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这天,我正式开始了和丁毅勇的同居以及由于失业而无所事事的生活。
过去有工作可做时,总是在工作间隙计划着周末去看看展览或者听听话剧,找些新鲜的东西去玩去体验,仿佛多争分夺秒似的。现在真正闲下来,有大把的时间在手之后,反倒整个人懒散了。看美剧、淘宝这些对我也没什么吸引力,打开电脑就不由自主地去看招聘类的网站,然后在五花八门的招聘信息里迷失自我。
我到底适合做些什么呢?无论是毕业的学校还是我所学的专业都显得毫无竞争力,接着回酒店工作?好像已经不太感兴趣,接着找上市公司证券事务的工作?又觉得有些本能的反感。这年头,找一份称心的工作简直就比找个称心的男友还不容易。
从早上一睁眼就已经在下的瓢泼大雨一直延续到早餐时间,丁毅勇说这两天证监会那附近几个大的商务楼下面都是P2P被坑了的人在维权,有些人都被巧舌如簧的销售们哄去买了所谓的产品之后,随着肇事者的一张机票逃往国外,大半生的积蓄化为乌有。这些人无处申诉,于是就集体找到了国家的金融中心——金融街,来碰碰运气,希望能得到解决。
这一周多时间,大概北京一半的警力都在那维持秩序,生怕群情激奋一不小心酿成什么群体事件,那可又要被原本就对我们虎视眈眈的外国记者们大写特写了。
这么大的雨,不知道那些人还在那呆着么?
丁毅勇吃完早餐,捯饬得齐齐整整地出门上班,临出门前给了我个goodbyekiss,交代我自己在家乖乖的,等他回来晚饭。
我微笑着看着他出门,脑海里浮现出日剧里的的某些镜头。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全职家庭主妇的生活吗?早上送走先生上班,在家收拾屋子,买菜做饭等先生下班回家,和他吃吃饭聊聊天结束一天的生活。
我擦,简直太特么无聊了。
我可不能这么活着,必须赶紧找点啥事儿干干。收拾完餐桌,雨势渐停,趁自己懒癌还没发作,我赶紧换了身衣服走上大街。
一立完秋,北京这气温像是收到上级指示似的直线下降,特别是在这场暴雨之后,穿着短袖T恤加牛仔短裤的我还稍微感到有些凉意。大雨过后的天空湛蓝湛蓝,太阳也怯生生地在慢慢消散的云层背后蓄势待发。路上走着的行人一个个神清气爽,因为躲过被淋成落汤鸡而颇感幸运。道路两旁的树枝上的树叶依然茂盛,冲刷得绿到发亮,显得一片片精神抖擞。一阵轻风拂过,树叶上尚未来得及蒸发的细小水珠被抖落在来往行人的身上。清清凉凉地落在皮肤上,马上消失殆尽,像是和初秋打了个友好的照面。
这样的好天气,让人心里总暗暗觉得会有好事发生。
我往Fiona的店那个方向走,这时候我能去投靠的,好像也就只有她了。
我拎着两杯冰拿铁走进她的店时,店里还没到正式营业时间,她正麻利地将一个大包裹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在旁边的衣架上,再用挂烫机将它们烫好,依次打好价签。别看这小小一间店,想要弄得像样一些,还真得花费不少精力。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我坐收银台的那个位置上,嘬着咖啡问她。
“不用,我一会儿就好。”她熟练地烫衣服,一件原本被压得皱巴巴的墨绿色真丝衬衣,被她两三下就烫得崭平,真是干一行爱一行,熟能生巧啊。
“你这缺人吗,要不我来给你打工得了。”我问。
“缺啊,你要是愿意,咱俩直接合伙得了。”
“嚯,哥们儿仗义啊!”
她衣服都烫好了,一件件往展示架上挂,再把挂烫机收进更衣室里的小储物柜里:“那可不?打工还得付工资,合伙你就顺便投点钱,店里还缺两排射灯和一排货柜我没舍得买呢,程总要不就给解决了?”
“滚。”我就说嘛,她开店后就抠得不像话,哪可能忽然这么大方。
她总算忙活完,拿起我放桌上的冰拿铁猛喝:“哇,太爽了。你要是在家嫌闷随时找我来玩儿啊,跟家呆着也是呆着,你要是觉得开服装店不错,咱俩真可以一块儿干,现在店慢慢走向正轨了,有些固定客户,又要看店又要进货什么的,我一个人的确有点忙不过来。”
“No,thankyou.”一想到每天要呆这块儿巴掌大的地方眼巴巴地等人进来消费,我这心里就发毛。
她白我一眼,清楚我这人不适合,也就不再多说。
“Clemence啥时候回?”
我从科望辞职之后,Fiona和Doris就逼问了Clemence到底什么情况。我很爽快地就交代完了,才不要帮这个逃跑的女人保守秘密呢。
“不知道。”
“她和秦总真的就这么掰了?”
“嗯。”我本来想告诉她秦朔那天在Clemence房间老泪纵横的事儿,正好可以就这事儿好好挤兑挤兑他。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这时候嘲讽他也给不了我什么快感,人在江湖,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也好,我觉得Clemence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太开心,比咱们一起在斯尔敦的时候状态差远了。”
也不知道他们这些阴沉的天蝎座追求的爱情是不是快乐至上,总之都还年轻,精力旺盛,有的是逆风翻盘的机会。
Fiona马上要去韩国了,我看她很有心机地做了指甲接了睫毛,原本掉了点儿色的头发又新染成灰蓝色,配她今天穿的这身亚麻色套装,显得时尚极了。最近这几次看Fiona,真是觉得她越来越有个人风格了,以前只觉得她有得天独厚的身高优势,在人群里比较有存在感。但自从这小店开起来之后,从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使她神采飞扬,稍微收拾一下,就魅力无边。
“昨天下午Doris来我这儿了,状态挺不错。我已经让她和狗子先微信聊上了,应该还聊得不错,等后天他们见面就不会太陌生,没那么尴尬。”Fiona说。
“考虑得挺周到啊,你去韩国的事儿都安排好了?”
“我去韩国用安排什么。”她一脸得意洋洋的劲儿,仿佛苏沐白已是她囊中之物了似的。
我们在那嘻嘻哈哈一阵之后,Fiona又开始第二轮地上架秋款新装。
咖啡喝完就是容易内急,我从洗手间出来,正哼着小曲洗手呢,忽然冲进来一个背着大摄影包,金发碧眼的女士,火急火燎地在洗手台、每个厕所隔间搜寻着什么。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问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帮助一下国际友人吧,。
“请问你有在这看到一个手机吗,我刚刚或许是忘记拿了。”她问我,一口标准的英式英语有节奏地弹跳而出。
“没有诶,我帮你打一下,你可以注意听一下你的手机铃声。”
她连声感谢,告诉我她的手机号,我拨过去之后,刚开始还是忙音,然后就是关机了。
我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她,很明显她手机被哪个无良的人给捡了之后据为己有了。虽然咱同胞有点儿多,出点儿没素质的货色也很正常,但我依然像是没教好自己孩子似的,觉得挺抱歉。
“需要我帮你报警吗?或者我可以带你去物业那看看,他们有监控,或许可以帮你找到你的手机。”异国他乡的丢了手机可挺麻烦的,虽然凶多吉少,但也可以试试。
“谢谢,可我有个很重要的约会必须现在就走,来不及了。”
她叹了口气,失望地往外走。我跟在她后面,往Fiona的店那边走去。
“不好意思,请问……”她忽然转头问我。
我被她猛地回头吓一跳,站那不动等她说完。
“我觉得你的英语很好。”外国人夸人的时候总是略微夸张,但我觉得她说的是实话。
总之我被夸得很高兴,乐呵呵地说:“谢谢,我大学的专业就是英语。”何况最近为了应付全英文的考试,这几个月一天到晚地背单词呢。
“是这样的,我叫Sharron,是一个记者,在这栋楼的19层有个采访,我约的那个翻译原本应该在二十分钟前就到了,但现在依然没见到她,而我手机又丢了,联系不上她。”她满脸的懊恼,但依然自嘲地笑了笑,“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能否帮我做四十分钟的翻译。”
“这……”翻译?我没做过啊,万一丢人可怎么办?
“你看看,这个是我想问的问题,还有就是一些我们沟通时一点简单的翻译,不会太难,我可以支付你半天的薪水,你觉得怎样?”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我,时不时抬手看表,很明显这个采访是迫在眉睫了。
我娄了一眼她的采访问题,veryeasy啊,根本难不倒我。四十分钟嘛,混混就过去了。我朝她点点头,表示没问题。又去Fiona店里打了个招呼,在她一脸茫然下笑嘻嘻地和Sharron进了电梯。
那时候,谁都没有先知先觉。际遇就是这样,往往在那不经意的一瞬间,人生方向就此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