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和父亲一直都在着急寻找“兰庭侯”的下落,你们说是皇命在身,让不必我介入,因此我便没有过多过问,”
“三年前,你化名“宫如玉”,自降官职,带着杨权突然离开御西院来到东西府担任,我知道这一定和他有关系!我还是没有过问!”
君语汐的美眸直勾勾的盯着宫如玉,语气明显有了丝丝颤抖……
“但是今天你的行为告诉我,你,或者你们,和“兰庭侯”关系绝对不会简单,一份皇命,还有关于我的一纸婚约,不可能让你失态至此,难道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越到最后,君语汐的语气越是低沉,甚至透出了几丝幽怨之意。
“兰庭侯”,一个从她六岁开始就进入他记忆的人,影响了她的大半生,但直到今天见到他的儿子为止,除了那一纸婚约,她始终不明白那个人到底有着多么强大的魔力,为什么他都已经销声匿迹选择离开,他们还要一直寻找着他?
今日“宫如玉”的表现如此精彩,既然是当着他的面,她必须要一一问清楚……
“你还记得十一年前北原之乱吗?”
久久沉默之后,宫如玉终于缓缓转过身体,话语之中,居然略带遗憾与悲伤。
“十一年前,逆贼严效源率领荒军联合天州国路家在北境叛乱,他们的兵力、士兵境界都十倍于当时的北境军,造成北境兵荒马乱,百姓苦不堪言。情势严峻,整个东楚武侯无人敢管,无奈之下,陛下只能派遣当时正在休沐的父亲和刚刚晋升的兰庭侯率北征军北上伐贼,却没想到他们只用了短短五个月,就将北原之乱彻底平定,甚至在那以后,天州国人再也没有胆量敢进犯我帝国北境,父亲和“兰庭侯”也差点被封“天侯”,只是他们自己不愿意,陛下也就不再勉强。虽然那时我年纪尚小,但后来也在各种场合多次听说。”
一口气将北原之乱概述了一遍之后,君语汐侧眸:
“我记得当时你也和父亲一同前去,这些和今天的事,有何关系?”
不是很难猜到,宫如玉,她的父亲,兰庭侯,三者“不为人知”的故事,斥侯和“宫如玉”对“兰庭侯”的特殊感情,必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产生的。
“呵呵!”
另君语汐意外的是,宫如玉居然笑了,笑意极轻,却蕴含了难以言喻的苦涩,他慢慢低下目光,幽幽的道:
“其实当年我们一度溃败,死伤惨重,斥侯身重剧毒,性命危在旦夕,我落入敌人之手,遭受各种极刑,同样几乎丧生!”
“……”
君语汐定在原地足足三息,才无比艰难把玉手从嘴上移开!
“什么!?”
当年的北境一战,惊天动地,还被东楚帝皇下令载入史册。
可是……
父亲不是说他和兰庭侯带兵北征之后,是势如破竹的轻松胜敌吗?
怎么会……还发生过这种惨状!?
“他救了我们,一个人屠尽了所有乱军,甚至还流出他自己足一盆的鲜血,以昏迷足足一月的代价,救回了我和斥侯的命!”
“而到陛下封赏之时,他却悄然离开,不知所踪,直至今日!”
宫如玉声音哽咽,若不是灵力克制,此刻他的眼角早已落下泪滴!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兰庭侯”。
“那时的我也是十六之龄,对于善杀戮之人恨满盈心,但在亲眼目睹他一个人,剑起剑落,屠尽乱军三十万后,我突然觉得并不是所有的杀戮,都如此可恨。”
“相反,对于他,我只有无尽的崇拜和向往!”
不同于之前的意带悲伤,此刻的宫如玉,目光攒动,眼里溢满的都是仰慕和崇敬。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至今有过的唯一一次,对一个的佩服从每一个细胞延伸到每一丝灵魂。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相信,这个时间居然有人的风采居然能够达到真正与天地争辉,与大道争理的程度,就连那功名显赫的常胜将军斥侯,在他面前也只能沦为陪衬。
“还有……,”这一次,“宫如玉”的声音之中,散发出的,是君语汐从来没有见过的愤怒,甚至远超范元追对牧轻尘出手之时:
“他明明如此伟大,几乎献出自己的一切来拯救北境之人,但在上天降下一道赤雷焚毁他的左臂之后,他剩下的……却只有北境官军子民口中罪孽深重的恶魔之名……这对他……何等不公,”
“北境之人……何等愚蠢……”
“……”
足足半个时辰,怒气仍存的宫如玉才将“兰庭侯”当年在北境力挽狂澜的功绩,他毁臂之后的不公,他不顾骂名选择独自离开的伟大一一陈述清楚。
……
君语汐依旧站在原地,她已经彻底愣住了!
怪不得……从来都是心高气傲的父亲斥侯,十一年对一个人的夸张从不绝口,甚至心心念念,费尽心思进行寻找……
怪不得……年纪轻轻却地位超然的“他”在每次提起他时都像一个崇拜英雄的单纯孩子,在看到他人想要对他的儿子出重手时,他会是如此失态的愤怒……
这岂止过命的交情……简直就是嵌入灵魂的至交!!
试问,有谁会愿意活活流淌出自己几乎全部的血液,用几近丧命的代价去救两个……外人,又有谁……对功名如此轻视,或许对他来说,就连“兰庭侯”,也是多余的累赘。
“兰庭侯”终究是人,是人就必然害怕杀戮,但宁愿一人背负如此重的罪孽,换取北境亿万百姓的安宁,哪怕被天道焚毁一臂,变成北境人人诛之的恶魔,他也没有过一句怨言……这……又是何等胸襟!!!
原来“天侯”之位,兰庭侯是不愿接受,而斥侯,是……受之有愧,受之有辱!!!
“他知道吗……这一切?”
语气中不由自主生出敬仰,看着躺在床上的牧轻尘,君语汐声音颤动。
怪不得他觉醒境十级就有如此风采,那样的“兰庭侯”之子,又怎么会是泛泛之辈!!!
看着他俊逸的脸庞,那份她一直以来极力反对的“婚约”,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不可接受!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到他极有可能就是“兰庭侯”之子,我有意与他走近,并且也产生过要将一切告诉他的念头,只是没有实在的证据,我不敢确定他就是“兰庭侯”之子,所以没说!”宫如玉平静的道。
三年前当他第一次在永夜森林遇见牧轻尘的时候,后者的灵力只是觉醒境二级。
十三岁,在西境少年之中随意寻找,几乎没有一个人在觉醒境后期,玄寂境初期之下。就算牧轻尘有越级战斗的能力,非同寻常的速度以及恢复能力,甚至样貌也与“兰庭侯”极其相似,姓氏更是相同。但……他的灵境是废的,他不敢……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兰庭侯”的儿子只是此如水平,连平庸都算不上。
在他潜意识的期待当中,“兰庭侯”的儿子,一定,必须远远超过他。
即使要他成为“他”儿子的陪衬,他也心甘情愿!!
他付出、牺牲了那么多,“他”的儿子,怎能如此卑微,连一个完整的灵境都没有!
今天让牧轻尘挑战北默臣,其实他的目的不是要牧轻尘赢,那百分之五十的执行权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牧轻尘境界的突然提升给了他希望,他在赌,赌牧轻尘在传音之中对他说的“灵珠绝技”是不是当年他亲眼目睹,让北境乱军尽数毁灭的那一招,赌沉寂多年的“兰庭侯”之子,是不是终于要发出当属于他的光芒……
很庆幸,他赌赢了!!!
他找到了“兰庭侯”的儿子,“兰庭侯”的儿子,也真正有了希望……
“如果他之前什么都不知道,那在他醒来之后,一定会开口问你,”君语汐转目,继续道:
“在此之前你们就已经交集非浅,你今天的奇怪的表现,他不会看不出来,你打算怎么办?继续瞒着他吗?”
君语汐的话十分在理,牧轻尘不是一个愚蠢之人,重伤之际的他亲眼目睹了“宫如玉”的奇怪表现,所以醒来之后,他必定发问!
“宫如玉”若是要告诉他实情,可以直接说,但要是依然不想,就必须提起准备好能够让他信服的借口!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是兰庭侯的儿子,兰庭侯找不到,“恶魔”之诬就必须由他亲手摘去……”宫如玉一下子转身,用恳求的语气对君语汐道:
“你得帮我!”
……
……
“呃……”
牧轻尘昏迷了整整三个时辰,才终于醒了过来。
他之所以昏迷这么久,主要是因为在使出“诛焰焚天”之后,他已经几乎力量透支,而且又遭受了范元追强大的灵力压迫。
毕竟他只是觉醒境十级,虽然在净荒神诀的恐怖聚灵之下他能够跨越一个大境界战胜对手,但这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过勉强。
“你醒了。”
牧轻尘刚睁开眼睛,一个宛如天外仙音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他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金色丝绸大床之上,周围皆是同一质料的华丽幔帐,鼻尖,是一股来自少女的淡淡馨香。他侧过目光,在床边看到了身妙的君语汐和斜坐靠椅的宫如玉。
“君语汐……!?”
一声疑问之语过后,他的目光直接掠过君语汐,直直的射在宫如玉的身上。
眼神表情,透露出的是极其明显的质问。
“我睡了多久?”
最终,他还是缓缓移开目光,声音干涩的向君语汐问道。
“三个时辰,一个时辰前天就已经黑了!”君语汐将他慢慢扶起,关切的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了七八分,以无大碍!”在君语汐的帮助下,牧轻尘慢慢将身子移到床边,依旧乏力的道:“下府有宵禁,我该回去了!”
言语之间,他连看都没有往宫如玉的方向看一眼,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
君语汐茫然的看了宫如玉一眼,她不了解牧轻尘,没想到他的反应居然会如此平淡,仿佛对宫如玉的反常行为没有一丝兴趣。
如果没有刚才那满带质问的眼光,她都会因为牧轻尘真的毫不在意。
而此时,一旁平静的宫如玉也终于开口:
“真的不想听听,真实的原因?”
……
……
这一章重要的地方很多,但是我想提醒的:化名宫如玉……
相信大家也已经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