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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锋利(3)

3.

王咪不再说话,好像在等一个等了千年的回答。所有警察的视线都扎在欧阳紧绷的脸上,似乎只有他回个声,世界才能重新运转。欧阳猜不透王咪要干嘛,可他能感觉自个儿的嘴角僵硬无力,此时此刻,他不断提醒自己要尽快恢复常态,因为这样的僵持每过一秒,都会令他嫌疑倍增。他看了陆飞一眼,又看着王咪,脑袋一歪说,大姐,您这话头有点儿怪了,什么意思啊?王咪明眸泪目,微微一笑,说,你不该跟我说声对不起吗?

“不是大姐、你到底想干嘛?手先松开,请松开我好吗?”

“你不该说声对不起吗?”

她三年前被欧阳敲了钱,现在要声对不起,欧阳觉着也无可厚非,可眼下这场合要说了对不起,陆飞必然更加起疑,要是不说,她会不会立马就把那些事儿抖出来呢?

眼下凶多吉少,欧阳决定放手一搏,说:“为啥?我为啥要说对不起?”

“三年前……”

“什么三年前?你想干嘛?”

陆飞接茬儿道:“欧阳,别说话。王咪,三年前怎么了?”

王咪一声冷笑:“大作家,三年前你在对楼一直偷窥我,以为我不知道吗?”

欧阳狠狠咽了口唾沫,说,啥?我偷窥你?我能偷窥你?你当你谁啊?王咪说不承认吗?欧阳又看了陆飞一眼,无奈一笑,说,好,对不起,我是偷窥过你行了吧?对不起我不该看你,都怪我他妈眼馋,好不好?

欧阳撒开王咪的胳膊问,还有其它要求吗?说吧,我全都满足!王咪拭去泪痕道,没了,我心里舒服多了,你走吧。欧阳对陆飞笑说,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先回了。陆飞瞥了雨桐一眼,说,回吧,但你别忘我说的,这段时间不许你离开兰市。欧阳说知道了,听你的。临走前他又瞥了王咪一眼,她的瞳仁那样深邃,似乎能塞下全宇宙的秘密。

离开警局,路过一排商铺,欧阳感觉大腿越走越软,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在公交站旁的椅子上坐下来,这个时候,只有零星几人在等车回家。一个长发女孩在打电话,好像在说公司里的杂七杂八,还说老板娘总是针对她,不许她在老板跟前挺胸、俯身或下蹲,她真想立马辞职。

欧阳掏出香烟叼了一棵,点火的时候手一直颤,吸了没几口,鼻子忽然一酸,等他脑子转过弯儿,已是热泪滚滚。他扔掉香烟,捂着脸,尽情哭了起来,这股莫名的伤感毫无来由,他不知道自己咋了,只是想起王咪的笑脸,心就像被刀一通乱划。这感觉,像失去了唯一的朋友,失去了一位战友,失去了一个只要失去她,便会让自己孤立无援的人。公交来了,打了喇叭又走了,车站终于安静下来,他想假如王咪此刻突然出现,他一定要紧紧拽住她,问她你他妈到底为啥要去找死呢?

返回别墅,欧阳喝了半瓶红酒,可心里那劲儿始终过不去。他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捋了好些遍,脑子里全是问号。王咪为啥自首?不怕死吗?或许早有打算?莫达乃的手指头是什么情况?杀赵明远那天她分明不同意自首,难道是为了拖延时间,去割那男人的舌头?为了她的计划,她逼我抛尸、不对,这地方有毛病。陆飞说王咪侧屋有一冰柜,可王咪只说正屋有个冰箱,还装了房东的物件儿,她在隐瞒冰柜的存在!假如冰柜能藏莫达乃的手指头,就不能装赵明远的尸体吗?她完全可以把赵明远放在冰柜里,再去割那男人的舌头,最后自首,不是么?有必要让我抛尸吗?

这么一想,欧阳勃然大怒,他突然意识到,这臭娘们十有八九是想拉他垫背。他搂起酒瓶摔向客厅,红酒在大理石柱上炸裂四溅,泼了一墙。可当他冷静下来,又觉着这里头可能还有其它事儿,他想既然王咪想拉他垫背,为啥刚才会放他走呢?这女人到底想干嘛?难道那冰柜体积小,实在塞不下赵明远,所以,她是真得需要有人帮她?

面对陆飞,她会如何交代?未知产生的恐惧和不安,正在从欧阳心脏的一个细胞里向外扩散、膨胀,仿佛在天花板上撑出了裂纹。

他看到百叶窗闪过一道白光,心里更是七上八下,靠窗边向外偷偷一瞄,只见路灯下戳了一辆白色轿车,那车他从没见过,根本不是附近车辆。车窗贴了膜,看不到里头是谁,只有两个光点忽明忽暗,应该是在吸烟。他暗暗思忖,自己很可能已经被陆飞监视居住了,现在想要脱身,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将屋里的灯全都熄灭,坐在光影斑驳的沙发上,开始琢磨王咪为啥要干这些事儿。那个开黑救护的男人和她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杀赵明远?左思右想,能想到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她女儿赵秋雨。

欧阳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罗欣,罗欣说自己刚睡着,欧阳说对不起,打扰了。罗欣问,老板有啥吩咐?欧阳说你把去上海的机票退了吧,明天告诉主办方,签售取消了。罗欣“哦”了一声,忙问为啥?人家都安排好了,嘉宾可都是影视圈的腕儿,您咋能这么随性呢?欧阳说就这事儿,晚安。

撂下电话,他发现自个儿满手冷汗,心里觉着今天有句话说得特别对,要不是三年前这对烂眼珠子到处瞎瞅,何至于走到如今这般田地。王咪到案,陆飞势必连夜突审,割舌头这事儿倒也没啥,毕竟欧阳没有参与。关键是赵明远这案子,尤其是抛尸过程,她该如何交代?欧阳感觉自个儿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也许等不到天亮,陆飞就会派人来提他。他现在真想开车去趟养老院,再看母亲一眼,告诉她儿子不孝,怕是辜负您的期望啦。

将近凌晨,王咪被搜身检查,卸去身上的饰品,然后被领到审讯室。当陆飞和雨桐坐在她对面时,她笑着问,你们每天都加班吗?陆飞说偶尔吧,干嘛关心这个?她说我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你们,假如我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吃饱了再来自首,你们就不用熬夜了,不是吗?雨桐打开摄像机说,王咪,咱们开始吧。她说好啊,随便问吧。雨桐问,孙晓阳的舌头是你割的吗?她说没错,是我。陆飞问为什么?她说因为他骂过我。

“骂过你?”雨桐问,“为什么要骂你?骂你什么了?”

“去年十一月份,我女儿在市二院住院治疗,她是白血病晚期,大夫说没救了,让我趁早拉回家。我去医院楼下找车,碰到孙晓阳,我和他讨价还价,他很不高兴,骂我乞丐,还说像我这种穷人,家里不死人才怪呢。一个星期后我女儿去世了,所以我恨他,我要割掉他的舌头。”

“说一下作案过程吧?”

“那天夜里我打电话给他,骗他家里有人病危要他拉一趟。不到四十分钟他就来了,我去开了门,他显然没认出我,我说病人在屋里躺着,他便走进院子,我用事先准备好钢棍敲他,他跪在地上、又趴下,我用乙醚把他捂晕,最后割了他的舌头。他舌头真短,我拼命拽了半天才割掉一丁点儿。”

“哪儿来的乙醚?”陆飞问。

“我二姨在兰市的化工厂上班,他们家有,前一天去她那儿吃饭,顺出来的。”

“舌头去哪儿了?”

“扔了。”

“扔哪儿了?”

“黄河啊!”王咪淡淡一笑问,“别告诉我你们想去打捞一下。”

“王咪,你挺毒啊?”

“毒吗?还好吧。黄河里那么多鱼,总有饿肚子的,虽说那舌头又短又脏,可好歹也是一顿肉啊。”

雨桐问割舌头的刀呢?她说在孙晓阳家的报纸箱里。雨桐瞄了陆飞一眼,问,为啥放在那儿?她说,刀上带着他的血,就当送他的纪念品吧。雨桐问,这些事儿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她说对啊,不然还有谁?陆飞问,欧阳健没有参与吗?她身体往回挪了一下,挺直腰杆儿说,就我一个,没旁人。雨桐问,报警电话是你用孙晓阳的手机打的吗?她说没错。雨桐说既然你那么恨他,为什么又要救他?她说我不能让他死啊,我希望他活下去,一个没有舌头的人往后要怎么生活,想想都觉得有意思呢。

“说说赵明远吧,他是你杀的吗?”陆飞问。

“是!是我用刀叉死的。”

“为什么要杀他?”

“他是我前夫,这你们知道吗?”

“知道。”

“女儿去世后,我想去南方做生意,可手里没钱。最近几年,赵明远的生意越做越大,我想问他借点儿钱,可他每次口头答应,占我便宜,到头一分钱也没给我。那天下午他又去找我,我一气之下就杀了他。”

“你的意思是,他经常去河口镇找你?”

“不,他很少去我那儿,平时见面都在他厂子附近。”

“宾馆吗?”

“车里。”

“他被你叉死之后,你做了什么?”

王咪说最近天儿热,怕臭,我把他藏在冰柜里,可每次经过那房间,都会恨得牙痒痒。于是我买了一个超大号行李箱和一桶汽油,那天夜里我用火把他化了。雨桐问在哪儿化的?她说庙儿乡附近的一个小木屋。陆飞问为什么要在那儿?她说我之前考察过,自认为那地方着火的话,应该没人能看见。陆飞说,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些钢筋条和空心砖,是你带去的吗?王咪摇头道,不,那些东西本来就在木屋里,应该是从前留下的,当然不止这些,还有一袋易燃碳。陆飞对这个回答比较吃惊,其实他在等王咪说是我带去的,这样便可以直接拆穿她的谎话,将话锋直对欧阳健,可王咪这么一说,陆飞倒失了分寸。他问王咪,怎么烧的?王咪说,我用空心砖和钢筋条搭了一个架子,在下面扑了一层易燃碳,倒了汽油,把尸体放在上头,用刀割了他的喉咙和肚子,将剩余汽油泼在他身上,就这样。雨桐问,尸体身上有衣服吗?她说没有,让我扒了。陆飞问衣服呢?她说扔垃圾堆了。

雨桐问,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咪问什么意思?雨桐说你的这些做法,是为了躲避侦查吗?王咪笑说,没想那么多,就是恨他,我要让他被烧得体无完肤。

陆飞双臂叠在桌上,突然说:“你在撒谎!”

王咪怔怔望着他,沉默半晌才问:“陆警官想说什么?”

“你的行为存在逻辑问题,没发现吗?”

“我不懂什么叫逻辑问题。”

“你杀了赵明远之后完全可以藏在冰柜里,因为这不会影响你割孙晓阳的舌头,更何况你来自首,必然早有打算。可你却兴师动众地烧了赵明远,有必要吗?”

王咪一声冷笑,淡淡地说:“我说过,我恨他!”

“单单是因为钱吗?”

“要是你被人当成一个烟花女子,随意把玩儿,你还会问这样的问题吗?”

王咪的微笑从容不迫,仿佛刚给女儿讲了一个童话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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