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之期,很快就到来了。
我坐在梳妆台前瞧着镜中的自己,一对杏眼,红唇皓齿,粉白黛黑,精细的步摇垂在发上,红得似火的嫁衣衬得我皮肤格外娇嫩白皙。
原来,这就是女子凤冠霞帔的样子啊,确实美得让人心醉,怪不得无数女子为此甘愿付出自己的一世。
看着看着,镜子里仿佛出现了承禹的脸,他就在那儿笑着看着我。从那日长宁街夜市之后,他总是隔三差五的来见我,有时会为我折一把王府中的花儿带过来,有时会捎上皇上赏赐的稀奇玩意儿。
我知道他应该很是忙碌的,又要筹备婚礼,朝中还有他需要处理的事,好不容易找到一次机会告诉他不必总是来看我,没想到他却只是刮了刮我的鼻子说:“你既然知道我忙,又何必剥夺我忙中作乐的权利?正是因为忙得身心疲惫,见到你我才能放松。”
“恭喜你,清洛。”我这才发现玉兰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
“玉兰,怎么这么久不见你啊。”我起身过去拉住她的手。
自从我告诉她我与承禹要成亲之后便没有见过她几次,有次到她家中寻她,服侍她的老嬷说她身体欠安不方便见客将我挡在屋外,急得我连着三天拿着滋补的药去她屋外等着,之后才见到了她。
“自从从淮安回来后,这几月身体总是不好,最近几日才慢慢好了起来,其实我也想见你得紧。”她嘴角扬起了一个我并不觉得好看的角度。
我叹了一口气,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没事儿便好,那几日可急死我了。”
她伸出手摩挲着我的脸颊:“一转眼,你都要嫁人了,今后的丈夫可是让不少女子倾慕的煜王,真好。”
我含着笑低下头,她又接着说道:“煜王他应该很爱你吧,那日你们俩在长宁街夜市时,我都看见了。”
想起那日我的脸又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玉兰也一定会找到自己最好的归属的,你的夫君还在等着你呢。”
“不会了……”玉兰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不少:“不会了……我意中往后共度余生的夫君,如今已经娶了别的女子,所以我已经等不到他了。”
“这……这也无妨,我们玉兰一定会再遇到比他还好的男子的。”一时间我也想不出好听的言语安慰她。
玉兰将目光投向窗外:“不会了,不会再遇上比他好的男子了,永远不会了。女子心目中第一个心动的男子是她那一生最美好的回忆,不管以后遇到了待自己再好的男子,也不会有他那样好,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从此以后就成为了渴望而不可及的他了。只有远远地看着他生子变老,与其他女子共度余生,可能再与自己无关了。”
她转过来微红着眼眶看着我:“清洛啊,其实我很羡慕你,不争不抢却还是有令人艳羡的东西送到面前任你挑选,人生也好,金钱也罢,连爱情也是这样,这样的你让我真的好羡慕好羡慕……”
其实我很了解她的处境,与她相识是六岁那年的夏天,爹爹惠寺闲是当朝第一武臣,阿娘温柔贤惠,那时的她和六月前的我一样,只是一个无忧无虑有着和和美美一家人的惠玉兰,可谁曾想新帝刚登基,他爹爹在朝中行贿受贿金额巨大,且私通外邦做交易被揭发,那时新帝才登基,在朝中还未站稳脚跟,对于此事自然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随后惠寺闲被削去官职,但觉得自己再也无颜见人,留下诀别信在自己房中悬梁自尽了,随后玉兰母亲也追随而去,原本美满的一家一朝间就被彻底粉碎。之后是我求着爹爹帮帮玉兰,她才得以安身,被爹爹送去淮安安养了一段时日。
我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脊:“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
直到烟儿进屋提醒我迎亲的马车已经到府外了,我才放开缓缓玉兰,对她说道:“玉兰,我要走了……”随后让烟儿为我盖上盖头,又由喜婆搀着出了门。
“今日,你真好看。”我知道这声音是承禹,说完他一把将我抱上花轿。
花轿轻轻地摇晃着,坐在里面的我心里有紧张有害怕,有期待有喜悦。紧张害怕踏入王府必当涉足皇室纷争,却又期待未知的明日,喜悦我的夫君是他——煜王,温承禹。
因为,我爱他,我爱温承禹。
花轿很快就到了煜王府外,烟儿和喜娘一道过来扶着我下了花轿。
“新娘举步跨火盆,行为端庄人温存;夫唱妇随同心腹,同辈相惜老辈尊。”我随着赞礼声跨过火盆,承禹在那头牵着喜绸将我带入堂中。
“一拜天地!”
我应着赞礼声跪下,透过盖头的间隙见那头的承禹却没有动,依旧直直的立着,直到我挨地后才慢慢跪下来,然后我便听到边上的人轻笑了起来。
拜堂时一般新郎新娘都会争着跪前面,谁跪在前头了就意味着在往后夫妻生活中可以管住后者。
原来,他是让着我跪在前面呀。
这样想着,我的心又不由自主的跳得飞快起来。
所有礼仪行完后,我被承禹抱着进了新房。他把一碟糕点端到我手中,伏在耳边细语道:“现在还不能给王妃揭盖头,只有先委屈你了,知道你饿了,先就这吃点吧,外面还有不少客人我得去迎着。”然后他隔着盖头吻了吻我的脸颊:“等我。”
于是我乖乖听话慢悠悠地吃了大半盘糕点,吃到只剩盘底的四块时门就被推开了,我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得出岔气,糕点的细渣呛得我咳嗽了起来。
“你瞧瞧你,都被糕点呛着两次了,还学不会小心点。”原来是承禹进来了。
他快步走过来将我的盖头挑起来,身上带着淡淡酒气。本以为他会接着赶紧为我倒水,没想到他只是同那日在母后宫中那般直直的看着我。
“咳咳咳,水……水……”我拍了拍他的手臂,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壶。
他笑着起身帮我倒了一杯水递过来,我接过连忙喝了一口才发现这哪儿是水,是酒啊!
“咳咳咳……”我咳得更厉害了些,发现被他戏耍了便瞪大眼睛瞧着他。
但是对面那人居然毫无愧疚,笑得坦荡:“我可没有说那是水啊。”说完他还是乖乖绕过桌子到窗边的小几上,给我倒了一杯货真价实的水。
将杯中的水喝得干干净净后,他半跪着将我头上所有的发饰取下来,又起身倒了两杯酒走过来。
“清洛,过来。”他将其中一杯递给我,然后又扬了扬另一只端着酒杯的手臂,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酒杯与他将这交杯酒饮尽。
不会饮酒的我,被这酒的辛辣刺激得咂了咂舌,一时不明白如此难喝的东西为何总是有人前赴后继的去品尝。
只见他看着我眯了眯眼,嘴角忽然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我这杯酒貌似味道不怎么好,得尝尝王妃那杯了。”
“可是,我杯中没有了呀……”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酒杯,忽然他一步跨过来将我的下巴一把抬起就吻住我。
我吓得瞪大眼睛,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他就放开了我,又是带着那日在长宁街夜市上的表情,满意的舔了舔嘴唇,像是尝到了糖的孩子那般笑了起来:“永远都是王妃嘴里的东西最好吃。”
说完他一把将我按在床上,笑着看着我,抬手细细地将我耳边的碎发理在耳后,再一点一点慢慢的靠近我。
这是一个深长的吻,没有像方才和此前在长宁街上的那个吻一样点到即止,
不一会儿他又俯下身将头埋到我肩膀处,然后我听到他说:“如果疼就告诉我……”这声音里充满了诱惑,就像小时候别人拿着糖告诉你,想吃糖就告诉我那样让人无法抗拒。
我的脸一下子如火烧了起来,被唬得一动不敢动的点了点头……
疼,真的太疼了,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事后他抱着我,轻柔地将我脸颊上的泪珠一颗一颗吻掉。然后用一只手支着头目不转睛地瞧着我,另一只手用手指一划一划的划过我的眼睛鼻梁和嘴唇。
“吟安,今日的你,真美。”他居然还在用那种声音蛊惑我,可是此刻的我已经累得没有了力气,于是我嘤咛一声踹了他一脚,在他怀中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