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颗星球上隐藏着什么样的大秘密,只要暂时影响不到他们的生活,日子该过总是要过的,百姓继续为生计奔波,阴谋家们继续为诡计白头,陈信继续为了修行在书院里读书。
在安远城第一片雪花飘落之前,陈信被徐百闻叫到自己的家中来作客。
将烧酒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陈信坐在徐百闻的对面倒上酒,递了过去。
徐百闻一饮而尽,这才开口说道:“终于有人忍不住,要起兵造反了,接下来会死很多很多的人,书院的那些学生不知道还会剩下多少。”
陈信不知道该说什么,给新皇帝添乱正是他喜闻乐见的,把新皇帝推翻更是他乐见其成的;可是这中间死伤夏国的无数百姓,让人却高兴不起来。
半晌之后,陈信才开口说道:“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先生不必太过担忧。”
“是啊,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可是现在有仙人插手,那就不好说了。”徐百闻忧心忡忡的说道。
二人一番痛饮之后,徐百闻微醺,趁着酒意说道:“圣人言这世上有四种人,分别是生而知之者,学而知之者,困而学之者,困而不学者。”
“这天下的读书人都不过是学而知之者和困而知之者,连圣人都不例外,但是前段时间,我发现了一个介于生而知之者和学而知之者之间的人。”
这个话题倒是轻松了不少,可以接的上,陈信笑道:“不知何人能得先生如此赞誉。”
徐百闻指着陈信说道:“就是你。”
陈信连忙说道:“先生过誉了,我昨天才把启蒙读物学完,怎么能是先生口中比圣人还高处一截的人物。”
徐百闻摇了摇头,沾着酒,在冰凉的石桌上写下“启蒙”二字,缓缓说道:“你哪里是学完了,明明是真正学懂了;天下的道理有无数种,学问有无数种,书本有无数种;但是这能作为启蒙读物的寥寥无几,启蒙读物虽然简单,但是微言大义,其它的道理其实都不过是启蒙读物的无限延伸罢了。”
陈信倒不是自谦,是真的觉得先生的夸赞有些过了,实在不敢承受,要是一不小心传出去,肯定要在读书人中引起不小的风波。
“学生不过是幼年的时候就学过这些,之后荒废了,加上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了不少,所以才能学得比先生想象的快。”
“不要妄自菲薄,你是天生的读书人。”徐百闻说道:“能真正学懂启蒙读物者,这世上能有多少人?几本启蒙读物足够你花一生去读,曾经有一位故去的老前辈对我讲过一个传闻,说凡人以渺渺之身感悟天地大道,与神灵比肩,化身为圣,这就圣人的由来,圣人们留下的感悟都在写在这些启蒙读物之中,广为流传。”
圣人不是帝王封的,也不是天下人封的,而是大道封的。
陈信感觉这个传闻有些荒谬,不过似乎有那么一点有趣。
“不知道是不是我天资愚钝,读了这么多年的启蒙读物了,没有跟着圣人的脚步化凡为圣,仅仅成了安远城里的一介鸿儒。”说到这里,徐百闻哈哈大笑了起来。
陈信笑着为先生再次斟满酒,听先生继续说下去。
“今日之后,我就不能继续教你读书了,千万不要因此落下学问。”徐百闻突然叹声说道。
陈信倒酒的壶一抖,连忙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抓到杀仙师弟子者,可得皇位,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徐百闻说道。
陈信沉默不语,他早早的进了腥风,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相貌,跟着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死了,父母死了,那个伯父皇帝死了,朝堂上的硬骨头死,软骨头被仙师劈了,就没人认得自己了,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学生走了,先生该怎么办。”
“孑然一身,说走就走,书院解散,人海茫茫,何处寻我?”
“连累先生了。”
“回答我一个问题,就不跟你追究这连累之事,为何如此大胆,既不易容,也不改名?”
“贸然改名,若有人突然唤我本名,恐遭暴露,加之天下同名这千千万万,顾心存侥幸;至于易容之事,学生本事浅薄,与人相处久了必然会露出马脚。”
“你可以离开。”
“先生保重。”
陈信向徐百闻深深一拜,头也不回的的离开了。
大步向前,脚底生风,姿态仪容于行走之间,令望者生畏,哪还有那副文弱书生的样子。
徐百闻亲自倒了一杯酒,对着陈信离开的方向举杯,一饮而尽。
这杯酒敬十五岁参军报国,戎马至今的少将军。
再饮一杯酒。
这杯酒敬杀了随意插手凡间事物的仙师的弟子,惹得其大怒,斩了敌国皇帝。
再饮一杯酒。
这杯酒,送别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离去,祝他一路顺分,此生平安。
“可惜了。”院子里的人走光了,叶子也落光了,只留下一声叹息在此处环绕。
回家的路上,街坊邻居看到陈信身上的气势,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再去调两句这个看上去腼腆的书生,纷纷让开路来,任由他从身旁走过。
这一次,陈信再也不用为了这个想换,但是一直没有换的锈锁头疼了。
一脚踹开。
带着几件衣服和一点干粮,陈信轻装上阵,离开安远城,离开夏国。
巷子里,邻人们对着刚才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的陈信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