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第二天还是照常升起,露珠还会顺着叶脉滑落,微风也会照着原路吹过......这个清晨同以往每一个清晨都没有什么不同,可又与每一个清晨都不同。
“我会想办法弄懂庭许体内的游魂到底是什么来历的,你们放心吧。”瘗恕说到,他向门口望了望,望着前面的路——一片未知的黑暗。
“嗯......”银融点了点,“你们身上的蛊......”昨晚的时候,经过视妄子提醒,银融才记起这件事,昨天一天他的脑子都嗡嗡的。他替瘗恕摘下烟障的时候,瘗恕震惊的表情和自己当时一样,不过好在瘗恕相信了他说的。
“我从不懂蛊药之物,可能还......需要你们帮我了。我虽为三修徒,除了坐上修徒时候的一番游历,也没有去过其他什么地方了,每天都是皇宫到府里两地转悠。”
“如若有结果,自会第一时间告知的。”视妄子说道,他突然感觉到就在几天之前,和瘗恕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各种吵,而在短短几天之内,似乎所有人都长大了很多,一种从头到脚被浇了盆凉水的感觉。
“我们也回巫山吧。”视妄子站在门口,轻声说道,他望着外面的天空,也看着瘗恕和庭许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直到在地平线处消失不见。
“好。”银融点了点头,转身想要回屋里收拾一下,但转身之后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就像望着自己的心一样,也空落落的。
带什么呢,云姨莫名其妙的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佫佲的尸体已经被他装到了紫冰壶中,如今还需要带什么呢?还能带什么呢?银融走过去拍了拍视妄子的肩。
“嗯?”
“走了。”银融只停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不过走了两步,又原路返回,施法将这个地方掩藏了起来,又说道,“没有什么可以带的。”
“嗯。”视妄子也起身,跟着,没有多问些什么了。
其实没有人刻意阻挡的时候,回到黄粱路也没有用很久,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到黄粱路了。井寄中周是克骆戈上最小的一个周,不过人流却不怎么亚于其他周,因此中周也是克骆戈最繁华的一周。
“银融。”视妄子叫住了银融,银融把他送到书斋门口的时候,便打算一个人回巫山。“你不陪我进去吗?”视妄子问道,“姑姑姑父每天都在跟我念叨你呢。”
“不了吧。”银融没有看视妄子,看了眼书斋的大门,他们到的时候很早,即使现在天已经有些微微亮了,不过书斋的门还是开着的,估计再等一会,就会有今日打扫卫生的书生出来清理门前的落叶了。“克骆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出去调查了那么久不过还是一无所获,我就不去丢人了。”银融苦笑着,嘴角显得十分不自然。
“我说过,你可是我们书斋的人,永远都是。没查出来怎么了,昼夜二门自古也从来没有规定过必须让谁人来管了,你尽力了,没有查出来也怪不得你,况且屠了凫水村的人不也被你找到了嘛,害怕什么啊。”视妄子双手抱在胸前,盯着银融,“如果你非要觉得丢人,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书斋才是你的家,难不成你要跑到枟观去给那一帮妖妖鬼鬼的说你的英雄事迹嘛。”
银融低着头没再说话。
“进去吧,你的屋子我还给你留着,咱俩还是一个屋子,我在柜子里一直放着件斋服呢,就等你回来穿,你要再不看它一眼,它可就要发霉了。”
“嗯好。”
斋中十分安静,所以视妄子推门的声音就把夜里巡逻的人引来了。
“大先生!银师兄!”那人看到视妄子和银融的时候,激动的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大先生你终于回来了!”那人越说声音越小,还时不时私下张望一番,好像被别人发现一样。
“项一?”视妄子望着他,“你这什么情况?”
今日夜间巡逻的人是斋中的一个小师弟,名为易项一,长得十分清秀,能说会道,对所有人都十分友好,笑起来十分好看,总能收获女孩子的芳心。
“大先生,斋里......”
“谁啊!”易项一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过来的是另一个穿着斋服的人,不过视妄子看了他半天也对他没有丝毫的印象。
“尚......尚劫师兄,”易项一突然将头低了下来,声音还支支吾吾的,“是......是大先生和银师兄。”
“回来了就回宿舍吧,夜里不要乱跑了。”那个叫尚劫的说完就转身走了。
“大先生,你们先回去吧......”易项一说着跑过来给视妄子塞了两根蜡烛,然后也跟在尚劫身后离开了。
“喂!”视妄子想把易项一拉回来问清楚。书斋的子弟全部如同亲兄弟一般,平时自会吵吵闹闹,但绝不会见到自己师哥或者斋里的大先生的时候那样畏畏缩缩的,也绝不会有因为自己高师兄弟一辈便目中无人的,更何况方才那个尚劫,他根本都没有自己的辈分高,却压根不将放在眼里。如果不是他和银融,换做旁人,依他的架势都被拉去挨罚了。而且书斋弟子大多比较顽皮,每晚总归有人会结伴跑到膳房偷吃东西,有时候还是成群结队的那种,被抓到只是嗔怪几句,觉不会如今晚这般。
不过视妄子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银融捂住了嘴巴,拖回了房间。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可仍旧轻车熟路。他推开门照常想要把蜡烛点亮,挥了几遍手也没有烛光燃起。银融这才明白过来易项一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给他们蜡烛了。
他向视妄子要过蜡烛,点燃一支放在门口,一支放在桌上,和视妄子坐在等子上。
“那个人看起来不怎么好惹,你先冷静冷静。”银融说道。
“什么叫他不好惹?他在书斋算个什么?我作为大先生整个克骆戈都要敬我三分吧,我虽然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可他刚刚什么态度?再加上你这个上卿,咋俩加起来就论辈分都能压死他了,他算个什么在我面前猖狂?简直不知好歹!”
银融拿起茶壶想倒些茶水,却发现壶里是空的,他使劲摇了摇,也没有一滴水掉下来。按理说书斋不管房子住不住人,一定会每天派人打扫,添置新的茶水,更何况这是大先生的房间,更是不可能连一滴水都没有。
视妄子越想越气,看到自己屋子连个茶水都没有,就更气了,伸手就“啪”的拍了下桌子,“书斋是怎么了到底!”
然而下一秒他就发觉不对了。
“表兄表兄。”银融心想着称呼倒是变得很快嘛。
视妄子两个手来回拍着,溅起了一层灰,银融这才反应过来,也起身,拿蜡烛近距离照了照桌面,都积了一层灰了。
“这都是些什么!怎么这么脏,我大先生什么时候落魄到屋子都没有人打扫了!”视妄子嫌弃的来来回回的拍打着手上,衣服上的灰尘,谁知道越来越多,呛得视妄子直咳嗽。
“我一定要好好问问爷爷,他是怎么了。”
“有问题。”银融没有顾得上去收拾一身灰,拿着蜡烛满屋子走了一圈,又回来了。
“我当然知道有问题,我甚至感觉爷爷都老糊涂了。”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咋们出去才多久,正常屋子的灰积成这样没有几十年怎么也得花个几年的功夫了吧,怎么会短短几天灰就那么多了。”
“你是说有人故意为之?”视妄子问道。
“嗯。”银融望着视妄子点了点头,他俩现在脑子里冒出了同一个想法:书斋出事儿了!
这种不安一旦出现了,如果一直看不到结果便会一直存在,一桩接着一桩不可思议的事情连续发生,银融心中一直害怕着再一次出现。
终于熬到了早读时间,视妄子和银融一前一后从房子里出来,俩个人都灰头土脸的。视妄子发现,自己的房间不仅仅全是灰,而且最过分的是他给银融准备的斋服也不见。他走到大教室的时候,是一个陌生的老师在领读,而昨夜那个尚劫就站在那个老师身旁,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视妄子扫视了教室一眼,看到大教室四周新的学子都不是自己认识的人,索性大教室中绝大多数都是曾经的师兄师弟,这才让他感觉到了真实。
那些书生被视妄子和银融的动静吸引了,转头望着他俩,像看救星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俩,然而那领读的先生咳嗽了一声,他们便又乖乖向训练有序的动物一样低下了头。
尚劫望了他们一眼,冷冷的说道:“你们迟到了,教室外面罚站。”
视妄子被这个命令吓到了,他在书斋可是要作为先生给学生们讲课的,现在让他罚站,还当着这么多师兄弟面前,不是故意让他难堪的吗。
“你有病啊!”视妄子直接就骂了出来,“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在这教书的时候你出生了嘛,你到这命令谁呢?你谁啊你,凭什么你说了算?”
“大先生,稍安勿躁啊。”那领读的先生停了下来,转头望向视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