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可真是想好了?”“夫君不怕脏?”“夫君还是算了吧!”“夫君……”
一上马车,迎雪不安的神情,一直再三确定。
“夫人,我都想好了,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昭和先是摸摸迎雪的头,随即一只手放在迎雪的胸前合十的手上,迎雪还是一双眼不安的盯着昭和。
交代了马车要去的地方,两人都靠着,默默无语了一阵。
“前面那段是泥巴路,马车怕是很难过去。”子都在马车外说着。
马车夫停在了一个小道口,小道地上满是秽水和泥巴,前面有块破败的木牌,上面写着落村,可真是落败的村子。
“夫君,身上可有值钱的东西,先放下来罢!”迎雪边解着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身上的玉牌,手上的镯子,都被放在一边。
昭和听话得也解开了身上贵重物品。
“夫君到时候跟着我走就是,有谁跟你说话你也是不要理的。”迎雪一遍遍讲着,一副大敌当头的表情。
“等会儿。”迎雪突然靠近。眼睛就这样看着她,她本半起的上半身,朝他这边压了过来,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夫君这个发冠,也是金的吧。”她说话的气息,惹得昭和耳根痒痒,昭和不禁向后一退。
“夫君别动。”迎雪用手环了环他的肩膀,使他靠近。
“会疼的。”呢喃的语气,迎雪的姿势略有些吃力,身子就更靠近了些,她的上半身不不经意微靠着昭和的肩膀,昭和感受到,自己慢慢变重的呼吸声,他,很享受有人给他束发。迎雪将自己的发冠拆了下来,握住昭和浓密的黑辫,慢慢盘了起来。
迎雪披下来的半边头发,挡了昭和的双眼,他闭起眼睛,放缓呼吸。每个人都有自己身上独特的味道,彼时,他觉得,夫人的味道有股奶香味,像极了刚出生的婴儿,他觉得很好闻,这个味道,令他很安心。
“好了。”迎雪开玩笑般用双手托住昭和的脸,昭和的脸瞬间被挤作一团,倒是惹得迎雪发笑。夫人笑了就好,要不然太严肃了。昭和心里宽慰的想,心情也放松不少。
果然,走进去没多远,就上来了二三个衣衫褴褛的人,他们看着衣衫整齐的二人,不知廉耻的挡着路,说些市井乞丐天天说的那几道陈词,子都挡在昭和前面,把昭和保护的严严实实,莫儿跟在迎雪后面,不断推搡着那几个胡搅蛮缠的人。
“诺,就这么些,走远些!”莫儿有经验的从袖子里掏出几枚铜币,扔在地上,他们几人这才算是能进去了。
那几人是村里最不济的人,估摸着精神还有些问题。
昭和看着迎雪轻车熟路的拐进一个个小巷子,心想着一介女子,原来是如何进来的,当真不怕的?迎雪最终停在了一座朽木做的小屋子前,潮湿的木头,黑霉肆意的攀在上面,外面有个简陋的小灶,此时小灶还是温热的,只有这样,才会让人发觉到这里面是住了人的。
刚进去,就听见男童读书的声音,咬字清晰,声音虽不大,却饱含感情。
“哥哥,哥哥!”读书声中断,男童显然是看见了迎雪。从光线不好的屋子内侧跑过来,昭和这才看清男童的相貌,衣服是粗布,但人长的还是白白净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实在是惹人心疼。
“哥哥,婆婆她,现在已经下不了床了,咳嗽越发的厉害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男童擦着眼泪,声音都哽咽了,一抽一抽的,刚才平静读书的样子,和现在仿佛不试一个人。
木板床上,一个老妇人躺在上面,单薄的棉被上盖满了衣服,却也压不住妇人咳嗽的动静,衣服一阵一阵的动着,老妇人已经没力气睁眼了,只是听见迎雪唤了声婆婆,眼睛才勉强睁开了一条缝,身体还是无法动,就像一只岸上许久的鱼,没了力气。
“肖大夫来过吗?说了什么?”迎雪轻轻的问,不想打扰旁边的老妇人。
“肖大夫说,现在只能守着婆婆了,再无办法。”男童低着头,不过八岁,单薄的身子,却是这家里唯一的力气人。“我刚给婆婆熬了粥,婆婆也是一口喝不下去。”男童抬头,就这样定定的望着映雪,“哥哥,我今后该怎么办?”迎雪也僵在那里。她蹲下来,抱住小童,揽着他的腰,抬手为他整理头发,“旭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婆婆爱你,但是她呆不了多久了,你也不想她如此痛苦吧,你好好陪陪婆婆,说说话,不要让她太寂寞。”迎雪的声音不知怎么也抖了起来,像是抑制自己的感情,不让它爆发。“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这是你婆婆拼死给你抵来的,你一定要好好守住,让婆婆看到你,看到他孙子,幸福开心的样子。”
男童将头埋在她的肩上,眼泪浸湿了丝质的外衣,淡色被渲染的深了一些。
人世间,生离死别本就是常事,原来生活在宫中的时候,会听到宫人们讨论,那个宫女不知好歹,断送了自己的命,哪个官人,要及时问斩,但那时听到的,不过是一句话,没有感情,听罢便忘了,而现在,他能看,能感受,在气压的影响下,他竟也有些难受,他是宫中人,从小衣食无忧,轻咳一声都有成堆的御医给他问诊,他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日子,更没有想过。但如今,此时此刻,站在这个房子里,他能感受到,感受到妇人的痛苦,男童的绝望,他和环境融合,此情此景,他竟然也有想哭的冲动。
不知道在屋子里呆了多久,只是外面的日头有些暗了,迎雪才做出要走的架势。
“旭璟,以后有事,去六皇府找我。”说着在自己身上找着什么。
“公子,可有贴身之物?”看来她是没找到可以当作信物的东西。
“有一只毛笔,顺手带来的”昭和本没有发现,只是突然摸衣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带了只毛笔出来。昭和递上去,毛笔刻着金字,红木透紫,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之物。
“谢谢哥哥。”男童起身,突然向外跑,然后用手在土里扒拉着什么。
他返回,手里拿着和酒楼一样的袋子,袋子里面有东西,沉甸甸的。
“婆婆半个月前还能起床的时候做的饺子,特意给哥哥留的,哥哥太久没来,我就埋在地下,地下温度低些,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小男童递上袋子,昭和却看见,迎雪轻咬了一下嘴唇,眼睛又开始泛红。
“婆婆,我下次再来看你。”临走前,迎雪朝屋子说了句,天色近晚,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
男童一直在后边招着手,稚嫩的声音渐渐消失。迎雪回头看了一眼,忍了忍,继续朝前面走去。
夕阳下,昭和轻轻握住了迎雪的手,手一紧,牵着她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