笔。然任尔千般揣摩,那幕后之人就像一块沉入海底的石头,连泡泡都不吐一个。
“老爷子,您瞧这楼,如何?”
“不嫌招风就好!”
蓝绍衣弄了艘小船,船里有十几年的女儿红,有公孙老爷子亲手做的桂花鱼,当然也少不了公孙老爷子的最爱。
“老爷子,依我之见,风来的时候随风起舞比抱着树干摇晃要畅快得多,虽然一着不慎就有可能粉身碎骨。有人说人这一世就像蜉蝣寄于天地间,朝生夕死不过弹指。若真生如蜉蝣,即使微微陋质,亦须采采自修。蜉蝣命虽短暂,然其一生极尽灼灼之光华,端地璀璨绚烂,与其相较,人这一生又是何等的漫长,然许多人终其一生竟不如蜉蝣!”
“人生自有来路和去路,就像这百花河里的水自有它的源头和归处,你我都不过是这世间的过客,自己且留不住,还能留住什么?”公孙老爷子举杯邀一邀天上的弯月:“都是宿命罢!”
“对了,老爷子,我给您老说说元柏和雅琴。”蓝绍衣简单几句交代了他救下庄家兄妹俩的经过,又告诉公孙老爷子雅琴功力被封住的事情,公孙老爷子咋听之下也觉得棘手。
“我曾想替雅琴解开功力,奈何只有五成把握,而今有老爷子,此事应是可行的了!”
“是否行得通我老人家不给你打包票,不然回头你又赖我老人家——”
蓝绍衣笑得眼角弯弯:“老爷子喝酒,喝酒!”
回到听雨小筑,公孙老爷子唤来雅琴,查看之下不觉神色凝重。过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才张口说道:“若是换了别人,要么没有胆量尝试,要么能解开也须令你吃够苦头——”
元柏欣喜地问道:“前辈,您言下之意是说能解开了?”
“解倒是能解,但你别高兴得太早,须知此事也万般凶险!”公孙老爷子皱着眉头将解法与几人细说。
那对雅琴下手之人深谙奇经八脉之道,手法实在刁钻,需得两人同时合力,一人从雅琴头顶的百汇穴倾灌真气沿奇经八脉而下,另一人则需在真气经过穴道的同时用银针刺穴引导真气同行。在经脉全部解开的刹那,雅琴的内力将会膨胀反噬,外面的施术者倘若不能及时引导其内力收敛回流,那么雅琴将会全身经脉爆裂而亡。倘若那施术者自身的内力不厚深厚,亦会受雅琴膨胀的内力反噬而受伤。除此之外,这两名施术者还得配合得天衣无缝,否则稍有参差,轻则武功尽失,重则落下半身不遂。
“有老夫和蓝公子在你二人倒不必担心有性命之忧,只是——”
元柏立即追问道:“前辈,只是如何?”
“将自己的内力注入他人体内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情,况且内力乃无形之物,让自己的内力在别人体内如穿针引线一般去打通奇经八脉谈何容易,而且还要面临随时都有可能的内力反噬,老夫我亦没有十足的把握!”公孙老爷子望了蓝绍衣一眼,接着说道:“不过,只要能顺利解开,雅琴也有可能因祸得福,内力较从前更甚!”
雅琴细思一遍,朝公孙老爷子跪下,言辞恳切:“前辈,晚辈愿意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请前辈成全!”
“老爷子,您就成全了吧!”蓝绍衣笑笑,公孙老爷子瞪了他两眼,转过去面带和煦笑意地将雅琴扶起来,这才点头道:“起来,起来,老夫自当尽力而为!”
“多谢前辈!多谢公子!”
蓝绍衣与公孙老爷子商量了一番,选定明晚为雅琴解开封住经脉。二人稍作演练,动作意外很合拍。
这晚,一切准备妥当,雅琴按照公孙老爷子的吩咐盘腿坐于榻上,眼观鼻鼻观心。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反复交代雅琴感到内力膨胀的关头不能惊慌,务必集中全部精力跟随蓝绍衣的真气游走,那刻将是她体力新旧内力融汇的最好时机,务必趁此良机打通任督二脉,免得日后再受一番辛苦。
“是!”
“开始吧!”
蓝绍衣伸出右手,将掌心轻轻放在雅琴头顶,一股温和的内力如山涧清泉般从雅琴头顶的百汇穴细细流入。仿佛饥渴的旅人饮到了甘甜的溪水,又像干涸已久的田野盼来了甘润的河流,雅琴顿觉有沐春风,眉头舒展四肢舒坦,不觉心中暗自感叹公子的内力之深厚,令人望尘莫及。
公孙老爷子立即喝道:“集中精力!”
“风府!”
“哑门!”
“大椎!”
蓝绍衣报出一个个穴位,公孙老爷子的银针应声而出,应声而落。起先较快,往后越来越慢,似是真气行走艰难,蓝绍衣闭目凝眉,神色凝重。一盏茶,两刻钟,半个时辰过去,蓝绍衣的耳旁垂下细细的汗珠,屋里鸦雀无声。
“照海!”蓝绍衣报出最后一个穴位,随着公孙老爷子最后一针落下,雅琴觉得脚掌心似火在烧,一股狂躁的内力从脚底逆流而上向全身膨胀,雅琴的脸顷刻通红,额上大汗淋漓。
“气沉丹田,压住,流转一周天!”蓝绍衣沉声道,此刻他正面对着一群狂躁的野狼,然他不仅不能伤它们,还要温言细语地安抚它们:“顺着我的真气走!”
然而驯服一群疯狂的猛兽谈何容易!全身陡然膨胀的内力令雅琴痛不欲生,全身遏制不住猛烈地颤抖,公孙老爷子厉声喝道:“顶住!”
雅琴只觉得全身的内力都在追着公子的真气跑,左突右冲妄图将公子的内力吃下,不知何故又忽地全部朝头顶蜂拥而上,如洪水般肆意冲撞、撕扯,意图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然而雅琴的头顶似乎笼罩着一块厚实的云层,任这片洪水如何冲撞扭曲都无法撕开一条小小的裂缝。
渐渐地,蓝绍衣的上半身腾起白雾,而雅琴则五官扭曲,汗如雨下。
每当雅琴觉得支撑不住的时候就有一股暖流从头顶流下,她知道这是救命的东西,于是她拼尽全力跟随这股暖流。
敛气入海,海纳百川——雅琴体内暴走的内力终于在蓝绍衣的牵引和雅琴的极力压制下趋于平缓,蓝绍衣周身围绕的白雾也渐渐淡薄起来。
公孙老爷子伺机提醒道:“敞开四肢百骸任它经过,心神跟随内力游走周身,不可懈怠!”
仿佛暴风雨过后四海升平,雅琴觉得身体内从未像现在这样平静,就好像澄净的湖泊上升起一轮明月,月印静水,水静印月;四肢百骸舒适而充满力量,如同新生。
两周天之后,蓝绍衣撤掌,向公孙老爷子微微示意,两人退出房间。在外屋护法的元柏本欲询问妹妹的情况,还未开口,公孙老爷子先道:“已经不妨事了,进去看看吧!”
闻言,元柏欣喜不已,谢过公孙老爷子和蓝绍衣,轻手轻脚地进里屋去看妹妹。此时雅琴已将最后一股内力纳入丹田之中,睁开眼来,一张关切的脸映入眼帘。
“感觉如何?”元柏端详着妹妹,只见妹妹眼中神采熠熠,是从前不曾见过的光芒,当下欣喜不已。
“哥,我的内力全回来了,而且比从前更加充沛!”雅琴跳下榻,将手神给哥哥看,兄妹二人相拥而泣。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哥,我要去谢谢公子和那位前辈!”
“嗯,换过衣衫再去!”
经元柏这么一提醒,雅琴才发现自己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当下羞红了脸把哥哥赶出去,关紧房门取过先前备好的干净衣衫换过,略微收拾了一番这才重新出去与外面的人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