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认出身份,苏玉并不奇怪,自己与宫柏豪订婚的消息早在一月前便传遍繁星国,这巡山弟子身为星云剑派之人,岂会不知?
“不错,我就是苏玉,他们二人是我的随从,负责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苏玉看向李匡宁,见他脸上仍戴着黑布遮面,又道:“他最近生了怪病,脸上起痘,为了不吓到旁人,所以我命他遮住脸。”
“既然是苏玉师姐,那请恕我方才无礼。”巡山弟子施了一礼,并未起疑,问道:“敢问苏玉师姐,怎么不见赵正师兄他们?”
苏玉努力装出很惭愧的神色说道:“我们在来的路上被一位神秘的红衣女子袭击,那女子实力极强,恐怕有地化境大圆满的境界。赵正大哥他们为了给我们争取逃跑的时间,主动断后,现在仍生死不明。”
“什么!?”巡山弟子惊呼一声,平复着心情又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立刻回去禀报。还请苏玉师姐你们尽快随我面见师祖,他老人家与柏豪师叔已等候苏玉师姐多时了。”
“自当如此,赵正大哥他们是为了我才以身犯险的。”苏玉点了点头,便与李匡宁、小叶一同随巡山弟子向山顶前进。
星云剑派自七百年前创立以来,便坐落在星云山的顶峰。经过七百年的传承,已然发展壮大,无论是庭院、广场、宗门大殿还是供弟子们住宿的寝房,都已不知翻新过多少次。
镇守山门的弟子们,见那位巡山弟子神色匆忙,身后又跟着一位新娘打扮的漂亮姑娘,已隐隐猜出大概,便未多言,直接为苏玉等人让行。
一路畅通无阻,李匡宁不由自主观察着四周熟悉的一草一木,尤其是大殿门口那两只在他孩童时代酷爱嬉戏的石狮子。
他强压着心中万千感慨,终于随巡山弟子踏进曾经不知进入过多少次的宗门大殿。
通常若无要事召集众弟子商议,宗门大殿之中只有负责授业的长老以及有资格听长老授课的优秀弟子。
可是眼下,除了刚进入大殿的李匡宁四人外,殿内唯有一人背对大门,负手而立。
而那道身影,李匡宁则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正是十二年前将年仅五岁的李匡宁收入门下,对他视如己出地照顾了足足八年,并传授他武道的恩师,星云剑派当今掌门,也是繁星国公认的第一高手——宫千绝!
宫千绝的身影依旧是那般硬朗,可李匡宁感觉得到,在坚强的外表下,宫千绝身影中的萧条与落寞。
更令李匡宁想不到的是,正值壮年的宫千绝,两鬓间的白发,竟已隐隐可见。
有那么一瞬间,李匡宁真的有一种冲动,他想忘记仇恨,立马冲上前去,拉着宫千绝的手,流着泪喊一声:“师父,我回来了!”
可是他做不到。
在过去的无数个深夜里,他只要一合上眼,便能瞧见周师兄、木师姐惨死在传承洞府附近的陷阱中,随即,李匡宁便想起他们的音容笑貌,以及他们以往对自己无数次如父母一般无微不至的照顾。
李匡宁双手的指甲已嵌入掌心。
“禀师祖!苏玉师姐已平安抵达宗门,可赵正师兄他们为了对付路上遭遇的强敌,眼下生死不明!弟子斗胆请师祖速派援兵,沿路搜查赵正师兄他们的下落!”巡山弟子冲宫千绝跪地行礼道。
宫千绝闻言,缓缓转过身来,正欲开口,可当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扫到李匡宁时,尽管李匡宁的容貌已被黑布遮掩,可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匡宁的眼睛。
正如同李匡宁熟悉恩师的身影一般,宫千绝看着那双俊秀的眸子,同样感到熟悉。
他已发觉,那是一对燃烧着复仇之火的眼睛。
他没有说话,李匡宁也沉默不语,他们对视着,仿佛彼此是世间最了解对方的人。
“师祖?”巡山弟子仍不知,高高在上的师祖为何会盯着一个苏家的下人看个不停。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记住,现在起,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大殿!所有殿外弟子远离大殿百丈以外,靠近一步也不行!”宫千绝的视线依然未从李匡宁的双眼离开。
“弟子遵命。”巡山弟子不敢再多言,虽急于对早已身死的赵正等人施救,却还是乖乖听从宫千绝的命令,倒退出宗门大殿。
“能让这两位姑娘也先退出去吗?”宫千绝以过去从未用过的商量语气向李匡宁问道。
李匡宁没有答话,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
可苏玉与小叶闻言,便默然退去,并重重地关上了大殿殿门。
二人一瞧,果然大殿附近,已不见任何星云剑派的弟子。
“想不到,你竟然还活着。”宫千绝刚毅的脸庞上,竟突然露出温柔的盛情,就好像一位慈父在看着令他骄傲的子女。
李匡宁只觉得喉中哽咽,仿佛腹中有道不尽的千言万语。
可他最终说出口的,还是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师父……”
宫千绝笑了,他的笑容是那么开心,那么满足。
“星辰,你想象不到,你永远想象不到,听到你现在还能叫我一声‘师父’,为师有多高兴!”从未在众弟子面前露出丝毫软弱的宫千绝,此刻的眼角竟有着依稀可见的泪痕!
听到这句话,李匡宁纵是心如磐石,也难免留下眼泪。
“为师不骗你,知子莫若父,在你今天出现以前,我只是怀疑,却并不确定棣儿、云溪的死以及你的失踪与豪儿有关。”宫千绝的声音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他的语气中有无奈、有气愤又有无尽的悲伤。
“可是现在,本该死去的你活生生出现在为师的面前,而且还是与豪儿的未婚妻一同到此,为师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罢,宫千绝以近乎堪称是哀求的眼神,含泪看向李匡宁,痛心疾首地问道:“师父不敢奢求你原谅豪儿,可师父只求你念在为师多年来将你养大成人,念在这多年的师徒情分上,你能不能,留他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