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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030】 听

咚咚。

跳动的力量不减一丝,亦不增一毫,仿佛某个光阴片段,嵌在命运最深处的夹缝,永恒不变。我们总是在不停地走,不停地追寻,到头来,会否忘记最初的来路?

脚下的河水也在不停地流动,永不知停歇。它们途经高山,流过峡湾,历经一个又一个春秋,在变与不变的时代浪潮里,静看这百态红尘。

一叶知秋,生命姿态可以绽放得如此奇妙。观水水不流,观花花不开,脚下的流水流动的未必不是生命的律动,初绽的群芳散发出的也何尝不是生命的幽香。

雪梧闭上眼睛,他感受到了脚下河水流动的欢快;伸出手,触手可及一缕幽香,像是很远,又似咫尺;鸟雀在天上啾啾而鸣,虽不见身,却那么清晰;然后,他将手放在胸膛,感受着那有力的跳动,竟是透着一丝喜悦。

听,有什么声音可以这般独特,仿佛响彻整个精神世界,又仿佛从不存在。

河水潺潺,阴凉浸湿一隅土地。土壤潮润,散着清香。一朵新芽探出娇嫩地身体,初临尘世,羞而不怯。柔柔地嫩芽带着初生者独有的好奇,任阳光雨露,任月洒星落,斑驳的光不断变幻,到最后化作一滴透明的水珠。

滴。

水珠落在新芽上,迅速溶入土里。水气氤氲,隐约有濛濛微光一闪一闪。

秋冬春夏,寒暑几载。星辉洒下的荧光斜照大地,一条河静静流淌,河的两侧,杨柳青青,垂下的枝条延伸入水下,青绿的柳叶上面,泛着晨霜清影。依稀可见,那透明的水珠。

不知何时,雪梧已经泪流满面。

没有擦拭,无需拭去。眼泪划过脸颊,滴在身前的土壤上。会不会在未来某个时段,这里再度生长出一株株茂盛地杨柳?

雪梧轻轻点头,会的,他轻声道,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冥冥中的某个未知意识说。谁又知道呢,只是无论如何,他觉得,这样的土壤下,理应会有新芽破土而出,然后茁壮成长。

听,他再次听到那种独特的声音。

清风拂过,那像是那一排排柳树发出的声音,如此动听。

起身,雪梧沿着河而行。

他时而驻足,仿佛在认真倾听着。

生命之芽绽放,河水静静流淌,心脏有力跳动,这样的声音总是响起,只要认真听,它们总会萦绕耳边。雪梧感觉自己化作了一株柳树幼苗,整个世界完全呈现出另一种姿态,化作幼苗的他渺小,但不卑微,努力伸展着身体,拼尽全力去吸收每一束阳光。

这是生命蓬勃成长的声音。

脚下的河水不知流向哪里,但这并不重要,只要一直不停,总会找到终点,总会找到周而复始‘流淌’的意义。他甩了甩头,眼前世界泡沫般破碎,他环顾四周,木然站在河岸。

右手轻抚胸口,那跳动的频率不断降低,到最后竟然完全停止。

嗡!

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脑海?

整个精神世界像是要崩溃,痛苦潮水般袭来,他忍不住大吼出声,双膝无力跪地,十指插入地面,额头青筋暴凸,最终昏厥。

这是哪里?

四周漆黑,他起身,却看不到任何。

“听到了吗?”

黑暗中,响起他自己的声音。

“你是谁?”雪梧深吸了口气。

“听到了吗?听到那独特的声音了吗?”这种感觉很古怪,他像是在与另一个自己对话,只是他看不到另一个自己在哪里。

“听到了。”雪梧沉默片刻,轻声道。

唰!

黑暗中升起一缕青光,一颗嫩芽从土壤中忽然破出,经雨露阳光,开始成长。

“你听到了什么?”

“生命绽放的喜悦。”雪梧闭上眼。

场景变化,那是一条长河,河很宽,宽到看不到两岸,很长,像是没有终点。

“你听到了什么?”

“生命如河,我听到了奔腾不息。”雪梧睁开眼,眼中精芒闪烁。

最终,画面化作一个人,雪梧浑身一震,那画面中的人竟然是他。

“你听到了什么?”

这一次,雪梧沉默良久,那黑暗中的声音并没有催促他。

“我听到我的心声。”

轰!

黑暗中像是有一道钟声敲响,整个黑暗世界轰然崩溃,他依旧站在原地,双眸闭上,笑中有泪。

命运的长河多么迂回,生命却是如此雄壮。从入气境到三神境,不仅仅是体内元气的变化,也不只是神魂化作神识,更多的是生命层次的一种进化。

一叶枯黄,看见的可以是时间流逝,也可以是生命流逝。

河水东流,那是生命在奔腾,奋斗不止。

这世界有很多种声音,但只有一种是独特的,那是自己心脏的跳动,也是生命绽放的声音。

悟则鲤鱼跃龙门,三神境,一个崭新的门户就此打开。

不悟,则原地驻足。看到再多的风景,也仅仅只是死物。

雪梧任由清风拂面,任由河水浸足,他用心感受这天地间的所有生命。

从未有过这么一刻,他心中如此的平静。

咔。

精神世界倏然变化,像是一颗珠子从中间裂开,一根根灰色的丝线纵横交错,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大网。这是神魂在向神识转化。与此同时,脚下的河水中氤氲出无尽元气,顺着足底不断涌入体内,体内七经八脉,四肢百骸里面的元气开始发生质变,由气向液转变,尽管很慢,但却那么真实。

从三气境到三神境,这是修者的一次大跨越,其晋升所耗的时间则根据修者资质高低而长短,天赋一般,只需短短半个时辰就能完成晋升,天赋绝强者,甚至需要耗费数天。

时间越久,感悟越多,好处越多。

一天。

两天。

七天时间恍惚即过。

晋升已到最后关头,那一颗神魂凝结的黑色珠子已经只剩下微末,眼看即将完全消失,却被雪梧硬生生遏制,突破近在咫尺,就此停下,虽然如此,体内的元气倒是已经全部化液。他睁开眼睛,瞳孔中倒映着一片河。

原本脚下奔腾不息的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他身在一片大荒原野。瞳孔中的河慢慢流向远方,直到彻底消失,再也不复。他轻吸了口气,目光遥望天穹,心中无喜无悲。

这样的河,会不会再出现?雪梧不知道,但他相信,这样的河,不会消失,会在某个未知的地方,继续流淌。

他转身,大步离开。

他要去寻找阳冽几人。

这也是他之所以要停止突破的原因,一旦晋入三神境,会发生什么事他也不知道,毕竟这臧谷只能三神境以下修者进入,搞不清楚底细的情况下,雪梧选择谨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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