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升,银色乍起,今冬第一片雪花飘落在陵越山。
陵虚子率领众人朝西南御风而去,顾昊宇怀里抱着清寒,素睿抱着那条小金蛇,赵旭炎、高瑥、苏运诚随行。
众人飞行小半日光景,陵虚子率众在层峦叠嶂的十万大山之中一处密林降落,不难猜想若不是陵虚子带路他人是如何都找不到此处的,陵虚子站在最前,轻轻的向前方吹了一口气,与平日喝茶时轻吹热气一般,吹散了面前的景象,原本层层叠叠的树木瞬间变了模样,众人眼中所见竟变成一个不大的村落,建筑古朴繁复,远不是平日所见的建筑式样。
今冬尤其寒冷,西南大山中也稀罕的下起了雪,雪花飘洒在旧绿色的树梢,轻覆村落古旧的砖瓦,一层素白薄被下孤零零的寂寥。这是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落,依山傍水,也人迹罕至。
素睿看看苏运诚和顾昊宇,三人都没想到位列四大家族的瑶家是这样光景,他们这一年间去过苍生派、崆月派和许家,各族都是人丁兴旺,繁荣昌盛,虽然没去过苏家和窦家,但是从各处传言不难猜出这两家也是一样的高门阔户、庭院深深,此时所见瑶家与其他家族大有不同,瑶家避世而居,看眼前光景更是恨不得从人们口中和视野完全消失。
三人微诧却也无暇顾及于此,众人还未前行,村口瞬间就出现两个中年妇人,两人衣饰与日常所见不同,均穿着右开襟上衣,及裸长裙,衣裙刺绣繁复精致,花色多样,头饰,项圈,手镯皆是银饰,动作间银饰叮当,煞是好听。素睿想到了瑶月,瑶月是瑶家女,出外行走衣饰与素睿等人所差不多,可是她所饰步摇、项圈、银镯、银铃一应俱全,每动作时叮当之声不绝。
“几位仙友好,此处瑶家重地,敢问有何贵干?”两人中年级稍轻的女子问道。
陵虚子说道:“烦请两位仙友向瑶族长通传,陵越派陵虚子率弟子急事求见。”
年长的女子思量一下正准备转身却被另一个拉住了,转回身疑惑的看着年轻的女子,却从身边之人的眼神中看到一抹哀恸,赶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年轻男子怀中正抱着清寒,年长女子只看了一眼就赶忙说道“仙长里面请,我马上去找当家。”
陵虚子等人随年轻女子来到一处院落就在堂屋等候,年长女子走了不久就跟在一美妇身后走回,妇人大概三十七八岁模样,玉面淡拂,眉如新月眼如星,鼻尖微翘唇似丹,多一分太盛,少一分太瘦,行动间占尽风流。“婳炜见过陵掌门”少妇矮身作揖,众人也起身纷纷行礼,陵虚子简单介绍一番,瑶婳祎眼神看向素睿却并无言语,转头看向靠在椅子上的清寒伸出手,顾昊宇下意识想拦,却被其不容置疑的气势所摄,撤回了手。
瑶婳祎眉头紧皱,陵虚子轻声叹息,说了几人遇袭之事,心中也深感愧意,清寒身死,陵越山却无力相救。
“陵掌门不必介怀,去陵越山是清寒所求,所做皆出自本心。”瑶婳祎伸手顺着清寒颈中露出的线绳抽出掩在衣内玉佩,自天虞山两块玉佩合并一处,素睿就将自己的玉佩摘下来戴在清寒身上,虽然彩石光芒散去,但是其中灵韵波动仍在,瑶婳祎轻握玉佩,说道“放心吧,应该有办法救清寒的。”
素睿一把抓住瑶婳祎的手,急问“真的吗?瑶家主有什么办法吗?”
瑶婳祎伸出另一只手轻拍素睿的手,声音轻柔笃定“不要急,一定会有办法的,清寒绝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素睿原本散失了神采的眼神瞬间恢复过来,看向顾昊宇和苏运诚,三人心内稍安,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们都不会放弃。
“跟我来吧”瑶婳祎当先走出,众人随行,顾昊宇仍是一路抱着褚清寒。
瑶婳祎带众人来到村后的一座山顶,放眼望去与普通山头并无不同,树木繁盛,石头杂乱。她伸手示意众人止步,抽出腰间佩剑割破自己手掌,在鲜血尚未滴落前运灵力向前推去,血色的雾气像水滴磕破了泡沫,树木乱石皆是幻象,像一层幕布被拉开,现出了此处本来面目。
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处水塘,水中七彩之色,水面雾气被霞光笼罩,根本不需要进入水中就知道其中灵韵浩瀚无边。
“这是瑶家圣地,历来都只有瑶家家主可以入内。”瑶婳祎蹲下身伸手探入水内。素睿身体一点点靠近水塘,她对这水塘有莫名的熟悉,那里的灵韵像一处归属,在呼唤她。
高瑥问道“既是如此,瑶家主为何要带我们来此?”
“万年来,此处霞光万丈,先祖设了结界遮掩才能不被世人所知,”瑶婳祎起身看着身前霞光,面露哀色说道“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霞光渐散,残存灵韵不过十之一二,很快此处就会变成山中最普通的水塘。”
顾昊宇疑惑问道“这里就可以救活清寒吗?”
“虽然瑶家守护此处万年,却对此所知甚少。十几年前,清寒和素睿出生于此,而十几年间此处灵韵尚存,想来可以一试。”
“我们出生于此?”众人听完都是震惊不已,素睿更是诧异。
瑶婳祎回忆往事,说道“是我亲眼所见,你们出生那日地动山摇,霞光冲破结界,直朝天际,还是我从水塘边捡回了你们呢。”瑶婳祎面上带着浅淡笑容,温柔的看了素睿一眼,又接着说道“”母亲不欲有人知晓,不停修补结界遮挡霞光,幸好苍生弥勒前辈相助才勉强修复了结界,可惜母亲却被其中蕴含的灵力冲撞过甚,身受重伤,不久就过世了。”
没人想到有这番故事,一阵唏嘘,素睿没想到自己出生竟造成前辈瑶家主身死,心里难过。
瑶婳祎轻拍她肩膀,“不必伤怀,母亲一生守护瑶家,自然是要护你们周全的。”
“可是有一事不明”苏运诚问道“她们为何会在此处出生?”
“是呢,难道我们不是人,是妖不成,无父无母竟然在水中出生?”
“你们不是妖”瑶婳祎朱唇轻起,笑道“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等以后清寒可以讲给你们听。”
“瑶家主,此事可当真?清寒多久能醒?”顾昊宇问道。
“此事我也不清楚,毕竟没有先例可循,连是否真的能救活我也不敢确定。”
素睿看着水塘中飘渺的霞光肯定的说道“一定可以救活她的”
瑶婳祎示意顾昊宇将清寒放入水中,一沉到底,转身对素睿说道,“我教你一则灵决,你下去陪她,等她醒来一同上来。”
素睿点头,即使瑶婳祎没说此话,素睿也想入水去陪清寒。她心中默记灵决,就进入水中,竟然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看着不大的水塘,足有几十米深,她来到褚清寒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消片刻就沉沉睡去。
陵虚子、赵旭炎、高瑥没过多久就离开了瑶家,顾昊宇和苏运诚却如何不肯离开,瑶家族规,本族之内不允许男子留宿,瑶婳祎本打算让两人去附近另一处村落暂住,那里都是与瑶清云瑶清风一般自小被瑶婳祎领养回来的孩子,可以照应一二,两人却拒绝了,留在山顶守护,此处水中热气翻滚,也不觉寒冷。
顾昊宇每日游入水塘查看素睿和清寒的状态,自从那日素睿与清寒入水后,素睿也没有醒来过,一直抱着清寒沉睡,他每每来看总期许两人能醒来,哪怕姿势有些许变化也好,可惜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一个月后,瑶月、瑶清风、瑶清云游学归来,他们一直以为素睿一行回了师门,直到回到瑶家才知道素睿四人遇袭之事,赶到山顶就看到顾昊宇和苏运诚两人各守一端修行,模样不是一般的颓丧。
“顾师兄,苏师兄,你们怎么这么憔悴?”瑶月也不在乎两人没有答话,将手中食盒放到两人身边,一边说一边挨个打开,“我都听小姨说了,你们放心吧,我家主子可不是一般人,她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顾昊宇眼中闪过光亮问道“你也亲眼见她们从这水塘出生?”
“主子和素睿比我还大几个月呢,我上哪儿见去?”瑶月心内鄙视顾昊宇问话也不经大脑,却没表现出来。
一旁瑶清云安慰说道“她们生来就不是凡人,际遇自然非我等可比,这里是她们的出生之地,一定可以滋养本体,早日恢复的。”
顾昊宇心内些许安慰,却也无甚大用,毕竟没有亲眼确认清寒平安多少言语都是虚妄。
“快别说了,小姨安排人特地给你们做的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瑶月将两碗饭分别递给顾昊宇和苏运诚。
瑶婳祎日日安排弟子过来给两人送饭,一向细致周到,不过都搁置在一边第二天被弟子原样带回了,倒不是两人挑剔,只是顾昊宇在苍生派时已入仙阶,苏运诚最近借此处水塘之灵韵也步入仙阶,两人已经不需要吃食来维持体能了。守在这里无事只是日日修炼,灵力也更加精纯了。
顾昊宇拿着碗怔怔看着盘中各色菜肴,一时无言,苏运诚看他模样伸手拿过他的碗放回食盒,说道“先放着吧,回头饿了再吃。”
顾昊宇也没阻拦,苏运诚看着瑶清风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马上就到年底,瑶家规定终岁不离家,苏家所学对我们帮助不大,我们也就早些回来了。”
“终岁不离家?”
“瑶家人年终岁末都必须回归本家参加生祭礼。”
“生祭?”苏运诚对此也是不知,疑惑看向瑶清云。
顾昊宇却接过话茬“这个我听说过,你们不会也是拿活鸡活鸭敬山神吧?”
“你少胡说,我们瑶家又不是无知山民。”瑶月性子与素睿相差无几,见了顾昊宇就言语相撞,似乎山火遇到火山总要撞出更大火花。
“你们可以理解成祭礼,等日后你们有机会见了就知道了。”瑶清云却详细解释。
“也好,今日天色已晚,你们又舟车劳顿早些回去休息吧。”
瑶清云、瑶清风和瑶月也没客套,帮两人将食盒收到一旁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