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姐夫死了,顾瑟瑟从皇后又变回顾二娘子,她镇定自若,勇敢果决,远胜男子。
顾瑟瑟站在日开皇大殿门外,俯视大殿下面密密麻麻布满手持兵器的将士,初升的朝阳将她身上的黄色凤袍映得光辉灿烂,整个人犹如神祗。顾瑟瑟开始对着下面的将士们高声讲话,说的是碶丹语,我只能听懂寥寥数句。
我问身旁的耶律齐:“欸,我表姐说的什么?”
眼睛里的倾慕在阳光下无处遁形,耶律齐道:“她在劝众人不要被蛊惑,谋逆是要株连亲人的死罪,趁早放下武器,可以赦免。”
下面的将士开始犹豫不绝,有人放下武器,也有人没放,更多的人在观望。看来,皇帝姐夫还是得民心的。
我皱眉看向耶律齐,不满道:“欸,你为什么不去帮忙?”
耶律齐道:“现在不行。”
我问:“为什么?”
耶律齐道:“因为正主还没现身。”
话音刚落,传来一阵马蹄声,大殿下的将士自动让开一条路,一名身披血色斗篷的铠甲将军耀武扬威地带着人马通过。
铠甲将军在殿前停住,却不下马。他胡子花白,中气却足,高声喝道:“顾瑟瑟,你这个晋国的奸细,没资格做我大辽的皇后!来人,把这个奸细拿下!”
铠甲将军的身后立刻出现两个侍从,拿着绳索往大殿上走来。
顾瑟瑟轻蔑一笑,大声喝道:“你敢!我是先帝亲封皇后、太子的生母、后宫中唯一育有先帝骨血的人,谁敢动我?大贺鲁,你是我夫君的伯父。夫君敬你是长辈,待你不薄,你却趁我夫君病重,带人来逼宫,妄图篡位!天理何在?”大袖一挥,指着阶下几个穿铠甲的军官道:“你们,食君之禄,就是这样忠君的吗?”
那几人显然懂的汉语,顿时显出羞愧之意。拿绳索的侍从也停住脚步,回头看铠甲将军,犹豫着不敢上前。
我着急道:“欸,现在正主现身了,你赶紧去帮忙呀!”
耶律齐道:“别急,这情形不对。”
暗自腹诽,耶律齐实在无情,还是正宗姐夫靠得住。我问:“怎么不对?”
耶律齐道:“这人是大贺忠义的伯父大贺鲁,人如其名,卤莽得很,哪里能指使的动这些人马?背后的正主根本没出来。”
我长叹,失望道:“就算你说的对,却舍得让一个女子孤身面对这样的情形。果然男子都是冷心冷情,靠不住的,还是不要抱希望的好。”
耶律齐笑起来,“你别着急,以瑟瑟的智谋应付他,绰绰有余。”
顾瑟瑟忽然抓下头上金冠,扔在地上,掩面号哭,“夫君,你还没闭眼,就被人欺负上了……以后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汉语夹杂碶丹语,说完,她奔入大殿。
姐夫尸身正停放在大殿内,不知表姐要演哪出戏,我一时间呆住。
殿内一阵喧闹,似乎有东西被砸坏,接着,顾瑟瑟又披头散发地奔了出来,满脸是泪地哀叫:“圣人驾崩了!圣人驾崩了!”
真假难辨,日升皇大殿前的人全部呆立。
顾瑟瑟怒目,指着大贺鲁道:“你!就是你,圣人得知你前来逼宫,怒骂你猪狗不如,然后就驾崩了!你气死了圣人!你气死了一国之君!你十恶不赦……”汉语夹杂碶丹语,无数罪状指向大贺鲁。
大贺鲁张口欲辩,大殿内奔出一群身穿麻衣的宫人们,为首的正是司灯,她怀抱身穿孝服的太子,含泪悲声高喊:“圣人驾崩——”与此同时,钟声响起。
殿前的将士个个现出迷茫之色,似乎不相信那位登基没多久的仁慈皇已经离开了人间。
机不可失,我狠狠推了一下耶律齐,“你还不去宣布上京戒严么!”
耶律齐终于有了行动,他整了整衣冠,从容走上大殿的台阶,神色悲痛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顾瑟瑟,高声宣布:“陛下驾崩啦——诸位将士还要作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众人脸上的迷茫被惶恐替代,纷纷跪倒在地,兵器叮叮当当的落地声此起彼伏,
不得不佩服耶律齐,他一句话就能让所有人信服,事半功倍。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的同时,对耶律齐也更加不放心,他这样在朝中积威甚深的人加上野心,成功近在咫尺。
大贺鲁突兀地单人单马矗立在跪倒的人群中,他惊惶不定地指着耶律齐,用碶丹语说了些什么。
耶律齐冷淡地瞥着他,不用出声,随即两名穿铠甲的小将把他拖下马捆了起来。
阵阵心凉,耶律齐如此势大!至于他口中这次逼宫的主谋是真存在,还是他胡说的?
一场来势汹汹的逼宫成为闹剧,就这样消解掉。反正大贺鲁已是板上钉钉的罪人,没人再关心别的,所有人都忙着为辽帝办丧事。然而这只是表面,按例四日后必须有新皇登基,阿尧必须以太子之名正大光明继承大统,耶律齐会如何阻拦?
四日转瞬即逝。清晨,顾瑟瑟抱着太子大贺尧庄严走向日开皇大殿内那金灿灿的皇位。
一名穿文官服饰的青年跪拦在路中间,双手举过头顶,大礼苦谏:“太后,不可!太子年幼,如何处理政务?”
顾瑟瑟厉声道:“你既然知道哀家是应天太后,哀家的儿子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为何要阻拦?黎鲁,先帝给你北府宰相的高位,可你现在究竟又被谁收买了?那个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黎鲁一怔,高声道:“太后冤枉卑职了!卑职只以国家社稷为重,太子年幼,不堪重负,当另选贤明挑起一国之重任。”
顾瑟瑟哈哈大笑,环视众人道:“站在这里的人,你们都受过先皇恩惠,现在却不承认先皇遗诏,闹着要另选皇帝。”说到这里,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显然已是支撑不住这几日的心力交瘁。
我接过她怀里的太子,高声道:“先帝驾崩,众位臣工不想着如何尊遗诏,辅佐太子继承大统,反而想着另立他人为帝,是何道理?”
这话让一些人面露愧色,退回一边。黎鲁站起来仔细打量我,“你是何人?你不是我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