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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陆.再不复花间舞笙箫

若无了你,此生与何人共沐风雨,共舞笙箫?

是漫天的雪无垠。

沐笙箫一袭白袍立于雪中,仿若与那雪融为一体。他墨发经紫玉冠束起,现出温润如玉的脸来,他生着狭长的丹凤眼,眸中仿佛氤氲着一汪撩人的月色,剑眉斜长入鬓,翩翩潇洒似谪仙人。

飘飞的雪纷纷扬扬,落在沐笙箫的衣袍上,墨发上。他抬起月华凤眸凝着几尺外开得正盛的红梅,眸光晶莹潋滟,似是有泪珠滚落,砸在雪地上,染湿了点点洁白……

“小舞,朕错了……”

她唤花间舞。

沐笙箫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是可以笑得那样明媚动人。

“喂!你踩到我的花了!”

那年雪日,他信步闲游,却撞见一红衣女子蹲在雪中,极为惹眼。

他鬼使神差般走了过去,脚步刚一凑近,便听这女子叫了一声,惊得他忙收回了脚。

原来,他踩到了几瓣残梅。

那女子抬头瞪了他一眼。

只一眼,只一眼,一眼的干净惊艳,几乎让沐笙箫即刻钟情。

她瞪完忙又低头拾着残梅。

沐笙箫闲来无事,便在一旁看她拾花。

红梅衬着她葱白的纤纤玉指显得分外好看。

她轻拈起几瓣红梅,掸掸梅上的雪,又将那花小心地放在一方素白丝帕上,帕上亦绣着几瓣娇艳的梅。

沐笙箫眉头微挑,她竟这般喜爱梅。

好些时候她方站起,那素白的帕上已包着满满的残梅,她葱白的指尖也已冻得通红。

沐笙箫竟有些心疼!

她双颊通红,眸子灿若星辰,三千秀发随意挽作一个髻,散下头后缕缕青丝,好一个俏丽灵动,娇媚无双的女子!

沐笙箫拱手,向她行了一礼,遂道:“在下唐突,踩了姑娘的梅花,搅了姑娘拾梅,还望姑娘海涵。”

她怔了一瞬,随即星眸闪亮,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极为耀眼明媚的笑。

她道:“我不曾怪你,只是公子下回走路可要仔细了,这花,也会疼。”

她说至这最后半句,语调一沉,似乎颇有深意。

沐笙箫有刹那的失神,他从未见过一人竟笑得如此好看。

似乎叫她的笑打动,他便未及多思,只当她良善爱花。

他勾唇一笑:“姑娘心善如此,在下佩服,敢问姑娘芳名?”

她将白帕送入袖中,沐笙箫看得分明,她如玉的皓腕上戴着一串朱红手钏,色泽娇艳清透,精致耀眼,一看便知绝非凡物。

谁知那素帕子中一瓣残梅掉出,落于那手钏上,竟是刹那间枯败,化作点点灰烬!

沐笙箫一震,她竟是这个身份!

心中惊得非同小可,却听得她道:“什么芳名不芳名我也不懂,我就叫作花间舞。那公子的‘芳名’又是什么?”

沐笙箫仿若不闻,看向她的眸光却是晦暗不明,深不见底。

她叫这眼神吓到,蹙眉不解,道:“公……公子这样看我作甚?”

沐笙箫抿唇不语,良久,他方一字一句道:“姑娘怕是并非凡人罢?”

花间舞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惊诧地看向沐笙箫,竟是惊慌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沐笙箫见她不语,只当她默认,异样的眼光便不停地流连于她身上。

花间舞吓得眸光一闪,落下泪来。

沐笙箫一见她哭,顿时慌了。

“是!我是妖!我是一只寒梅花妖!可我历经天劫,苦苦修炼幻化人形,从不曾做过半件害人之事!为何我从不来伤你们,你们却总要相逼于我?!”

沐笙箫一急,便手忙脚乱,嗫嚅了半天,方笨拙地安抚着:“好,好,是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骂我吧,只快些别哭了。”

花间舞见他如此惊慌,心下一动,两颊酡红,便又破涕为笑。

沐笙箫听得她笑,这次放下心来,遂伸手挠她的痒,笑道:“好你个花间舞,敢戏弄我!”

花间舞叫他挠得笑得止不住,不停地躲闪求饶:“好公子,我错了!再不敢了!饶了我吧!”

沐笙箫这才停了手,同她一起笑开了。

自此,花间舞拾梅种梅,沐笙箫便同她一道。

花间舞善舞,舞姿缥缈灵动,妩媚动人;沐笙箫善吹箫,箫音回旋清丽,如泣如诉。他二人日日一个于花下起舞,一个一旁伴奏吹箫,好不快乐自在!

然而,沐笙箫却也并非一个普通人。

他是这偌大云龙国的储君,将来以黎民苍生为己任之人!

他的选择,注定由不得他自己。

次年,云龙崇武帝驾崩,储君沐笙箫继位。

国不可一日无母,新帝登基三日立后,这是云龙的规矩。

那一日,她一袭红衣,正如初见般美好动人。

“……小舞,你,走罢……”

沐笙箫负手背对着花间舞,那另一只手却是在胸前紧握,惨白的薄唇失了血色,心如刀绞!

沐笙箫伸出盈白的手扯住他的袍角笑道:“阿笙你说什么呢?天还未晚呢我回去做什么?”

沐笙箫紧握的手骨节泛白,他根本不敢转身面对花间舞,她的一颦一笑,一忧一乐都时时牵引着他的心。

“离开朕,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花间舞纵是再天真亦该知晓了他话中深意,她俏脸一白,惶急地跑到他面前紧紧环住他的腰哭道:“阿笙你要做什么!别赶我走!我想跟你在一起!”

沐笙箫下意识地想搂住花间舞却又狠了狠心,生生将她拉出了自己的怀抱,垂眸道:“小舞,明日朕便要立后,而后不会是你!你是妖,朕是人,人妖殊途!我们,不会有好结果……”

花间舞泪水止不住地掉落,她看着沐笙箫,拉住他的手道:“阿笙,我不做你的皇后!我只愿陪在你身边,别赶我走,好不好?!”

沐笙箫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吼道:“花间舞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是妖!你不可能与朕在一起!若你留在这里,只会孤苦寂寞在深宫中,受人猜忌!”

花间舞受不住他的力道,猛地摔在地下,她环着双膝,顾盼生姿的眼眸霎时失了神采,泪水一点点滚落,砸在地下,化成一瓣瓣红梅。

“是不是,我消失在你的世界你便无牵挂无忧虑了?”

沐笙箫默然无语,他怕,怕一张口,话未出,而泪水先落。

花间舞只当他默认了,苦笑一声,起身提起裙摆向后退了几步。

她将那朱红手钏取下,沐笙箫忽而想到什么极恐怖的事,他瞪大眸子,瞳孔猛缩,急向花间舞奔去。

花间舞轻笑一声,素手轻抬,一道梅瓣组成的透明屏障便将他俩隔开。

沐笙箫狠狠捶打着那屏障,眼眸猩红,泪水滚落无绝,吼声声嘶力竭:“花间舞你住手!住手!我错了!我不赶你了!住手啊!不可以!你不可以!”

花间舞轻笑,地下却落了一瓣又一瓣梅花,在她脚边铺洒开来。

她将那手钏取下,蓦地用力扯开,雕花朱石便碎了一地,她也应声倒下,渐渐消亡,取而代之的是簇簇梅花。

沐笙箫刹那间万念俱灰,他猛地向前扑去,狂吼着:“小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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