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告别单身夜
尹倩?才想去找她,就在花园遇见了。姚诗琼一时忘了上前搀扶,呆呆地望着她。
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尹倩捂着肘腕,侧躺在水泥地面上。连翻身的力气都使不上来。很快便大汗涔涔,****长发紧贴着惨白的皮肤……
“啊呀!尹小姐,你怎么又自己跑出来了?”护工利索地将她纸片一样的身子拖起,置入轮椅,还不忘数落两句:“君医师临行前千叮万嘱,绝不能让你私自出门的!你忘了吗?”
她是想……偷偷瞧一眼白嗣杰吧?
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一幕,姚诗琼觉得自己很自私,她现在和芮雪又有什么区别?松开握紧的掌心,枝桠婆娑了几下,抽打在她瘦削的脸上,却不觉得疼……
梁牧之大婚在即,面部神经却紧绷得像个活死人。而一直避不见面的芮雪,更是了无踪迹。但姚诗琼却隐隐感觉到,她,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这场婚姻,到底谁又从中得到了什么?
“发什么呆?”白嗣杰将一件露肩小礼服递至她面前,饱满有型的唇咧了咧:“就等你了,亲爱的。”
可不是,梁牧芸早就换上了鹅黄色的小纱裙,从更衣室里走出,袅袅婷婷的样子。真是女大十八变哪!
平时被姚诗琼来,姚诗琼去的吼惯了,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姚诗琼很不争气的从头红到耳后根。接过礼服,小手指被骨节清晰的手指勾住。
“打勾!”白嗣杰酷酷地抬起性感的下巴,半命令式的口吻霸道里透着些微腼腆:“那个……牧结婚那天,会顺便宣布我们订婚的消息。咳!你只要负责答应就好了,其他的别管。”
这算是……求婚么?姚诗琼望着他,一脸诚挚。又看看两人交缠着的双手……这么不罗曼蒂克又强硬的求婚方式,也只有白嗣杰有这个自信吧?为什么,她会觉得有点感动呢……
就在四目交接,含情脉脉这当口。不知谁用力推了她一把,小礼服和地面做了亲密接触,也撞散了交握着的手指。
姚诗琼微恼,回头一瞪,见只是群顽皮的孩子。无奈地叉腰,呼了口气,弯腰准备拾起礼服……突然,像被天雷勾到一般,尹倩卧地不起的画面,就这么硬生生地半途杀进她的思绪!
“我有骨癌!可能……活不过今年夏天了……”
“我只想……在生命的倒计时中,能再回来看一眼……”
细长的手臂,就这么停留在半空中。直到被白嗣杰不耐烦地推进更衣室,姚诗琼还陷在回忆里不能自拔。
她的良心,被狗啃了。
在嵌着湛蓝色巨大观景窗的宽阔会客室内,门庭若市、觥筹交错。盛装打扮的人们光鲜亮丽,在热情桑巴舞曲的带领下酣歌恒舞。
Remy Martin路易十三芬芳四溢,将一室火热蔓延到载满了多色蟹爪兰的露天花园……无人不沉浸在这奢华丰盛的“告别单身夜”之中。
除了……不情愿的新郎,梁牧之。
当晚会的主角……林唯一顶着小烟熏妆,微卷的法式盘头,以一袭镶金箔红色晚礼服轰轰烈烈地出现在楼梯转角处。毫无疑问,成为在场瞩目的焦点。
林唯一向来不吝啬,将精力消耗在别人赞美的目光下。明眸善睐,玉手提着长裙一角,缓步踱向丝毫不为所动的梁牧之。随着步伐的前进,刻意打散的两鬓在娇艳的鹅蛋脸上,轻轻跳跃着,俏丽而妩媚。
伸手主动向白衣出尘的梁牧之邀舞,宾客们自发让出一条小径,掌声、欢呼声、酒杯碰撞的声响将气氛推至最高点。
两人刚携手步入舞池中央,不速之客便出现在大门的正前方。
“芮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梁牧之转向身边的林唯一,凤眸透着责问。
林唯一也是一脸茫然,接收到他传递来的责难,不禁又气又怨,别过头不做回答。
在众人侧目下,窃窃私语中,芮雪大步走向舞池中央,嘴边挂着自信满满的笑容。直接略过林唯一,在一脸错愕的梁牧之耳边低语了几句。
梁牧之脸色丕变,望着芮雪,神色复杂。
“我话都说完了。要不要跟我走,全凭你自愿!”芮雪朝宾客群点头作揖,笑容不曾间歇:“打扰大家了,请继续!”
眼见梁牧之就要尾随着她离开的样子,林唯一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目光熠熠:“你不觉得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妹崽失踪了。”梁牧之歉意地凝视了她一眼,轻轻拨开扣住他腕间的纤手:“对不起,我必须跟她走。我一定会回来的。”
果然,会场里彻底没有梁牧芸的影子,刚才怎么就没发现呢?芮雪到底想怎么样?姚诗琼不安地掰着手指甲,注视着眼前混乱的一幕。
林唯一没有再追上前,轻轻拨了拨云鬓,微微一笑,从容大方:“大家都听见了?新郎临时有事走开一下,明天的婚礼照常举行!”
白嗣杰昂藏的躯干自姚诗琼背后出现,子夜般的眸子充盈着不悦:“刚才芮雪进门的时候,你想说什么吧?”
兀自坐在花园里沉思的姚诗琼,冷不防地被惊了一下。望着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我……我……”
“我不喜欢被隐瞒。”双手环抱,白嗣杰俊挺的轮廓有些冷漠:“非常讨厌!”
“芮雪她是想报复!妹崽之所以会被退学,也是因为她搞的鬼。我不知道她和梁牧之说了什么,但如果妹崽真的被她带走了……”姚诗琼几乎不敢直视他幽暗的眼睛。
“为什么不早说?”浑厚的声音开始降温。
“因为……因为我对你们隐瞒了尹倩回国的事,还有她得了骨癌,生命……所剩不多了……”接触到他逐渐冰冷的视线,姚诗琼从四肢一直凉到内脏,透骨彻寒:“我怕你知道后,会忍不住要回头。”
双拳一寸一寸地紧握,理不清是因为姚诗琼的欺骗,或是得知尹倩即将逝去的消息。白嗣杰就这么静默着和她对望了许久……星光喷洒在水池内,溅落在棱角分明的面孔上,凝结成一枚冰魄。
“我对你很失望。”白嗣杰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在姚诗琼眼前划下一道跨不去的鸿沟。他们……完了吧?
夜色中,重机车在郊区的公路上追风逐电,不知是否消音器故障,马达声像电锯般放肆。
摸了摸脑袋上的头盔,呼!还在!梁牧芸丝毫不敢松懈,立刻又抱紧驾驶者的腰间。妈吖!这车速也忒快了吧!“还有多久啊?我……想……吐……”
“Pardon?”风声盖过了梁牧芸的声音,让拜伦听不真切。他回头,没有戴头盔!
“看、看前面哪!”梁牧芸吓坏了,急急指着前方。泡泡袖小礼服让她行动十分不便,尤其是及膝裙摆的设计,若不是荒郊野外,现在估计光都给走没了!
拜伦还似乎挺享受这种疯狂的感觉,腾出一只手朝后方挥舞着:“帅呆了!”
帅个鬼!她现在本该是在哥哥的“新婚单身派对”上,谁知半路杀出个响叮咚!说是发现了他爷爷的下落,一看见他那张会勾人的脸,梁牧芸就六神无主地跟了去。真是他爷爷的!
突然,一个紧急刹车,梁牧芸猝不及防地撞向前方宽阔的背脊。戴着机车帽,脑袋是安全了,呜呜……胸口疼!
拜伦侧首,神情变得严肃:“系紧帽子,待会我们随时准备突出种围!”
种什么?是重围啊……梁牧芸托着过大的头盔,晃悠悠地从他后背探出脑袋:“只看到红光,没见人影啊。会不会是谁家的灯啊?”
“那是车灯。”拜伦直视发光的方向,星眸半敛:“2千米以内,能看见强光,却听不见发动机的声音。”
对哦……先闪电后响雷。还挺机灵的嘛……不对!现在该想的是怎样逃跑!“为什么我们不原路返回呢?”
“你看身后。”拜伦指了指后方。
漆黑的道路上,汽车瞪着铜铃似的大眼,正从两头包抄着向他们逼近!还不只一辆!
“你为什么不把保镖带来啊?”被他害死了!梁牧芸开始真正感到恐惧,那伙人的穷凶极恶她不是没见识过!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嗝屁了都没个收尸的!
“忘了唉……”简单的一句打发了她,拜伦尽量表现得放松,减缓她的压力。
眼见车灯越逼越紧迫,眨眼就要到跟前了!一双双闪烁着的强光,犹如饿狼猩红的双眼,直催得人毛骨悚然!
只见拜伦身体微倾,双手持着车把,健硕修长的身躯紧绷着,随时处于备战状态。忽然低喝一声:“Stand-to!”(准备战斗!)突如其来的加速,梁牧芸身体朝后猛地一歪,幸亏拜伦早有先见之明,发动的同时将她一把拽住,使劲往前一带!
“唉哟!”梁牧芸感觉头盔在脑袋上转了一圈,接着,视线便被什么东西挡住了。盲人摸象般伸手探向额头,却摸到一只细腻的手掌……
“梁笨蛋!”拜伦拍掉她帮倒忙的笨手,单手驾驶机车,反手将她歪了的头盔扶正。刚完成这一系列的高难度动作,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一条杯口粗的木棍迎面袭来……
“Fall!”拜伦眼明手快,叮咛的同时拉扯后座的梁牧芸一同趴下,还不忘加速油门。
谁知,梁牧芸笨手笨脚,碍事的裙边好巧不巧地勾搭上了胆动链轮,一时间,动也动不了。硬扯的结果就是“嘶……”的一下,及膝群成了超短裙!
招呼而来的棍棒可不等人,一个迎面痛击,恍若潮鸣电挚之势,直逼梁牧芸的脑门……
头盔面部的玻璃罩立即生出一排蜘蛛网。幸而有这道保命符!梁牧芸只觉得一时间天昏地暗,不是脑震荡了吧?惟有死拽着拜伦的背脊不放,惟恐跌个半身不遂!
见敌人松懈,有机可乘。拜伦压低身子,机车向左一偏,技巧地拐了个S弯,趁势穿过人堆。
“Darn it all!Gush!Darn it!Run after them!”(该死的!给我追!)发号施令的人嘶吼道,紧随而来的是汽车发动机的噪音。
两侧的景物快速倒带般在眼前飞逝,梁牧芸扔弃损毁的头盔,耳朵被风刮得生疼。不用回头,也知道拜伦将机车驰得多快!但身后忽近忽远的油门声,依旧不依不饶地步步紧逼。
“耳环给我!”拜伦瞥一眼反光镜。腾出手调整了一下角度。
卸了头盔,听力进步不少。梁牧芸不明所以,仍迅速将花瓣状的水晶耳坠贡献了出来。
耳坠两头饱满,中间略微凹陷,比拇指大出一圈。拜伦将坠子顶端嵌入反光镜的凹槽中,构建成一个临时的小型凹透镜成像轨迹。
“前面是下坡,抓紧了!”拜伦高声吩咐。一个加速,同时打开后座的强力远光灯……
如同乘坐云霄飞车,心脏剧烈地收缩,悬空,又猛地摔落至胃部!后座猛烈地颠簸几下,梁牧芸尾椎骨又酸又麻,胆汁在喉咙翻腾着,呼之欲出!
在夜间本就十分醒目的远光灯,透过左手反光镜折射至右手,再从耳坠中扩散射出,威力剧增,对紧随其后的车辆杀伤力可想而知!
像利器划过玻璃,难听的紧急刹车声一下接着一下,听得人头皮发麻。由于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尾随在较后排的汽车来不及接收到信号。“碰!磅!”笨重地碰撞声相继传来。
郊外的车道崎岖不平,小石子,破酒瓶并不罕见。尤其是加长版的轿车行驶的难度颇高,相较之下小巧的机车便畅通无阻。
很快,就将追兵甩得无影无踪……
“单身夜派对”依然热火朝天地进行着,不知情的宾客你来我往,说着祝福的客套话。
林唯一雍容华贵地游走与宾客之间,对答如流。惟有那对灵活的杏眸,时不时地瞄一眼墙角的大钟,微微泄露了内心的焦虑……
林玄德缓步踱至女儿身侧,拍拍她倔强的背脊,轻嗟:“一一,捆绑不成夫妻……现在反悔,还有余地。”
“爸爸。”林唯一眼光如炬,双手交握垂在身前。像一个将要前赴沙场的将士:“你就让女儿赌一次吧!”
就是这家医院吧?姚诗琼曾说发现尹倩踪迹的地方……
一路上马不停蹄,白嗣杰微喘,扒着凌乱的长发,西装随意地架在肩膀上,落拓不羁的样子。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想见尹倩,比任何时候都要迫切!
“先生,对不起。尹小姐说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值夜班的护士挂上听筒,腼着脸偷偷望着他。
“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见她。”白嗣杰俯身支撑桌面,深刻的五官印着恳切:“拜托你了!”
护士迟疑了很久,四下探了探,终于还是把病房号告诉了他。依依不舍地望着他欣然离开的背影,无不羡艳:“尹小姐真是幸福啊。先是完美的君医生,现在又来一个这么酷的白先生。换做我,少活十年也行啊……”
周身像被虫蚁嗜骨,彻心彻肺的剧痛!犹如被丢进一架巨大的搅拌机,将每一根骨头搅得支离破碎……
“药……药……”尹倩趴在床沿,伸出干瘪的手臂,费力地够着看似近在咫尺的药瓶。还差一点……点点……
够到了!指尖触到瓶身的一刹那,失去平衡的身体恶狠狠地扑向地面……瓶身和药品碎了一地……
痛!全身都痛!她果然……是个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