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鼬鼠王目如猩血,低鸣声如同蝰蛇吞吐信子,与众人的距离不超过十丈。
它步伐缓慢沉稳,暗红色皮毛中冒出的实质火焰,彷如老练的猎手在狩猎开场前做着热身运动。
火鼬鼠王每进一步,佣兵们便纷纷退去一步。
雨花坑洼中,众人的影子将原本倒映在水中的浓密云层绞碎成纸片状,好一会儿才恢复原状。
天空的阴云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密集而沉淀,那份重量似乎是灌了铅的棉花,摇摇欲坠。
云层中更是偶尔闪过一个小黑点,隐约被细心之人察见后,又忽然消失。
后退之际,星尘下意识地在摆了摆手,示意艾娅放下手中的弓箭。
姑奶奶,你千万别在这种时候去扮演拉仇恨的炮灰啊,这头魔兽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星尘见艾娅不为所动,暗道不妙。
但少女明显是位团队责任感强烈的人,至少比已经退到武士身后的豪达尔与格鲁斯强上不少,手中的弓箭说时迟那时快,已然拉开了优美矫健的弧度,随着嗤啦错响声落,一道寒色光影掠过劲空。
火鼬鼠王微微仰起头,嘶鸣一声,血唇齿间便是涌出浪潮拍岸的火焰,只见它头颅轻轻一甩,粘稠的火焰化作高温炎柱,穿透雨林,袭向弱小的偷袭者!
那股力量,怕是厚实的铁壁铜墙沾上,都会在极短时间内熔尽。
轰隆——
火焰林的一处,顿时有着四散尘烟浪潮掀起。
“艾娅!”艾刑大骇,怒意上涌。
女儿生死不明,再温顺的中年人也能化为暴怒的刽子手,老团长左手骤然紧握,将魔力毫无不留灌注到全身,瞬发魔法。
右手法杖侧横挥舞,劈出一道数米长的风刃,将眼前的火鼬鼠斩成碎片后,冲出人群,朝凶手疾驰爆射!
老团长布满老茧的手腕上青筋暴起,将法杖举过头顶,翠绿色菱形宝石中闪烁耀眼光辉,一股雄浑的魔力流从宝石中倾泻而下,灌注缠绕杖身,将其彻底包裹,实质般的魔力幻化出一把锋锐铳枪,直指鼠王!
“吼——”火鼬鼠王见状,也是咆哮怒吼,瞳孔中流露出仇恨与杀意,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竟然杀害了自己的孩子!
它的前足猛地一踏,黝黑地面顿时浮显出干燥酷热的魔力纹路,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纹路撮合重叠,构筑出一幅头颅如鼠、身躯如猫、蹄如蛮牛的画卷。
紧接着这幅画卷在众目睽睽下,从泥土中直直矗立而起!平面的图画膨胀、鼓起、伸展,化作真实存在的野兽!
仿佛民间故事中挣脱了枷锁的尸鬼,风干干瘪的尸体从坟墓中响应召唤,爬回人间。
“煞气拟化,有意思。”众人惊诧间隙,唯一识得此术的豪达尔轻声低语,幸灾乐祸的神情转瞬即逝。
“呼,呼——”粗重的喘息声从格鲁斯的方向传来,多处负伤的火系魔法师望见老团长愤怒的冲锋后,目色中阴晴不定,旋即又是撇向豪达尔,踌躇片刻,狠狠咬了咬嘴唇,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回过神,碰巧撞见艾刑团长被鼠头猫身虚影熊熊燃烧的兽蹄拍飞的场景。
只听远方的树丛中轰隆一声,一条血渍痕迹拖拉着,在地面留下冗长的印痕,宛如沾满污渍的拖把胡乱挥舞后留下的杰作。血色印痕蔓延到十米开外的树林内,途经树木皆被撞成歪瓜裂枣模样。
格鲁斯面露畏色,眼前的魔兽仅仅一击,便是将艾刑团长完全压制了下去,倘若下一个倒霉鬼是自己,那......
他不敢接着想下去,将求助的目光放到别有用心的豪达尔身上寻求帮助,开口之际,突然发现后者神情泰然,颇有全局在握的风范。
“豪达尔先生......”格鲁斯想了又想,最终叹了口气,知晓地系魔法师性格脾气的他不敢妄言质疑,将不安话语咽回肚中。
豪达尔眯着眼睛,余光饶有兴致地逗留在十米外的尘烟中,“艾刑团长,现在,你可不能再藏拙了,务必在这最后,让我见识下‘飓风残典’的奥秘吧。”
豪达尔屈才在艾刑这等不入流的佣兵团中,原因有二,其一,便是夺取这名为‘飓风残典’的冥法。
飓风残典是一部风属性冥法,尽管法典的内容在漫长岁月中已经缺失大半,但仍不失为一部优秀的召唤系典籍。法典中记录着一种能够无视施法者的魔力属性召唤古代风精灵的秘术。豪达尔唯一一次见识到老团长使用冥法秘术,要追溯到一年前,队伍被毒针巨蝎困在大漠中的情景。
自那天起,阳炎之下,猎豹般凶狠灵敏的精灵便深深驻足在了他的脑海中,毒针巨蝎被撕扯成瓣状、绿色血液飙飞的热血画面,时至今日,都令他夜不能寐。
夺取的手段颇为简单——此类法典召唤出的元素精灵,一旦施术者死亡,在精灵回归元素位面前,任何人都能与它再度签订契约。
豪达尔若想击杀拥有风精灵作为压箱底的艾刑,着实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因此唯有静待时机,令他大喜的事,择日不如撞日,幸运女神还真眷顾了他一回。
至于另一个原因嘛。
豪达尔望了望炎柱余威未泯的地域,失望地晃了晃脑袋,习惯了娼妓馆女人滋味的他,心中可是一直在惦记着在解决掉团长后,跟水灵灵的小姑娘共度良宵的夙愿。
哦,差点忘了,那个新来的魔法师,似乎挺有来头的,本以为能再套些近乎出来。
可惜了,他咂了咂嘴,盼望着愤怒团长与精英魔兽两败俱伤时刻的到来。
或许是被即将实现的美梦冲昏了头脑,在望见尘烟消散的霎那,豪达尔脸上仍洋溢着阴鹜夸张的笑容。
以至于当三道人影从容不迫地从尘烟中浮显时,掩饰不住的贪婪尚未来得及收拢转变,骤然凝固在脸颊上。
“怎么可能!”豪达尔的声音带着疑惑与畏惧,化为不甘的质问,响彻在树林内。
【喂,无良师傅!你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了?】星尘从内心深处发出疑惑,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素来喜欢看自己受虐的师傅怎么会强行夺取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兴致使然。”
‘星尘’身着素色风衣,淡淡开口。
言语之际,倏有轻风拂面,犹如剑光凌霄,斩的天地间一片微凉。
怀中,抱着惊慌失措而发抖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