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有些晦暗，虽然已经春深，顾风月还是被这大漠清晨的凛冽寒风给冻了醒来。
一旁的篝火只有些余烟缭绕，早早就没了温度。云鸢城里买来的两张厚毯子一张给了陈念柯，一张给了璃衣。顾风月自己只是多盖了身衣裳，依偎着顾花雪取暖。
“阿嚏！”
顾风月揉了揉鼻子，又把火给生了起来。接着睡是睡不着了，顾风月从包裹里寻出一条羊腿烤上，为璃衣准备早饭。柳璃衣在城里购置的大多是干粮，为了照顾花雪才特意买了两条羊腿。不过也只能应付两三天，后面的时间还是得委屈花雪跟他们一起吃吃素，还好花雪从小养成了荤素通吃的好习惯，成了这世上唯一吃素的狼。
天色渐明，烤羊腿散发的诱人香味似是飘入了陈念柯跟璃衣的梦乡里，将陈念柯和璃衣从梦中勾引了出来。
“哇，顾风月你行啊，起这么早是不是为了给我准备好吃的赔罪啊？”璃衣是见识过顾风月的手艺的，看着那娇嫩欲滴的烤羊腿还是睡眼朦胧的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顾风月苦笑不说话，心想他有什么罪，她说是赔罪那就是赔罪吧。
“顾风月？哥哥不是叫顾燃吗？”陈念柯挠挠头，语气却有些奇怪，像是明知故问。
“哎呀，小屁孩儿！顾风月顾燃不都差不多吗？就像...我叫你念柯，小念，小柯不都差不多吗？对吧，念柯！你以后就跟我叫，也叫他顾风月。”柳璃衣没注意到陈念柯语气里的不对劲，只想强行让他接受她的理论。
“呃...”陈念柯也是被璃衣绕晕了，女人无理取闹，歪曲事实起来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那我们以后就叫你念柯咯！”璃衣笑得开心。
“行了，羊腿烤好了，吃吧！”顾风月打断了两人的无聊话题，主要是他也饿了，而且他挺反感别人当着他的面聊他。
“好吃。”陈念柯咬了一口羊腿，眼睛竟然都有些湿润了。
“喂，不是吧念柯！虽然顾风月做的东西是挺好吃的，但是还没到这种程度吧？能把人吃哭的？”柳璃衣还以为陈念柯是被顾风月做的烤羊腿好吃哭了。
“只有在我生辰的时候，我父亲才会给我买些肉吃。”陈念柯抹了抹眼泪，又接着咬了好几口。
“你父亲...他对你不好吗？”柳璃衣收了笑容，知道是戳到陈念柯的伤心处了。
“不，我从小便没有母亲，爹爹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以前爹爹跟我讲，他和母亲是在玉馫城认识的。爹爹年轻时候，性格叛逆桀骜，做事总是一意孤行，但却是云鸢城里小有名气的剑客。他喜酒喜诗书喜游历，在玉馫城他偶遇了母亲，然后有了我。爹爹说，母亲生了我之后，便去世了。爹爹伤心欲绝，带着我回到了鸢北陈家村，他出生的地方。他放弃了诗书放弃了游历甚至放弃了剑，独独终日沉溺在酒里。村子里的人也不知为何似乎特别讨厌，甚至是仇视我们，说我是扫帚星，说我是魔鬼的儿子。他们欺负我，欺负爹爹，连村子里的东西都不肯卖给爹爹。有一次我被村子里的那群小孩儿打得遍体鳞伤，实在受不了了劝爹爹搬走，可爹爹说什么都不肯走，他哭着跟我说，说他对不起我，但这些，是他欠他们的，终是要还。每逢我生辰，爹爹都会去云鸢城里给我买些好吃的。他不吃，他说看着我吃，比他自己吃更开心。”
陈念柯褪去血腥的脸上确实是挺白净的，充满了稚气，这样一张稚嫩的脸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沉重的往事，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陈念柯说完，顾风月跟璃衣沉默着相视了一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缓解这沉重的气氛。
“你爹爹他？”柳璃衣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死了。我看到他倒在血泊里，手里拿着他放弃了七年的剑，在一个孩子身前。”说到这里，陈念柯反而不哭了，眼神里甚至有一丝满足。
“那些伤心事都忘了吧，以后你就跟着我们，没有任何人能够欺负你的！”柳璃衣衣捏了捏陈念柯的脸，言语里满是心疼。
“嗯！”陈念柯点了点头，脸上终于浮现出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明朗笑容。
饭饱茶足之后，顾风月一行两兽三人立马启程向北。
柳璃衣照旧跟顾风月共骑滚云，陈念柯则在顾风月的怂恿下爬到了顾花雪的背上。顾花雪跟他玩得也挺开心的，并不反感。起初陈念柯还有些怕，后面倒是乐在其中。
“我们还得多久才能到冽北原？”顾风月思弟心切，这么久不见顾鲜衣，早已是急不可耐了。
“还早着呢，上次我从家里出来，可是花了一个多月。而且这还得是要顺利的时候，要是碰到北漠里那些游匪，那麻烦可就大了。”柳璃衣在冽北原土生土长，深知那些游匪的厉害，那可都是在大胤九城里被通缉的穷凶极恶之徒，为了躲避官府追杀才进了这大漠里藏身。
“......”
顾风月沉默，只是脚下发力，滚云又跑得更快了。
萧萧大漠里，裹着黄沙前行的顾风月不知道，前方有些什么在等着他，更不知道冽北原的形势在方朔夜掌权的这短短时间已经天翻地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