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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028】 逝者如斯夫(5)

看着面前这宛若深渊般的巨坑,雪梧默然。

难以想象,弱小的人类通过修行,蜕变到一定阶段竟能有如此通天彻地的力量,说是移山填海或许算不上,但弹指间山峰崩裂大海断流却非难事。树妖王早已从神坛上跌落下来,便是如此,与当世顶尖高手一战在场面上却也并不落下风,这很难得,给了雪梧内心极大的触动。

修行修的是身,未必不是心。

有一颗强大而无畏的心,也未必不能以弱胜强,颠覆常规。

当然,这并非易事,心灵力量自古以来就被赋予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世间少有人能够洞悉到入门之法,但一旦窥得其中真妙,其实力必定飙升,跨入当世一流高手行列未必不能。

“啧啧,果然不愧是掌祭祠的强人,这种力量太破坏平衡性了,让其他人还怎么玩?”苏肃走上前来,看到眼前此景双目中满是惊奇。回过神来却是见到雪梧默然不言,不由得有些好奇,还以为对方也是被这样的场面给震惊到了,笑了笑道,“也不必妄自菲薄,只要给我们时间,我们未必不能追赶上他们。”说出这话暗自握了握拳,不知是在为雪梧打气还是在为自己定下一个目标。不过话一出口自己倒是一怔,什么时候自己的志向已经由混个王国中层变成如今这般,以当世顶尖高手为目标了?

原来,自己也变了。

恍惚中,那道矗立在心中的墙终于四裂,轰然倒塌。

只是总归迟了吧?那墙中的倩影早已嫁做人妇,或恩爱或破碎,已是昨日黄花。

咧了咧嘴,苏肃的神情再不存丝毫缅怀,那些过往的懦弱与不堪已经变成最坚实的回忆,时刻勉励着自己,鞭策着自己向前进。诚如他自言,自己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没落贵族中走出的少爷,心中的志向也早已不再满足于混个王国中层。

不会迟的,他对自己说。

梦想无论在何时觉醒都不会迟的。

雪梧深吸了口气,他没有回过头,自然也无从知道这一刻苏肃心绪地万般变化。他只是在想,那个可以笑看生死的老人是不是去了他心目中的归宿地,亦或是尘归尘土归土,传说中的地狱只是虚无缥缈?

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地狱。在那里,天空可以澄澈,阳光可以灿烂,大地草木青青,最重要的是那里会有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如此地狱,何不比天堂?

雪梧笑了,他觉得自己并不适合笑,因为脸上的表情总是感觉很僵硬。但这一刻他想笑,因为他不愿哭。眼泪早已流干,唯有笑了。纵然对他自己来说笑很奢侈,不过送别老人,这份奢侈他都觉得太过廉价。

左手轻抚过胸口,血肉之内是心脏,这与常人并没什么不同,只是他的心脏内却还有另一颗心脏,恶魔心脏。树妖王以神妙的手段将恶魔心脏藏进了他的心脏内,这样的好处是旁人难以发现,就算祭祠人这个级别的强者也难以察觉分毫。但坏处也很明显,一旦有人发现他的心脏内异常,那么等待他的必然是死亡。

因为只有死亡,恶魔心脏才能够被取出。这是树妖王天生自带的秘术,世上如此一份,世人除了蛮力,岂能破除?

所以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哪怕已经建立了信任关系的苏肃,也不会。这并非信任与怀疑,这事知道的人越多自己越危险,包括知情者,也难逃危机。

“走吧。”雪梧转身。死去的人总归死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他不会让伤感在自己脑海内停留过长时间,因为还有太多的事情等待他去做。

那一晚的下雪夜,那一晚的灭宗惨案,像是有无数声音在身后哭喊着,推动着他自己往前走。

他没有时间原地驻足,或者说他没有资格徘徊不定。

因为他的命早已不单单属于自己。

“好吧,也是该回去了,算算时间距离书院招生也差不离了。”苏肃撇嘴道。

雪梧颌首,他转身欲离却陡然身体微僵,侧着身子看着一旁,那里有一块破烂的布。他上前拾取,眼前景象轰然变化,虚空像是突然炸开,他的意识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青山绿水,云白天蓝,有风轻拂,雪梧的长发微扬。

入目极尽处是一颗树,树根粗壮有力抓入大地深处,树干往上是一片茂密的树冠枝叶,伸展开来遮天蔽日。这样一颗参天大树,朝着雪梧散发出亲近的气息,一股力量呼唤着他,让他上前。

飒飒。

一根树枝低垂,伸到了雪梧的面前,后者微微犹豫随后伸出手触及,意念如溪水般涓涓而过。

良久,他才长吐出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盯着那颗巨大的树身旁边,那里有一根湛蓝色的藤蔓,一朵蓝色的花迎风绽放。这是蓝藤,是一种早已灭绝的花,传闻中蓝藤象征着高贵浪漫,在一些说书人所撰写的野史小说中,此话也代表着至死不渝地爱情,那是等待与信任的力量。

这朵蓝藤叫阿瑶吗?

雪梧对着蓝藤微微点头,随后再度看了一眼这极为茂盛的大树,心中一动,这片空间寸寸崩裂,他的意识仿佛穿越层层虚空,回到了另一片空间。

空间合拢,身影模糊的间隙,他看到了蓝藤花摇曳着,依靠在大树树干上。恍惚间,那是一对互相依偎的情侣。

人固有一死,冬雪春雷,朝霜晚霞,逝者如斯夫。

雪梧感觉像是无尽黑暗中有一道曙光,尽管并不亮,但却真实地照耀着黑暗中的自己。他突然想起老人曾问过他,无论未来如何,自己会变吗?

原来那个时候老人就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他的答案又何时能寻到?

不管怎样,这都需要自己一步步去找寻,然后筛选出最适合自己的答案。

意识重新回到身躯,他看到了苏肃脸上并无任何其他情绪,略微一怔后便是明白,两个空间的时间流速必定不一样,在那个空间一个时辰也许在此地不过短短一瞬。

“这是什么?”苏肃看着雪梧手中的破布。

雪梧将之收好,这是树妖王最后的馈赠。

“走吧。”

见到雪梧不想说,苏肃也不再问,开始幻想书院招生时自己一鸣惊人,然后名利权势美女纷纷朝着自己汹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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