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瘴眼
伊桐随手拨弄着地上的火柴，“兹兹”的火柴哔吧声淹没在嘈杂的声音中，她分明听见玦澂略带感伤、心痛的声音在耳边徘徊：“这是我最后一次上战场了，如果我还能活着，我不想再卷入任何一场战争了！”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席卷心头，躺下身子手枕在脑后，仰望这繁星点缀的星空，嘴角牵起一抹淡然无味的笑，旁边忽的刮起一阵风，紫殇在她身边也躺下，看着她在明月下白瓷般的面孔，心里有一种感觉叫温暖，“桐儿，你有几层把握？”
紫殇这一问题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她眼角的笑意还未消散，穆柳风的声音就急急的响起，带着几分责备，“魅儿，你太胡闹了，怎么可以向轩辕冰做那样的承诺呢？你不知道冥域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凡是踏进那片土地的人都已经葬在那里了，这也是我和玦澂迟迟没有行动的原因！”
玦澂也抬起头来，“是啊！胜的把握太小，不敢擅自行动！凤蕤祈的军队还在路上，估计明天会和我们会和！对于冥域，我想他了解的会比较深！”
紫殇听此，垂下脑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光，却不巧被玦澂捕捉到，紫殇这人，其实跟伊桐一样，从认识到现在，就好像一直走在迷雾中，从未真正看清过他们的秘密。
耳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伊桐调过脑袋，伸手揉了揉火麒麟小小的脑袋，绿幽幽的眼睛在深夜中显得如此诡异，却又让人安心，真是矛盾的杂合体。狐狸用毛毛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表示喜爱。
把狐狸抱在怀里逗弄着，望着不远处传来的一阵高过一阵的喝酒令，她站起身，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站到稍微高一点的坡地上，用内力把声音一点点的传开，所有人都放下酒壶看着小坡上的绝色女子，眼中除了惊艳更多的是钦佩。
“你们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将军，这一场仗，将是我来统率！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都可能不服我，甚至可以说是瞧不起我，但这些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我也知道，在战场上我没有一点的经验，我没有计谋，甚至不肯能去给你们一点点的建议。于我，我只是支手去撑天，也许我也不会去关注你们的生死，战场上生死无常，你们这些从一场场战争中爬出来的人，相信不用我多说什么，我只是想你们知道，我虽然不懂任何打仗技巧，但最起码的战争要素我还是知道的，道、天、地、将、法，无一不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要胜，你们就必须服从我，听我的指挥，我不希望有任何一个来忤逆我的意思。”
“我不是一个尊重生命的人，我也不在乎你们这一点人。但我想你们家里的人都希望你们能早日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几十万的大军就在伊桐笨拙的统领下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正如她自己所言，她真的不适合带兵，也不管军队的进度，自己一身轻松的在前面打头阵，身后的军队就丢给了那两个擅长带兵的人，自己和紫殇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在分叉路口看到凤蕤祈的部队也差不多就要抵达了，牵了一下马绳，脚下一用力，往另一岔口快马奔去，紫殇愣了一秒随即一挥马鞭也追随而去。
奔驰一小段路后，伊桐“吁”地一声喝止了马的进程，身后的紫殇跟了上来，“怎么不等等他们？”
“没那个必要！那么多人只会耽误行程的速度！”
紫殇注意到她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不由也转头望去，却是心中一惊。
“那是？”
“冥域的鬼林！”
紫殇诧异转头，“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脸上浮现神秘地微笑，瞥了一眼紫殇，笑了笑，一夹马肚，“驾！”
是他疏忽了什么吗？总觉得那笑似乎是针对自己的，难道桐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可能啊，除非，她！！！
伊桐下了马把马系在树林外的树桩上，紫殇也把马系在外面，望着深黑如洞的树林，他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与深埋内心的恐惧，兜兜一圈难道又要转回来吗？可是为了她，他宁可放弃自尊与骄傲，重新踏上这片让他觉得肮脏的土地。
伊桐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紫殇，推了他一把，“走吧！”
他有点诧异，“就这么进去？”
“那还能怎样？”
“鬼林是个瘴气极重的地方，鬼魅最易存活，这样进去我们还没到冥域就要死一半以上的人！”紫殇急忙拉住她，一双紫眸满是惊恐担忧。她笑，他总是这样为别人考虑吗？
拂掉他的手，语气放轻柔，“所以，你在这等着，告诉他们先别进去！我要先去探探情况？”
“不行！”一口否决，她想救这么撇下他，门都没有，他不能再让她去冒险，说好要保护她的，却总是让她在无形中摆脱了自己。
“你能保证你一定能破的了瘴眼？”
“拼死总能一搏！”
“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尤其是你，我不希望你有任何的闪失！相信我，我会帮你救出紫杉的！”
“你……？”他不敢相信，他从没有跟她讲过这些事情，“你对我用瞳术？”
伊桐低垂眼眸，“这是我唯一做的对不住你的事情，如果想恨就恨吧！”
他宽大温厚的手抚上她的秀发，一头银发在风中起舞，唯美至极，“傻瓜，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怨你，因为你是我今生的。”
她抚上他的嘴，莹莹水眸有着不忍，但更多的是果断坚决，“不要说，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殇，对不起！你要的，我给不起！”
“我知道你爱他胜过一切，我也不指望你能像我一样的爱你，只是奢望你能在心里给我留一片空地，偶尔，能想想我！可以吗？”
他的语气带着央求带着委屈，那神情是如此的受伤，伊桐心中一痛，咬咬牙木然转身，手腕上一紧，却是如此的轻柔，“不可以吗？连这样的要求难道也是种奢望吗？”
背对着他，泪水再也无法扼制，声音却是如此的平静无波，“当然可以！你是我永远的紫殇啊！”亦是我永远的痛啊！
走进鬼林，伊桐就被扑面而来的阴气打了个哆嗦，不愧是冥域，简直和冥界有的一比了！瘴气犹如一张无形的网，裹得她透不过气来，本是靠幻术凝集的视力，现在却像碎玻璃一样支离破碎，眼前一片黑暗。
伊桐心惊，看来她还是低估了这里面的怨气啊！照她现在的能力估计破了瘴眼，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一时无法适应黑暗，她只能站在鬼林边缘不动，过了一会，她慢慢挪动了一小步，气流在微弱的向她聚拢，伴随着细弱的哭声，似是女子又似孩童，忽高忽低的。伊桐眉头一皱，难道是怨灵在保护这个劳什子树林？
不知走了多久，身边是越来越多的树木，雪白外衫被荆棘划破了几个口子露出了凝脂般的肌肤，上面挂着丝丝鲜血，这似乎让鬼林里的鬼魂更加的兴奋了，叫声越来越多激烈，整个树林顿时地动山摇，外面的紫殇一见情况不妙，想也不想就要往里冲，却听到身后一片马蹄声。
转头一看竟是几十万大军到了，凤蕤祈和穆柳风他们已经会和，看见紫殇站在鬼林外，不禁下马问道：“魅儿呢？”
“伊桐呢？”
紫殇一脸的着急，“你们来了就好，桐儿让你们在外面等着，她进去破瘴眼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要进去帮她！”
“别去！”凤蕤祈出声制止了他冲动的行为，蹙眉道：“我知道你担心，可是你现在进去也是无济于事啊！你该比谁都了解这片鬼树林，就算你现在进去也不可能见到她的，见到的也不一定就是她！在外面等着吧，我们应该相信她，她从来就不做没把握的事！”
紫殇还在犹豫，他不是不知道凤蕤祈说的这些，但是真正叫他在外面耐着性子等又是何等的困难？但是，却又不得不如此！
他们在商量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抹娇小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闯了进去。
伊桐盲目的在树林中走着，遁着旁边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着，虽然她现在瞎了，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看不见，像那些在她眼前飘忽而过的幽魂，她还是能通过超强的第六感获知的。
而，现在，在她头顶停歇的就是一个看上去不怎么雅观的恶鬼。两眼突出，咕噜噜的眼珠一转整个眼球都在跟着翻转，那流淌下来的鲜血正好滴在伊桐的鼻子上，凉凉的，又臭又腥，她皱了皱眉，没有停下脚步，这恶鬼不是那瘴眼，就没必要和他再这纠缠。
但，那恶鬼就不这么想了，似乎在生闷气，居然对他视而不见？好，再来个重量级的，舒张开他蜷在一起的身躯，犹如肢解一样，发出“咔咔”地响声，胸腔内那一个大窟窿像怪兽张嘴吞食一样，恐怖之极，不过不可思议的是上面还有一个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会闪着天真无邪的光一会闪着仇恨至极的光，一会是黑黢黢，一会是赤红如血。
伊桐淡笑着停下了脚步，那恶鬼以为终于把她给吓着了，得意地昂着头，破碎的喉咙里发出“嘎嘎”的笑声，脸上那仅剩的一点肉丝随着他的笑声摇摇晃晃，似乎有掉下来的趋势。
“你这恶鬼，还是个淘气的小鬼呢？不好好躲着，倒跑到我面前来了？”
那恐怖的笑声戛然而止，胸腔内的眼睛一变色，那个骷髅头掉转屁股就往深处跑。伊桐一个疾驰跑到他的前面，用金光罩套住了他，“呵呵，是不是在这无聊的紧啊？居然跑出来吓人？你说你吓谁不好？偏偏要找我？”
那恶鬼本是哭丧着脸，谁知一瞬间的功夫，他胸腔内的那一双眼睛慢慢显出了一个婴儿般的脑袋，婴儿的头硕大无比，好似要把那恶鬼的身躯给撑破，一张惨白如纸的脸上是扭曲的仇恨。
伊桐心中一凛，果真是怨灵，居然找了鬼做保护障。这可就难办了！没有了实体，即使是破了它的头，亦是不能真正的消灭它啊！
正在她思索的空挡，怨灵已经突破了她的金光罩，以闪电般的速度发起了猛攻，虽然她现在身手大不如前，但还没有弱到会干干吃瘪的程度。一个侧身凌空旋转就停在了最近的一颗树上。
现在的她没有视觉，到也省了不少气力，只需凭第六感来预测对方的攻击方向，再快速地避开它的攻击，那怨灵也预测到了伊桐的强大，所以它一击接一击地进攻，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乐此不疲的，似乎只要一停下来就失去了优势。
伊桐也深谙此理，但是它的速度太快，章法太乱，基本上是要打的对方措手不及，这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常的怨灵所该有的行动，难道是有人在控制？不可能啊，这样的怨灵常年居住在此吸收天地之怨气，终结成鬼魅，倒不是什么人可以控制它的魂魄的，除非那人有着比它还要强大的怨气。
一个闪忽之间，怨灵已经攻击了她全身上下八处罩门，再这么下去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了。伊桐一改防术之策，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气息一合，在它刚想发动第二次攻击的时候，迅速地展开攻势，手上的白光随着怨灵的靠近更甚，穿过怨灵的胸膛的时候，伊桐居然有种实体的感觉。
怎么可能？那个恶鬼有实体？那就是怨灵强行占有了活人的身体？那不是降术吗？如果是降术的话？瘴眼就是她了？
伊桐从未感觉自己如此痛苦过，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处处要与自己作对？做为伊勐不好吗？偏偏要成为灵秀？
“噗通”一声，她跪在了地上，鬼林的怨气并没有因为怨灵的消失而渐弱，反而更强烈。
清脆鸟铃般的声音在旷若如谷般的树林中扩散开来，“没有力气了吗？一个小小的怨灵就让你如此费力，你可真让我失望啊！”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地盘！若要问，还应该是我问你呢！”树上的伊勐看起来如此的妖媚，一声妖艳的紫色罗裳衬得她娇嫩的肌肤更加的妩媚动人，只是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眸在这样，黑暗的树林中显得诡异异常。
伊桐站起身，手中凝聚的气团忽明忽暗，“勐，你真要如此吗？我们曾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又经历了那样的前世，你真的要与我挑明战线吗？”
“是啊！我们曾是那样复杂的关系，如果你没有关系到我的性命，我也想和你就这样友好下去，可是现在的不允许我这样！”
她，终究还是变了，以前的伊勐不会只考虑自己，以前的伊勐是标准的小傻，她会毫不犹豫地关心别人，担心别人，而置自己于不顾。
看着面前的女人，伊桐内心陡升一股哀怨之气。
这就是降尸吗？没有感情，没有知觉，在他们的世界只有自己，为了自己的一切利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伊桐在看不清对方的情况下，把手中的气团掷向了伊勐，一阵树枝断裂的清脆响声。随即是一个黑色影团向自己猛烈攻来，动作之凌厉，速度之迅速，全在她意料之外，她是想至自己于死地吗？
“用此等功力就想打败我？是你太高估你自己了还是太低估我了？”
说话间，伊勐已经来到了她的眼前，一把三尺之长的利剑马上就要刺向她的咽喉，但她依然没有任何举动，突然伊勐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一双铜铃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伊桐抽回在她胸中的手，那不再是一把手，而是利爪，指甲鲜红尖长，上面沾了滴滴鲜血，像早晨的雨露般滴落在地面，在空旷的树林中回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