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住在五鸾殿的偏殿里,好容易熬到天亮,终于见到阿铮。
阿铮穿了身辽国侍卫的短袍出现在偏殿,他的样子看上去并不滑稽可笑,仍然俊朗过人,可见人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他问:“夭夭,见到你表姐了?你们聊的好吗?在这里住得惯吗?”
我嗔道:“问这么多,我先回答哪一个呀!”
阿铮笑道:“看见你,我才放心。就怕你表姐欺负你!”
我羞囧道:“怎么可能?现在她都是做娘亲的人了,哪里还会是小时候那样。”然后把昨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阿铮沉吟片刻,蹙眉道:“我也不喜欢耶律齐那个人,但是他这人身上有种傲气,所以我觉得他不会拿这种事情说谎。”
我仔细一想,不得不承认阿铮说的对,“那他说的为什么和我看见的不一样?表姐那样清高自傲的人,能为辽帝脸红娇羞,那可是顾家最最稀奇的事!”
阿铮摸着脑袋,愁眉苦脸道:“我也不知道。”
我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怀疑辽帝病了,却不知道是什么病,有什么方法可以医治。这次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救他。”说完,我紧张地看着阿铮。
阿铮笑道:“我怎么会不帮你?你看,我把九转还魂丹带来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正是我要的九转还魂丹。
我高兴地握在手里,“这个,我要给辽帝,让他长命百岁地活下去,等他不与表姐好了,再让他死掉。”
“你说什么?”表姐扶着宫女的手走进来,眼睛里充满疑问,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阿义他怎么了?”
我的脑袋木成一片“不……没有。”
表姐近前,盯着我道:“夭夭,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知道死也不能承认刚才说的话,却想不出该怎么推脱,“不,什么也没有。”
表姐的脸变得没有血色,垂手轻抚腰腹,“不是我多心,阿义从小身体就弱,我成为他的妻子后看着他大病小病不断,每每万般揪心……他好几天不来看我了,若说他厌了我?不,我不信!你刚刚进宫却突然要上官铮带东西过来,刚才说的话我也听见了一句,夭夭,你不告诉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她面色苍白,眼睛里却闪着异乎寻常的光亮
我忽然犹豫不决起来。
阿铮道:“虽然阿铮头一回见到顾二娘子,但看得出表姐夫妻恩爱情深。夭夭,我们还是应该把怀疑说出来。”他坦诚地看着我。
表姐一把拉过我的手,按在她的肚子上,“夭夭,你小侄儿、小侄女也想知道他阿耶是怎么了,为什么总不来看他。夭夭,人终有一死,就算他真的……这最后的时光难道不应当一家人在一起么?”
我流泪道:“表姐,我只是怀疑姐夫不见你是因为病重,怕你担心。这只是猜测,你不要着急。”
表姐双眼发直,呆站片刻,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高声道:“来人,随本宫去御书房。”
我担心有什么闪失,跟在后面对女官道:“快,快去叫御医。”
阿铮拉住我,低声道:“夭夭,听耶律齐说,辽帝好几日不曾上朝,一概事务多是木敏行在处理。”
我吃惊地扭头,看着阿铮。
阿铮表情严肃,微不可查地对我点点头。
表姐等不及凤辇,疾步穿过一片花木凋零的树林,奔向御书房,我一路跟着她,心里害怕,也跑得气喘吁吁。
御书房门口,两名武士跪下拦住表姐,“皇后,圣人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表姐大怒,“胡说!难道连本宫也不见吗?”
武士再次阻拦:“皇后,卑职不敢违抗圣意,也不敢违抗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要进去,还是先将我二人杀了吧!”
我不禁看向两名武士,二人都是弱冠之年,浓眉深目,英气不凡,眉目间有些相似,很可能是兄弟二人。
表姐忽然放声大哭,“阿义,你连我都不见了吗?你为什么不见我?是不是和那个狐狸精搞在一起了?”
在场的人闻言俱是一呆,应是谁也不会想到素日端庄自持的皇后,会娇嗔着说出这样的话来。
表姐又哭道:“你不见我?你也不见见小郎么?可怜我们娘儿俩就要被抛弃了……”
饶是我这些年见多识广,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少妇会是清高的顾二娘子,一国之后如村妇般哭诉丈夫离心。我面红耳赤地站在表姐身后。
门被打开,出来一名中年人,正是木敏行。他对表姐恭敬行礼,道:“皇后别再哭了,陛下让您进去说话。”
表姐一抹眼泪,悲戚之色全无踪迹。她手脚利索地推开木敏行,径直走进御书房。我跟在后面被木敏行拦住,木敏行道:“其他人不可以尽情。”
我直视他的眼睛,道:“娘娘有孕,万一有个闪失你担当得起吗?”
木敏行盯着我看了片刻,又看了看我身边的阿铮,吃惊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笑道:“就你能进宫,我们就不可以了?”
阿铮严肃道:“当务之急是陛下的身体、皇后娘娘的身孕,现在不是扯这些的时候。”
木敏行让开,我和阿铮走进御书房,就听见内室有一男子声音温柔道:“……就知道你瞎胡闹,可我还是舍不得你半点儿伤心。”
我和阿铮停住脚,不敢打扰二人。
这时,表姐的声音道:“你病了,为什么要瞒我?要不是我略施小计,连见都见不上你一面。哼!”声音里撒娇、嗔怪……根本不是责问,完全是夫妻间情趣的意味。
我面红耳赤地往门口后退,不小心撞到花架上,幸而阿铮一把扶住,只发出轻微声响。
男子声音道:“谁?”
我觉得自己闯祸了,慌张地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
里面表姐道:“肯定是我那个傻表妹夭夭。进来吧,夭夭。”
阿铮似乎知道我有点害怕,拉着我进去,“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