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整个府邸喜气洋洋,又隆重热闹。
二小姐的笄礼本就宾客如云,再加上大少爷又借机邀请了不少的朋友一聚,故而合府上下的仆役忙得是脚不沾地。
后来,连云洛等只能在后院忙碌的奴婢也被临时叫到前院伺候。
已是春天,灿烂的暖阳下,芳草萌芽,鸟儿欢唱,一派欣欣向荣之向。
云洛端着一盘果品正经过一处桃园。
只见粉色的桃花在枝头盛开,一树树的桃花就像是一朵朵粉色柔软的云彩,花香阵阵,甜美清新!
美景当前,云洛略显忧郁的心情也不禁稍稍畅怀。
将果品端到前院,交到另外一名丫鬟的手中。她本欲转身再去拿,那丫鬟突然“哎呦”一声,将盘子又急忙塞到了云洛的手中,弯着腰捂着肚子艰难的说:“不行,我肚子疼。我得去一趟茅房,你,你赶紧端进去吧,快点”
“我?”云洛有些迟疑,以她的身份是不够格进去伺候的,而且她的职责本就是在外面打杂。
“快去”那名丫鬟边挥手边急匆匆的跑了。
云洛本欲将盘子交到其他人的手中,奈何,所有人早已经有序的进入宴会厅了。
她没有办法,只得紧紧跟在后面。
仿佛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丝竹悠扬,酒香四溢。舞姬们面若桃花,腰肢纤细,正合着音乐翩翩起舞,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而每一张案几后,皆端坐着一名年轻英俊的贵族公子。
一群群面庞娇嫩,云鬓高挽的美女将他们团团围绕,或温柔举杯劝饮,或拿起案上的果品轻轻喂入公子们的口中,惹得那些人更加的放浪形骸,一片香艳奢靡之色。
“放开我”一声极不和谐的厉喝突然打破了现场的祥和,连乐师都被吓得忘记了继续演奏。
众人大惊,皆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陈仲贤面皮微红。
贵为内阁首辅之子,别说是这些下贱的奴婢了,就连京城世家大族的那些千金小姐们,哪一个不以与他结识为荣?他只不过就是看这名婢女姿色不错,一时兴起,摸了一下她的手。
没想到,对方不但不受宠若惊,反而对自己大呼小叫,让自己当众出丑,这个贱女人着实可恶。
“啪”的一声,陈公子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了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女脸上。
女孩正低头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毫无防备之下,被扇了个正着。
她猛得抬头,白皙的脸孔顿时浮起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她捂着脸,怒目而视:“你凭什么随意打人?”
与此同时,对面的一位公子端起酒杯正欲饮酒,在看清了女孩的脸之后,一下子怔住了,酒杯定定的放在唇边,竟然忘了喝。
“哈哈哈哈”陈仲贤仰头大笑,似乎觉得女孩问得问题十分可笑。在天尊朝,贵族随意斩杀一个奴隶都不需要理由,眼前这个贱女人,居然问他为什么打人,真是太可笑了。
他边笑着,边操起案几上的水果刀向着女孩的咽喉就狠狠刺去。
一道白光突然闪电一样袭来,“当”的一声,陈仲贤手一麻,刀子掉落在地。
门外的护卫听到动静,一下子全部涌了进来,嘴里大喊着:“有刺客,快抓刺客”。
然而,进了大厅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刺客的身影,一时都有些发蒙。
陈仲贤又惊又怒,“霍”得一下站起身来,指着自己对面的一个人道:“任穆言,你干什么?”
任穆言微微一笑,轻轻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淡淡答道:“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打掉我的刀?我杀一个贱婢,碍着你什么事了?”
任穆言依旧神情淡淡的答道:“是不碍我的事”
“那你多管什么闲事?你以为你们西北现在可以强大到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穆言不敢”任穆言沉声继续说道:“按理说你杀一个奴婢确实不关我的事,但是……。”
任穆言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却关元府的事,因为你要杀的并不是你们陈府的奴婢,而是元府的。更何况,今日是二小姐的笄礼,如此喜庆的时刻,你却要增添血光,是不是有些不妥?”
“你”陈仲贤有些语塞,刚才情急之下,确实忽略了这一层,如今却被任穆言拿了把柄,心中着实郁闷。
“算了算了”元彻出来打圆场,“今日是我妹妹的笄礼,兄弟们又是难得一聚,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事扫了大家的兴。”
陈仲贤听得元彻这样说也只得无奈的坐了下来。
元彻又对仍呆愣在原地的云洛说道:“还不快滚?明日再重重责罚你”云洛闻言,捂着脸踉跄着跑了出去。
座中,却有另外一道目光饶有兴味的看了她一眼。
元彻又对护卫们喝道:“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滚出去?”护卫们全都乖乖的退了出去。
云洛泪眼朦胧,一路小跑的往后院奔去。经过来时的那片桃花林的时候,她跑进了林子深处,抱住了一棵树,将脸靠在树干上,无声的哭泣起来。
心中万千的郁闷和不甘都化作了滚滚而下的泪水。
阳光依然灿烂,桃林依旧烂漫,可是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心境。
所有的委屈和痛苦一起涌上心头。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要好好的平静的活下去,真的就这么难吗?
先是被华儿那帮人欺负,现在又遭受这样的屈辱,甚至险些被人杀掉,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无权无势的贱民,就只有任人欺凌,任人宰杀的命吗?
一方洁白的帕子递到了她的面前,少女抬起泪眼朦胧的面庞望去,只见是一名贵族打扮的年轻男子,看着有些面熟,应该是刚才宴会厅里的某位公子。
她没有接帕子,而是谨慎的向后退了两步,带着一缕哭腔,沉声问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她边问边握紧了拳头,一副随时都要出击的样子,活像是一只警觉的小兽。
男子面如冠玉,眉毛英挺,身着一身松绿色华服,站在一树灼灼的桃花下,更是将他衬托得英俊挺拔,器宇轩昂。
他看着面前女子的防御姿势,开口道:“刚才在宴会厅里,我用酒杯救了你一命,你不记得了?”
闻言云洛稍微放松了一下,不过下一秒却仍是一副高度戒备的样子。
这些个公子哥一个个风流成性,心狠手辣,谁知道他这副看似和善的皮囊下藏着什么坏心。
任穆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皱,看着女子白皙面庞上的清晰手指印,心,像是生生被人割了一个小口子,丝丝的疼。
再看到她像看着仇人一样的眼神,心底的疼痛又多了几分。
当下也不多言,只是将自己手里的帕子举了举,示意她,拿过去擦擦脸。
女孩却又往后退了两步,眼睛里满是戒备和狐疑的神色。
微风吹过,带起枝头柔软的花瓣,飘飘洒洒的落在地上,像是下了一阵粉色的雨。
而略显单薄的女孩,就那样笔挺的站在粉色的花雨中,一张清丽的脸孔上,写满了倔强和不屈。
任穆言无奈,只有将帕子轻轻地放在一枝桃花上,转身默默的离去。
白色的帕子在微风和花雨里轻轻荡漾,像是一缕轻柔的梦。
年轻的世子脚步略微缓慢和沉重,但是莫名的却又在心底生出了一丝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