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看似凶神恶煞,却一上场就拱手作揖,道:“贺道友。”
贺泽折扇轻摇,还礼道:“向道友。”
二人战在一起,但场面再不复先前的火爆,都是一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打法。
不温不火地战了近一个时辰,向阳终于爆发了,一声暴喝,双斧浮现一片血光,如两轮血月升起,皎洁中透着妖异,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血腥味,教人闻之头脑昏沉。
他体内法力如大河奔腾般涌出,两团鲜血脱离斧刃,冉冉飘起,像是绝世妖魔撕开了重重禁止,脱困而出。凄厉的鬼哭声响起,鲜血像是活过来一般,翻滚涌动,又蔓延出一道道血线,如同章鱼的触手,肆虐招摇。
向阳双手平推,动作缓慢,手背青筋暴起,仿佛在推一快磐石一般。两团鲜血一阵颤动,缓缓向前逼去。
贺泽眯起眼,一步一步后退。连退了数十步,他已退到场子边缘,再无退路。
场外,陆蓉目露喜色,而黄一真则患得患失,比贺泽本人还紧张。原本还在喧嚣的其他修士此时也鸦雀无声,全都在目不转睛地观看。
贺泽折扇一展,一手执扇,一手轻抚,仿佛在品玩古董一般,而折扇却灵光大放,绚烂夺目,如骄阳当空,无法直视。
“赫……”
他吐气开声,就见一个大大的“禁”字从扇面飞出,铁画银钩,龙飞凤舞。一阵若有若无的禅唱从远空传来,勾动心灵,隐含真谛,又难以捕捉,似真似幻。
“禁”字横空,一股无法言明的伟力如水般流淌,笼罩了虚空。
血水与“禁”字终于撞到了一起,如水火相交,虎斗雄狮,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两不相容。
这场争斗无声无息,但所有观战者心头都像压着一块巨石,莫名难受。
足足盏茶功夫,令人惊悚的血水被消磨殆尽,而蕴含神秘力量的“禁”字也暗淡无光,缓缓隐去。
压抑的氛围一扫而空,很多人都欢快地喘息起来,有人热烈议论,有人卯着劲为己方鼓劲。然而,贺泽已是强弩之末,向阳更是直接瘫坐在地。这一场战斗又以和局告终。
夜已降临,不少修士取出了月光石,柔和的光亮交汇在一起,驱散了黑暗。
向阳下场后,侠义盟一方又有一人缓步而出,中年模样,头戴纶巾,手持书卷,一边走一边还摇头晃脑地读着书,书呆子气溢于言表。但一见此人,散修盟一方嘘声一片,迟迟无人应战。
萧老头悄悄告诉秦烨:“此人名唤慕容陌,蕴灵后期修为,乃是吴国修仙界东部区域赫赫有名的黑道人物,为人好附庸风雅,实则贪婪好色,小肚鸡肠,心狠手辣,四处劫掠落单修士,强抢民女,更曾一夜之间屠戮了一个凡人村寨,搅起一片血雨腥风。离此最近的神佑宗曾派出启灵修士追剿此人,他也从此销声匿迹,所有人都以为他已被斩杀,想不到时隔二十年,他又跳了出来。”
黄一真扫视身后,散修盟中另有几名蕴灵后期修士,个个目光躲闪,唯恐避之不及。黄一真心中有气,暴喝道:“陆蓉,你为了赢下赌局,竟与此等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徒为伍,不怕人神共愤,众叛亲离吗?”
陆蓉哈哈大笑:“赌局可是你们提出的,姓黄的,你莫不是反悔了?”
黄一真为之一滞,恨恨地瞥了一眼贺泽,而后者垂头丧气,不敢与之对视。
而慕容陌立身博斗场,目光不离书卷,口中喃喃,似乎已忘了身处何地。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青年嗓音响起:“我来试试。”
黄一真欣喜若狂,满心以为己方出了个不世高手,待看清出场之人后,又勃然色变,呆立当场。
秦烨大摇大摆地走入博斗场,神色淡然,脚步从容。
萧老头瞠目结舌,有心拉住他,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他都弄糊涂了,凭秦烨的实力,怎会生出这般胆识。
侠义盟一方哄堂大笑,叫嚷着:“蕴灵初期,散修盟没人了,这是故意要输给我们。干脆别打了,直接并入侠义盟吧。”陆蓉更是春风满面,昂首挺胸。
黄一真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吼道:“小子,下来,休要捣乱。”
他话音未落,陆蓉就笑呵呵地道:“下场就代表认输,这是你们定下的规矩。”
黄一真钢牙紧咬,双手捏得嘎吱作响,却无可奈何。
秦烨拱手道:“慕容道友。”
慕容陌瞟了他一眼,轻蔑地道:“看在你还算礼貌的份上,小生让你三招,请吧!”说完眼睛又回到了书上。
秦烨不以为意,掌心灵力涌动,一枚小小的火球飞出。他继续施法,火球越来越多,密密麻麻。他手上掐诀,所有火球融为一体,化作一个头颅大的火球,火浪熊熊,火势猛烈。
“去,”他轻叱一声,火球疾飞而出,留下一片火星。
慕容陌一动不动,直到火球临近,他身上才冒出一个水蓝的光罩。
火球落在光罩上,仅激起一点涟漪,而光罩上水蓝灵光一闪,火球应声而灭。
散修盟的人叹息,侠义盟的人则嗤笑得更加猖狂。
秦烨将一缕神念探入储物袋,幽冥剑飞起,滴溜溜一转,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他双手掐诀,一道璀璨的剑光亮起,一闪就逼近了对方。
水蓝光罩纸糊般破碎,慕容陌飘身后退,同时袖中也有一道剑光飞出,将危局化解。
散修盟的修士顿时议论纷纷,有人大叫:“不是说好让他三招吗?怎么第二招就出手了?”“这种人太过卑劣,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六七百双眼睛在看着呢,你还要脸面吗?”
慕容陌大袖飘飘,对所有言论充耳不闻,丝毫不顾及之前信誓旦旦的三招之约。
秦烨笑容可掬,毫无责怪的意思,将幽冥剑收起,轻轻迈步,走到一根石柱前。他双手抱住石柱,掌心吐力,两人合抱粗的石柱一阵摇晃。
“好大的力气!”
这回失声惊呼的已不只是散修盟的人了,连侠义盟的修士也在震惊。人群议论纷纷,喧哗吵闹。
石柱再次震动,大地裂出一道道粗大的裂缝,四方蔓延,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所有人都感觉脚下在颤动,仿佛地震了一般,议论声戛然而止,他们的眼神都透着难以置信。黄一真呵呵傻笑,总算看到了希望。
慕容陌动容,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右手舞剑,一道丈许长的剑芒闪现,照亮了夜空,左手托着一件碗状法器,灵力喷吐,接连十条丈许长的水蛇扑出,水灵力凝聚的蛇躯闪着淡蓝的灵光,蛇头狰狞,蛇尾盘曲。显然,他想施展雷霆手段灭敌。
“赫!”
秦烨大喝一声,石柱拔地而起,被他高举着来了一招横扫千军。
无可匹敌的巨力之下,无论剑光还是水蛇都一扫而灭。石屑纷飞,石柱被削掉一截,也多出了几个巨大的坑洞,但相对于其体积,可以忽略不计。
石柱继续砸来,慕容陌将灵力运转到极致,长剑凌空飞起,晃出十八朵剑花,每一朵剑花又绽放出一道森寒的剑芒。
石柱和长剑轰然相撞,就听长剑哀鸣一声,倒射而回。一件上品灵器也不堪重负。
“嘿嘿,”秦烨冷笑,挥舞着石柱一往无前。慕容陌脚步一晃,身子带着一串残影,闪到了一侧。
秦烨步步紧逼,石柱横劈竖砸,舞得虎虎生风。
慕容陌一边躲闪,一边伺机而动,想要突破封锁,攻到对手近旁,然而他失望了,对方明显修习过凡间武术,无懈可击。
转眼,他就被逼到场地边缘,再退一步就是认输。眼看石柱再次横扫而来,他冷哼一声,取出一把小刀,却是一件飞行灵器,脚踏飞刀,升上半空。
秦烨放下石柱,静静地看着他。而慕容陌也冷冷地与之对视,说什么也不肯落地。两人就这般僵持起来。
等了一会,秦烨估摸对方的戒心已经松弛,悄无声息地抡起石柱,一腿前弓,一腿后伸,手臂用力,将石柱抛向空中。
慕容陌反应倒也不慢,驾驭飞刀横移三丈,险而又险地避过。
石柱飞出长长一段距离,轰然砸落地面,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慕容陌惊魂甫定,就听下方嘘声四起,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被逼出场地。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但很快,安静被打破了,散修盟一方呼声震天。
望着手无寸铁的秦烨,慕容陌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他一咬牙,恶向胆边生,手腕一抖,长剑轻吟,一缕剑芒升起,如流星划过夜空,径朝对手心口刺下。
“啪,”一把折扇打开,挡在秦烨身前。贺泽目视陆蓉,道:“陆盟主,你要爽约吗?”陆蓉无语凝噎。
黄一真大笑着走来,重重地拍了拍秦烨的肩膀,道:“小道友,好样的。赏赐十块灵石,许你在岛屿中央开辟洞府。”
秦烨微微一笑,转身钻入人群。
第二天,萧老头就火急火燎地领着秦烨来到岛屿中央的大殿,领了十块灵石。至于开辟洞府,秦烨嫌麻烦,萧老头则一力包揽。按他的说法,越往中央区域灵气越浓郁,以后秦烨若是不住,洞府就归他了。对此,秦烨只是报以一笑。
接下来的日子,散修盟和侠义盟为合并一事吵得不可开交。秦烨自然漠不关心,静静地待在萧老头的洞府中修炼。虽然进展缓慢,但他乐此不疲。直到有一天,萧老头跑来问:“秦道友,有无兴趣与小老儿结伴一探桂枝岛?”